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想不通,那就先不去想,眼前还有许多事要解决。
薛青衫走到空慧师姐妹身旁,取出一枚通灵丸递给她,说道:“空慧师妹,这粒丹药乃是当年六界圣尊所赐,乃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稀世奇药,这一枚就给令师姐服下吧。”
空慧听他一说,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敢去接,忙道:“这太贵重了。”
薛青衫摇了摇头,道:“丹药再贵重,若是不能拿来救人,就失去了作用。何况咱们既然一路同行,就是同伴,同伴有难,姓薛的绝不会袖手旁观。”
“这……”空慧毕竟年轻,犹豫起来,望向两位师姐,见后者眼冒金光的连连点头,这才点头收下。
她怯生生地接过丹药,不敢怠慢,直接蹲下身子喂到大师姐口中,也不知道师姐的伤势什么时候能够痊愈。
不料才过片刻,空静双目圆睁,竟然颤巍巍地坐起身子,只觉浑身一阵麻痒,身上的伤口竟然快速地愈合着。
薛青衫刚才的话她都听在耳中,这时身体逐渐恢复,望着薛青衫的眼中不禁满含歉意,毕竟前不久她还屡屡针对薛青衫来着。没过多长时间,她的外伤就完全愈合,只是内伤还需慢慢调理,但能够好得这么快,她已经很满意了。
空静由倒地不起,到伤愈站起,一共才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众人纷纷惊讶地望向薛青衫,想不到他的身上还有着这样的灵丹妙药。
薛青衫早知道会这样,但通灵丸太过神妙,若是传了出去,恐遭人嫉妒。何况通灵丸本就数量有限,如非必要,也无法随意的赠送别人,不禁苦笑道:“这枚丹药乃是当日我身受重伤之际,六界圣尊赠予我的,一共只有两枚,当日我服下了一枚,剩下的一直留到现在,也送给空静师太服下了。”
众人闻言,纷纷失望不已,但也并不怀疑,毕竟这种灵丹妙药除了六界圣尊之外,等闲也无人能够拿得出来,就凭他一个毛头小子,就算潜力再高,凭自己又怎能拿得出这人人羡慕的灵丹妙药来?
薛青衫自动忽略了众人的目光,冲大哥说道:“你看到鬼少爷和施臣离去的方向吗?”
薛青祎指着前方,奇道:“在那边,怎么,你要跟过去看看?”
薛青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正是小石潭所在的方向,不禁点头道:“不错,那个鬼少爷可是幽冥教护法,恐怕施臣斗不过他。”
薛青祎道:“不错,只是我有些奇怪,施臣好端端的,怎么会跟幽冥教为敌?莫非……”
薛青衫道:“应该不错了,他抢青锋剑恐怕就是为了找幽冥教报仇!”
薛青祎叹道:“他若是能一直效力薛家,倒是一个不错的帮手,可惜与幽冥教为敌,难啊!”
