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我和上官明月先后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望着周围一望无际的田地,我心里十分疑惑,这该不会是玩什么体验生活,要我来下地种植的吧?
原本走在前面的上官桀听后,蓦然站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我,那眼神仿佛是在说,卫朝颜简直就是无药可救了。
我僵在了那里,进退两难。
这时候从前面不远处迎过来了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他笑么呵呵的凑到了上官桀身边,刚想要同我打招呼,就被上官桀阻止了。
我眼见着那官服打扮的男人同上官桀在前面越走越远。
“走啦!”上官明月挽住我的手臂,扯着我,愣着厚着脸皮跟了上去。“我以前有跟哥哥来过呢,其实到这里来,也无非就是看看,今年的收成好不好啦,能不能按时送到樾城送进皇宫啦……就是这样子而已。这些地呢,都是供给皇宫的和朝中大臣的,用不完的,就会储备起来,以备灾年颗粒无收,前线的士兵吃不饱肚子没办法守卫边境。”
“哦。”我倒是头一次听说,“不过这些,是我原本应该知道的吗?”
刚刚上官桀看我的眼神分明是觉得……
“没关系啦,从前这些事,都应是卫丞相和哥哥一起来的。这不是卫丞相生病了嘛,四公子是第一次来,不知道也没关系的。”上官明月很贴心的替我找了个台阶下。
“可是,连你都知道的常识……”我却不知道,也难怪上官桀会用那样子的眼神看我了。恐怕在他眼里,难免会把我当成一个不懂世事的纨绔子弟吧。只是左右看了看,怎么今日不见九王爷同行了,很奇怪,便问跟在身后的玉华嬷嬷,“九王爷没有来吗?”
“回四公子的话,九王爷本来就不是来视察收成的,想必此时,是去拜祭生母了。”玉华嬷嬷从容回答。
“拜祭生母?”我还以为这只是一开始他要和我们同行的借口,没想到,是真的……
上官明月将我往身边拉了拉,把声音压得特别低,“听说,九王爷的生母不是宫里的妃子,而是一个普通的民女,因为身份卑微,所以不能入宫。在九王爷很小的时候,先帝就将九王爷接回到宫里,由沈贵妃抚养。后来才知道,九王爷的生母过世,但是九王爷每年在生母忌日都会前去拜祭的。”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他拜祭生母,果然不是借口了。
正出神之际,从田间突然扑过来一个孩子,大概四、五岁,一把抱在我脚边,“大人,大人给口吃的吧,求求你了,大人……”
他哭喊的声音之大,将走在前面的上官桀和身着官服的人都惊动了,纷纷回头看过来。那身着官服的人一看,脸色当下大变,顾不得安抚上官桀,连忙一路小跑跑过来,大喝。“臭小四!你不好好在田里干活!闹什么闹!小四他爹呢!还不赶紧把小四拖下去!”
“成大人……”从一旁跑过来一个男人,穿得粗布旧衣破破烂烂,到了那身着官服的男子面前,一个劲儿的磕头,“成大人,孩子还小,吃不饱就闹,求求您了,开开恩,这一天一顿,小的们干活的实在是扛不住啊!成大人,求求您给孩子一口吃的吧……”
被成为成大人的,就是那身着官服的人,他意识到小四的爹说的这番话让我们都听到了之后,面子上更是挂不住,一边大骂,一边从差役手中躲过鞭子来抽打,“吃吃吃!不干活就知道吃!不看看今天是哪位大人下来视察,敢这么放肆……”
小四的爹将叫做小四的孩子紧紧抱在怀里,让那鞭子只抽打在自己身上,怀里的孩子哭得不成了样子,“爹……别打我爹……”
“成大人!”
“成大人!”上官桀几乎与我是同一时间开口的。
我愣了,他显然也很错愕。我是于心不忍看不下去了,只是叫住了成大人之后,便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为难。上官桀走了过来,一把夺去成大人手中的鞭子,“成大人,这么小的孩子,你怎么能下得去手!人打伤了还怎么干活?!”
“是是是……”成大人慌忙赔不是,“下官这就让他们走。”
“等一下!”上官明月出声叫住要被成大人赶走的小四父子,她蹲在小四面前,小四一脸惊恐,但是上官明月却笑着问说,“你叫小四对吗?”
小四点了点头。
“四公子,他叫小四呢,跟四公子很有缘呢!”上官明月似乎发现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一样,笑着大喊。
小四,四公子……她到底是怎么发现这个“神奇的缘分”的?
