“四公子早点休息吧，那我就先回去了。”上官桀离开的时候，似乎心情不错。
我看着他映在月色下离去的背影，不免有些惋惜，“哎……其实上官桀好好一个人，要不是因为上官大人的事，他会比现在更加随和一些吧……可他毕竟是一个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要上战场杀敌，肯定不会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温柔的话就太寡断了。还是清冷些好，话不多，但是有分量，在战场上也能威慑敌人，嗯，清冷些好……”
“是吗？原来四公子喜欢清冷些的。”九王爷悄无声息地出现。
“妈呀！”一晚上被吓了两次，真的心疼我这颗小心脏，两次受到剧烈的刺激，不知道会不会折我的寿。“您怎么在这儿啊？”
是啊，九王爷怎么在这儿啊！他到底什么时候出现的？该不会听到了我和上官大将军的对话吧。
“卫朝颜。”九王爷勾勒起嘴角，无奈一笑，“你不怕我，倒是更怕上官桀啊。”
猛地一怔，觉得他说的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儿。“哎，您这么一说，还真的是。”好奇怪啊，是因为身份已经被九王爷知晓，才不会担心了吗？也不对啊，按照正常人的套路，我现在相当于有把柄捏在九王爷手里，我应该更警惕他才对。可是当意识到突然站在我身后的是九王爷时，我的本能反应竟然不像是遇到上官桀一样被吓得差点摔倒了。“是因为觉得九王爷您不会害我吗？……也不是，恐怕是觉得，要是您想要害我，我根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吧。”
所以，不是不设防，而是知道防不了。就像是在狮子面前放弃了挣扎的兔子一样……
“你倒是很想得开嘛。”九王爷转身走到面前，抓住了我的把柄，却不足以威胁我，想来他也有些郁闷的，“与其把心思浪费在不可能的事情上，还不如想一想，回到樾城之后该怎么做吧。”
“做什么。”我看着他，不懂他在说什么。
“卫家不可能一世都依靠着丞相大人一个人。”九王爷说道。
“嗯，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还是不明白。
“此次回城，卫丞相一定会向陛下纳谏，为你这个卫家嫡子谋取一官半职的。”九王爷这时忽而才看了过来，剑眉之下的一双幽瞳，一眼望不到底，如这漫无天际的夜色一般，没有尽头。
卫丞相会为我这个假儿子向陛下求个官职吗？
那岂不是说，我一定要进入到朝上……而我，不怎么在意。“是吗。”
“明日就要启程了。”九王爷话锋一转，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半是玩味半是警告，“卫四公子，回去的路上还要多加小心才是。”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还要多加小心？！
难道会出什么事吗？
会出事？！
那九王爷这话，是提醒我什么吗？难道，他真的是那个要害我的人吗？
……
“哼。”上官明月一肚子的火气，从上路以来，已经不知道哼了多少声了。
我坐在车里，正襟危坐一副人模狗样，闭着眼睛，却在暗中留意车里的动静。
今早我们离开驿站出发，到了城门口遇到了姜樱和她的婢女。于是，我让姜樱上了车，这一车上原本就有上官明月，现在又加了个姜樱，两个人若无其事却保持僵持的气氛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姜樱自打上车以来，就对我和上官明月十分客气，如同自己放低了姿态，来面对我们。
上官明月却对姜樱没什么好印象，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姜樱对她客客气气地，一直笑脸相陪，上官明月想要出言责难，也无从开口。生了一肚子的闷气之后，她凑到我身边来，“四公子，回去之后你最想做什么呢？”
我是在听到她的话之后，才模棱两可的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她，“回去之后吗？怎么，你想做什么？”
“明月可以在卫府住几天吗？许久未见姑母了呢，明月很想姑母和姑父，对了，明月还有准备给姑母和姑父的礼物呢，想要快点送给他们。”明月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回去了。