薛青衫道:“走吧,咱们过去看看,要是可能的话,顺便帮帮他吧。不管是冲着哪个理由,咱们都没理由放过鬼少爷。”
当下众人计议已定,便顺着施臣二人离去的方向行去。
大部队的行动,自然不及两个人迅速,众人因为有鬼少爷偷袭在先,是以一路上也在时刻提防,并未全速前进。
薛青衫却边走边想:“施臣的修为是炼气境,和大哥差不多,就算有青锋剑在手,能发挥的实力估计也就和舅舅差不多。这样的本领虽然还算不错,但要说一下子就破解了鬼少爷的全部法术,倒也奇怪了。莫非……”
薛青衫眼中精光一闪,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当即纵声长啸,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这一来,倒是把旁人惊得一呆,不知他又犯的什么病。但经此一役,薛青衫隐隐间已经取代了柳盈天成为众人之首,当即只得加快了步伐,纷纷跟了上去。
众人穿过小石潭,一路向南,直走出了竹林,还未看见二人的踪影。
眼见前方山路崎岖,地形颇为复杂,正是薛青衫之前追踪灭因师太二人时路过的地方,想到这一日之间自己跟丢了两组人,不禁心下郁闷。
就在众人犹豫是不是要放弃寻找施臣等人的时候,忽听山谷的另一边传来一声怒喝,声音响亮,回荡在空旷的山间。
薛青衫心中一动,知道这声音乃是施臣所发,心中一喜,与众人商议一番,纷纷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行去。
山路险峻,右边是陡峭的山峰,高耸入云;左边则是悬崖峭壁,只有居中一条小路蜿蜒向前。
施臣此刻手持青锋剑,正和鬼少爷相对而立,对峙良久。
施臣的脸上正青筋爆立,一团怒火正充斥着他的胸膛,牙齿被他咬得格格作响,就好像要被他生生咬碎一般,怒视着前方。
此刻的他就如同一头猛兽,在紧盯着眼前的猎物,只是相较之下,若说他是一头孤狼,那鬼少爷就是一头大象,强弱悬殊。
一个月了。
足足一个月的时间,他找了他一个月,期待了一个月,仇人终于被他找到了。
但是他却不敢贸然出手,因为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够一举击杀对方,毕竟,即便手持青锋剑,他也不敢保证炼气境能够杀死筑基境的人。
只是作为一名嗜血的杀手,他有着冷静判断周遭情势的本能。
他紧盯着对手,不但是在注意着对方的举动,同时也在时刻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一旦对方出现一丝破绽,他绝对会以最干净利落的攻势去攻击对方,以点破面。
这就是他的办法,也是无奈的办法,因为他没有时间去浪费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老天爷并没给他留下那么长时间。
然而这世上永远会出现意外,就在你全神贯注某一件事情时,总会出现让你分心的事。
而眼下令他分心的人出现了。
正是薛青衫一伙人。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已经充斥了他的整个大脑,薛青衫一伙人的出现正被他收进眼底。
他仍然面无表情地盯着鬼少爷,因为这是他的首要目标,但心里却在暗暗叫苦。毕竟,是他抢走了薛青祎的宝剑,他不敢保证这些人不是来找茬的。
虽说刚才他一时义愤救了薛青祎等人,乃是出于薛青祎半个多月来确实待他不错,但毕竟他下毒、夺剑在先,他实在不确定这些人来此的目的究竟为何。
眼前的三伙人,竟然各自都有着恩怨。鬼少爷和薛青衫等人才有过冲突,施臣与薛青衫等人也有着下毒、夺剑之仇,而施臣和鬼少爷之间又有着极深的仇恨。
一时间,局势忽然复杂了起来。
但是站在他对面的鬼少爷的表情却精彩了起来。
他认为薛青衫等人和施臣是一伙的,即便他自恃本领极高又深谙阵法一道,但面对着这么多人,若是正面冲突,自己终究是有些吃亏。
鬼少爷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冲着施臣道:“你小子究竟有完没完,到底要跟我到几时?”
施臣扯着他嘶哑的嗓音,沉声道:“只要你们把她还给我,我就不再纠缠你。”
鬼少爷仰天大笑,似乎觉得有些滑稽:“让我们交人?哈哈,你小子还真是有趣。幽冥教创教四十余年,从未有抓过的人反被放了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施臣心中一紧,握着青锋剑的手紧紧地攥着,发出格格的声响,口中用带着近乎哭腔的声音,一字一句的从牙齿间迸出:“你到底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鬼少爷笑道:“藏?笑话,本少爷行动向来光明正大,岂会把人藏起来?”他见对方几近崩溃,不禁用着嘲弄的口吻继续说道:“告诉你吧,你妹妹虽然是我抓走的,但此刻并不在我手上。”
施臣下意识地说道:“不在你手上在谁手上?”
鬼少爷忽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反倒站得笔直,用一种近乎崇拜的口吻说道:“幽冥鬼帝!”
幽冥鬼帝!
施臣口中重复着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眼中瞳孔一缩,只觉心中一紧,一股不妙之感油然而生。
鬼少爷见他那呆滞的神情,不禁笑道:“你不懂这是什么意思?那我就告诉你好了。幽冥教之所以被你们那些正道唤作魔教,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那是为了一套神功,这套神功名叫幽冥摄阴大法,这名字你听过么?”
