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伤了两天了?”汉森的脸色有些凝重,语气也变得深沉。“我先说好,治他这个病我没有太大的把握,战后风这种病,拖得越久越难治,现在已经两天了,我的把握连两CD不到。”
听见汉森的话,屋里的人脸色都是一暗。
“行吧。总比死了好。”斯坦因咬咬牙,坎贝尔隶属于约翰家族,这里只有他有权利做这个决定。
汉森先是跑到屋子外面,用水缸里的水洗了洗手,这让文森暗暗点头,这起码说明这个世界的医学已经意识到了接触伤口的时候要保持清洁,这是最原始的无菌原则。
然而汉森接下来的操作却让文森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汉森从房子角落的一个木箱子里翻出了几株晒干的叫不出名字的草药,竟然就那么直接塞进了嘴里,用力的鼓着双颊,不停的咀嚼着,之后把混杂着口水的草药碎屑吐在了手里,走到坎贝尔身前。
“解开。”他冲一旁的桑吉努了努嘴,桑吉立马会意,将坎贝尔伤口处的纱布拆了下来,瞬间一种刺鼻的臭味在空气中发散,吉尔娜惊呼一声,转过头去,不敢再看那伤口处恐怖的景象。
之间伤口的创面此时已经高高肿起,露在外面的血肉早已不是那种新鲜的殷红色,而是淡淡的粉红,伤口里面流淌着黄绿色的脓液,刺鼻的味道就是从这里散发开来的,若是仔细凑近了看,甚至能够在脓液里发现许多细小的白色虫子,在伤口里不断地扭动着。
这已经是很严重的感染了。怪不得他现在昏迷脱水的如此严重,怕是已经处于休克的状态了。文森暗自对照着上辈子看过的医学书籍,开始对伤口做起了评估。
只见汉森也不处理创面上的腐肉和烂蛆,好像想直接将手里嚼碎的草药涂在伤口上面,文森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了。
“等一下。”
几个大人愣了一下,循着声音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吉尔娜和文森,他们几乎都忘了房子里还有两个小孩了。
“现在不是过家家的时候。赶紧出去!”察丹是个粗暴的性子,还以为是孩子在捣乱,语气不善的训斥道。一旁的基尔也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斯坦因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出声阻止的文森。
“等一下。”他伸手拦住了要赶两个孩子出去的察丹。“你说。”不知为何,他隐隐有种感觉,眼前的这个小男孩能够解决现在让他们束手无策的这个难题。
“你们这样治,他就死定了。”文森叹了口气说道,他还是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明明可以救活生命却由于自己的不作为而死去,既然做了决定,他也就不再多想,向屋子里的人解释道。“他的伤口还不赶紧,你们这样就给他上药,肯定没用。”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察丹已经忍无可忍了,他还想再教训几句,屋里其他人的反应却是让他有种见了鬼的感觉:斯坦因大人,桑吉村长,那个叫做汉森的猎人,甚至连队长似乎都相信了这个孩子的话一般,露出了倾听的表情。
“那你有办法吗?”问话的是斯坦因。
“我要把他伤口上腐烂的肉全割掉。”文森回忆了下曾经看过的医术里处理伤口感染的操作,沉吟片刻之后问道。“你们有酒吗?我还需要一些酒。”
“有。基尔,你去吧马车里的酒搬过来。”虽然不知道文森要酒做什么,可斯坦因就是对这个小男孩有股莫名的信心,“你还要些什么,我们去帮你准备。”
一旁的汉森则是有些吃惊的看了看斯坦因,心里有些不解:按理说自己对文森这个古怪小孩的本事抱有信心这还算正常,这个贵族明明才来了两三天,为什么对一个小孩那么有信心?