我掂量了一番，“你想要在卫府住一些日子，我是没什么意见啦。可是我不知道大将军会不会答应呢？”
上官明月面上似是笑开了一朵桃花般娇俏，“放心吧，四公子，你是不知道，我哥那个人呢就是这样，无论他喜欢一个人还是讨厌一个人，都不会表现出来的。可是咱们这一次出行，我哥对你已经大大改观了呢，昨天晚上他还在夸你呢，说你和其他世家子弟不同，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天性善良，他日一定有一番作为，不可小觑。”
“是吗？大将军对我的评价，竟然这么高啊。”我有些意外，上官桀对明月竟然会将我夸得这么高。
“对啊。”一说起这件事，明月就来了性质，“四公子一定还不知道吧，我们在乡下返回的那个早晨，就是在小四下葬之前，我哥让手下将一封奏折已经快马加鞭的先送到了九王爷手上，他在奏折里向陛下禀明了四公子建造水车利政利民的事，建议全国大范围实施此方案，还向陛下替四公子求赏赐呢。”
“大将军真这么做了？”其实这件事我早已听九王爷提起过，不过见明月兴致高昂，不愿扫她的兴而已，“那等回去之后，我一定要亲自前往大将军府致谢才好。”
“公子一表人才，出类拔萃，姑娘天姿国色，聪颖无双，真是天作之合。”姜樱坐在一旁默默听着，更是出言赞赏，这话让人听着很舒服，不像是虚伪的奉承。
而明月显然吃这一套，只是被这么一夸而已，刚刚对姜樱的敌意，便减了大半。还死撑着面子回说，“那是，我与四公子青梅竹马，算你有眼光。”
我听姜樱称上官明月为姑娘，才想起还未向她介绍过。“对了，我好像还没有和你介绍过他们吧。”
那夜的落樱楼，碍于大家的身份不易表明，当时也就没有特意向她介绍。不过我觉得，如果姜樱知道这里面有人要令她害我的话，至少我的身份，她是清楚的，那么这些人她多少可以想到，必定身份不一般。
我示意明月，“这位姑娘是上官明月，是外面那位大将军上官桀的妹妹。”留意了一下姜樱的反应，接着说，“另外一位，当日也曾出现在落樱楼的，他是九王爷。”
姜樱眼底有微末的神色一闪即逝，她低下头借以向明月颔首示礼来掩饰。
九王爷吗？
她独独在我说起九王爷的时候有这样的反应，那么让她害我的人，难道就是九王爷？
我故意向她说起这些人，也有这样的目的，想要看看我说到谁的时候，会让她有些不一样的反应。偏巧是九王爷，说意外，也不意外。
回想起来，出城的时候，我邀她上车，除了极力反对的明月，策马在前的九王爷和上官桀虽然都有回过头来看一眼，却谁也没有说什么。经过昨晚的对话，我想上官桀之所以没有追问我和姜樱在房里做了什么，是因为他相信，抱有那样婚姻观的我不可能和姜樱怎么样。所以即便姜樱同行，以他的性格什么都不问自然可以料想到。那么九王爷……
“还没向姑娘提起过我自己。”我向她一点头，然后看了看明月，才对姜樱说道，“我是卫朝颜，当朝丞相卫赞的第四子。”
“卫公子有礼。”姜樱低下头去，这一句话可是说得不卑不亢。
“啊？怎么……”明月有些意外，“她还不知道你是谁吗？”
我向明月点点头，然后解释说，“姜樱姑娘帮了我一些小忙，她现在没地方去，所以，我便答应将她带回樾城。只不过……”我对姜樱说，“姜樱姑娘，到了樾城之后，可能要暂时委屈你在卫府先住一些时日了，之后你若是有什么好去处，我再帮你做安排。只是这卫府之中，除了我，我上面还有三位兄长，也都是卫公子，姑娘可以像其他人一样，称我四公子。免得到时候分不清姑娘说的是哪位卫公子。”
“是。”姜樱婉婉应说。
上官明月扭过头去看向窗外，撩起马车的帘子，向前面喊了声，“哥，这是到哪儿了？”
上官桀驱马放慢了速度，与马车并行，透过车窗便可以轻易看得到他。
“马上要进山了，过了这座山，再走一会儿就是驿站了，我们今夜会在前面的驿站过夜。”他看了看周围，又探望了一下车内，接下来的话像是同我说的，“山路崎岖，坑凸不平，那面颠簸。”
我向他轻点了一下头，“大将军放心，我会照顾好明月的。”
“明月时常同我出征，吃过不少的苦，自然受得了这番颠簸。”说起明月，上官桀侧目望向她，满是自豪，然后才说，“四公子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我有些无奈，趁着明月回头的空当与她对望一眼，明月才是愈发的得意。
她说，“哥，我会照顾好四公子的。”
我轻笑，再探上官桀，忍不住嘱咐了一句，“大将军，既然要进山了，恐怕会有意外，还请多加小心。”
上官桀并未回答什么，只是侧过头来再向车内看了一眼，勒了缰绳，一声“驾”便向前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