“幽冥摄阴大法……”
施臣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
幽冥摄阴大法之名,早在四十年前便名震天下,乃是当时魔教教主独孤红的成名绝技,以摄取女子精元的残忍手段提升功力,凶名昭著,终于惹得天怒人怨,被正道联合铲除。不料时隔多年,这套功法竟然并未失传,反倒是在幽冥教手中继续流传。
既然幽冥教还有这套邪功,定然是为幽冥教教主幽冥鬼帝所练,而鬼少爷却把施臣的妹妹献给了幽冥鬼帝,其用意自然不言而喻。
施臣只觉脑中一阵轰鸣,自己费尽了心机,先是想办法抢夺青锋剑,不惜为此得罪了还在六界圣尊庇护之下薛家,又在暗中查探幽冥教教众的行踪,终于才在鬼少爷与薛青衫等人纠缠之时,杀他个措手不及,想不到自己的妹妹竟然落入虎口,生死不明。一时间,竟是感到有些生无可恋。
一个人在愤怒到了极限的时候,往往表面上异常平静。但外表的平静绝不意味着会一直平静下去,相反,暴风雨前总是平静的。
鬼少爷感受到了他的愤怒和绝望,正在为即将摧毁对手的心理防线而得意。
毕竟,他是不喜欢亲自动手的,能激得对方崩溃,自己动手之时就会省去不少的力气。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薛青衫,冲着这个他眼下最大的对手说道:“怎么样,你打算和他联手么?”
薛青衫摊了摊手,说道:“咱们一码归一码,你们的事解决完了,我再跟你算我们之间的帐。”
鬼少爷点了点头,目光又望向施臣。
施臣木然地看着前方,似乎也没看向鬼少爷,他忽然发觉,自己心中唯一支撑着的信念渐渐开始坍塌。
幽冥教对于他来说,毕竟是一个庞然大物,是他终其一生都未必能够撼动得了的,而自己的妹妹很可能已经惨遭辣手,那么,自己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还报仇么?
一定要报,可是不知为何,他对鬼少爷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怒火。
哀莫大于心死,或许说的就是施臣现在的心态。
可能失去妹妹本身的伤痛,更大于他仇恨对方的心。
他的腿本能的向前迈着,他知道他要报仇,可是肩膀上却被人拍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发现薛青衫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旁。
薛青衫此刻正用他那如同春风和煦一般的笑容,凝视着施臣,口中却在说道:“不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却忘记了思考。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对付你而故意激怒你罢了,他越是这么说,你妹妹就越有可能还幸存着,你要想报仇,救出妹妹,就一定不能失去理智。”
施臣被他一说,回过神来,心头一惊,发觉冷汗不知何时早已浸湿了他的衣衫。一股热浪席卷过来,他却感到异常的冰凉。
施臣没想到薛青衫以怨报德,不但没怪罪他夺剑之事,反倒在他最危难之时出言安慰,心下更觉惭愧,不由说道:“为什么?”
薛青衫微微一笑,用温柔的口吻,压低了声音说道:“因为我和你一样,都身负血海深仇。你以为幽冥教势力庞大,便心生畏惧?殊不知我的仇人比你的更强上百倍,那是一个连六界圣尊都解决不掉的大势力,但我仍然坚信,只要我肯努力修炼,终有一日可以报此大仇。如今你还未确定妹妹的死,就先这么自暴自弃,若是因此耽误了你妹妹的营救,那你罪过可就大了。”
施臣这才收摄心神,重新恢复了他冷静的判断,但他仍然有些不解,为何薛青衫肯帮助他。
薛青衫笑了笑,说道:“因为我知道,你并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坏人,骨子里其实还有些正义感,只是你所做的一切只为报仇。我希望可以拉你一把,也算是为正道尽自己的一分绵薄之力吧。”
施臣奇怪地看向薛青衫,似乎对他重新审视一番,心中咀嚼者他所说的话,但此刻一颗卫道之心正逐渐萌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