“吉娜,你去把灶台的火点上,把锅洗一洗,烧一锅开水”进入角色的文森也不矫情,一个个分配起任务来。他准备用蒸馏的方法提纯酒精用来给伤口消毒,事实上,这种最古老的方法最多能提纯出70%浓度的酒精,不过这也没办法,只能将就着用了,总归比不消毒要好,而此时手上并没有蒸馏设备,他就只能临时造一个简单些的,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酒精的沸点是78度,水的沸点是100度,要想蒸馏出酒精,就要把温度保持在两者之间。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烧开的水微微冷却之后,用来蒸馏饮用酒之中的酒精。
“好的。”
“基尔大人,我想问一下,像今天看到的那种比较严实的铠甲,各个部位是分开的吗?”蒸馏自然还需要凝结那些挥发出来酒精的器皿,文森手边上实在没有类似的东西,只能那铁质胸铠来代替了,毕竟这东西就相当于一块铁板。
基尔见斯坦因都如此重视这个小孩,也不再多说,出门寻找胸铠去了。
“你们谁有匕首,要尽可能锋利的那种。”这自然是用来割除腐肉的。
斯坦因从腰带上拔出一把样式精美的弯刀,刀刃上闪着刺眼的寒光,显然十分锋利。
文森接过弯刀,跑到油灯跟前,用火石将油灯点着,把弯刀放在火焰的边缘来回灼烤。
屋内的几人没有被分配到其他的任务,只能两只眼睛盯着文森,看他做一些不知道有什么目的的奇怪举动。在他们看来,烧开水,胸铠,烧刀刃,这些事情跟治病半点关系都扯不上。文森也没空给他们普及高温杀菌和蒸馏酒精的原理,见刀刃烧的微微有些发红,便跑回患者身边,用审视的光芒环视了几人一圈,最终还是把刀子塞到了比较熟悉的汉森手上。
“你让我割肉?”汉森的话里有些没信心。
“我害怕,没办法操作,不用担心,你就按我说的做。”文森没有撒谎,他的确是没有勇气去用手碰触那无比肮脏的伤口。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从一旁抓了块抹布塞到坎贝尔嘴里,防止他咬舌头。
“先把外围这些颜色不新鲜的肉都割掉,最好动作利索一点,你们几个,把他压好,别让他乱动。”文森指挥着几人开始了可能是这个世界第一台的外科手术。
不得不说,汉森还真有当外科医生的天赋,一双大手看上去粗糙,可割起肉来却是出奇的稳,一丝颤抖都没有,动作也十分利索,配合着锋利的弯刀,仅仅是两个呼吸的时间,就将创口外围沾满脓液的腐肉割了下来。几个压人的也很尽责,也许是因为已经没有力气乱斗,坎贝尔并没有做过多的挣扎,只是象征性的惨叫了几声。
之后汉森在文森的指导之下,将残余的腐肉一一做了切除,并且还用刀子预防性的切除了一圈看似新鲜的血肉,这样能最大程度的保证去除感染源头。
吉尔娜也成功的在文森的帮助下提纯了酒精,不得不吐槽一下,这个世界的酿酒水平还处在一个很低的阶段:真正三大缸酒,提纯出来的酒精竟然连三个小碗都没装满。更可笑的是,房间里的五个中年男人,在文森端着三碗酒精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那神情简直如同看见了鱼的猫,闻到了屎的狗一般,眼睛里冒着绿光看着文森手上的那三个碗,喉结不停的上下鼓动着,房子里响起一阵狂咽口水的声音。
用酒精彻底将伤口里里外外消毒了整整三次之后,文森才拿来一块之前蒸馏酒精的时候在沸水里煮过并晾干的纱布,将伤口包扎严实,整个治疗终于告一段落。
至于汉森的草药,文森终究还是没勇气用它。
斯坦因则是按照文森的嘱咐,将仆人斯通(就是之前在车队的马车里假扮斯坦因的那位)叫过来,嘱咐他不停的更换在坎贝尔的额头敷上冷水毛巾。
事实上,直到最后,他们还是不懂文森的这一系列前所未闻的操作意义何在,可这些繁复的流程透露出的一股莫名的专业性却是震撼了他们有效的心灵。
他们的心情用四个字便能概括。
不明觉厉。
更何况,别的不说,就那个拿开水酿酒的功夫,就让这四个男人打心眼里的佩服之余,还有着深深的惋惜。
那么好的酒,干嘛往伤口上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