成大人一听,连忙向我解释,“原来是卫丞相的四公子,下官失礼,下官不是有意冒犯四公子的……下官只是……”
我挥了挥手,让他闪到一边去,这人实在碍眼,欺软怕硬都可以做得这么明目张胆的不要脸,也实在令人说不出什么了。
“四公子,”上官明月这会儿又跑到了我跟前,她笑着问我,“既然小四和四公子有缘的话,小四饿成这样,四公子把路上剩的点心都送给小四好不好?”
路上剩的点心?我倒是记得,上官明月当时确实带了很多点心,所以呆滞地点了点头。
上官明月招招手,马车旁的侍卫从车里取出点心,交给上官明月。上官明月接过,抬头对我一笑,然后提着装着点心的篮子向小四走去,她连带篮子一起交给小四,“这是四公子赏给你的,你快吃吧。”
小四接过篮子特别开心,根本顾不上那是剩了几天的点心,一手一块,拼命往嘴里塞。
上官明月又要过水壶交给小四,小四吃了几块之后,抬起头看着上官明月,又看了看我,他对上官明月说,“姐姐,谢谢你。”
上官明月很开心,可是见小四不吃了,便问说,“怎么了?吃饱了吗?”
小四摇头,紧紧抓着篮子,像是怕上官明月再把它抢走一样,“爹、娘、哥哥和妹妹都饿着,小四要给爹、娘、哥哥、妹妹吃。”
“是这样啊,那你带走吧,带回去给你的爹娘,哥哥妹妹吃,这是四公子送给你的,没有人会跟你抢的。”上官明月还摸了摸小四的头。
小四转过身,向着我这边鞠了个躬,然后跟着他爹一起回到了田里。
上官明月转过身,朝着我笑。
那暖暖的笑意,还真的让人觉着心里舒服了不少。这时候我真的有种感觉,如果我是个男的,我现在一定对她动心了。她真的是那种可以辅助一个男人打理好家中大小事的女人,不仅仅是她平日里所表现出来的嚣张任性,她心里原来也是这么温暖的。
“明月,回来吧。”上官桀叫她。
上官明月这才拍了拍身上的土,跑回到我身边来。
“这……”成大人左顾右盼,怕得罪了上官桀,也怕怠慢了我。
可他一见上官明月对我的态度,顿时便对我们三人的关系似乎了然了。赔了个笑脸,然后跑上前去继续陪上官桀。
早先,我是佩服上官桀,可现在,我才发现我连上官明月都不如。
上官桀久经沙场,有见识有阅历,难怪他对此次出巡之事这么上心,这田里的收成不光用来养着朝中的小皇帝和一群大臣,还决定着前线告急时战士们的口粮。上官明月在我看来是个无知无脑的大小姐,可是她跟着上官桀,耳濡目染所学到的东西,远比我这个自诩清高的四公子要多得多,其实我才是正经被惯坏了,一无所知的那个。
“……今年缺雨,只能凭着这些苦力一挑子一挑子的挑水来浇地,这人力有限,往死了打,能干那么多,也干不了再多了……因为粮食少,所以给他们就只能一天一顿稀饭,可这样下来,干的活就更少了,所以都在喊饿,也没办法……”
我听到成大人在跟上官桀解释。
……
“砰砰砰”
这什么声音?我睡得好好的,听到有人砸门,就被吵醒了。可这砸的并不是我的房门,像是隔壁上官桀的房门。
“上官大将军,出事了……哎呦,这是怎么话说的呀……”这是那位成大人的声音。
我起身,披了件衣服就打开了门。
上官桀那边也刚好开了门。
“怎么了啊?”上官明月迷迷糊糊的从对面也出来了,她还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这大晚上的吵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哎呦,这是……”成大人为难,“下官的错,下官的错,只是这事……”
“成大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上官桀蹙眉问说。
“那些苦力,打起来了。”成大人急得满头是汗。
“什么?!”上官桀一惊,立马要调动人手去镇压,“马上派人跟我走!”
“不是,不是……”成大人拦住上官桀,“不是他们跟差役打起来了,是那帮苦力,把小四一家给打了……”
成大人在说这话时,悄悄打量上官明月。
上官桀一眼看去,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一把就把成大人推到了一边去,然后叫我,“卫四公子,穿上衣服,跟我一起去!快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