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姨抱着一个两岁多的孩子走了出来。
她拿起桌子上的奶瓶给孩子泡奶粉，孩子边哭边看着娇姨手里的奶瓶。双手不停地向奶瓶的方向乱抓，试图够着。娇姨给孩子泡好了奶粉，孩子拿着奶瓶带着满足的表情乖乖地去了房间。
娇姨坐下来，继续说，
“我们和好后的一个月左右，农场里来了一个男孩，他叫欧阳初秋，他的到来一夜间轰动了整个农场。大家都在议论那个看着像女孩子般俊美的男孩，我跟林念平也被那个男孩吸引。
林念平跟我不一样，她会偷偷的看他，不敢靠近。可我不一样，我主动地走进他。他刚来什么都不会干，第一次下田里插秧，他一屁股坐在了泥巴堆里，很多男孩都围起来看笑话，我看着生气，直接走过去把围着的人驱散开，递给他一件衣服，然后，带他到河边洗干净。我教他插秧，种地，做饭……那段时间，我一有空就去找他。渐渐，我跟林念平之间就疏远了很多，我知道她在生我的气，但那时我顾不了那么多，我当时就是个情笃初开的少女，不顾一切的想要靠近初秋。有一天，做完工，我们一起在河边散步，我终于忍不住告诉他我喜欢他，他说他也喜欢我，我们便坠入爱河。那段日子，虽然白天要干活，但是，我从来没有感觉自己那么幸福过。
后来，我约林念平出来，我把自己跟初秋谈恋爱的事情跟她说了，她当时很愤怒，她气得双手发抖，但是，我了解她，她即使心里再气愤，也不会发火，她总是那样抑制自己。过了一会，她看起来情绪好了很多，笑着对我说，她祝福我和初秋。我听到她这样说，当时开心得把她抱了起来。我想，那时真是不懂事。当晚，我去了她的被窝里，我想跟她聊天，也许是恋爱中的女人都是自私的，我跟她讲了很多我跟初秋的事情，她开始是听着，后来，也会问我几句，我当时太幸福，只顾自己说着，并没有想过她愿不愿意听，更加没有想过她当时在想什么。
我们继续成为了别人眼中的姐妹花。
直到1976年，我们看到了恢复高考的消息，我永远记得那天初秋的样子，他像个小孩子一样，飞奔到我面前，手里拿着一张报纸，边说着，边指给我看那条新闻。我想，他是太渴望回到城里，回到自己的家里。那一天对我来说，也是一个重大的日子。我请了一天假去城里的医院做了个检查，我发现我怀孕了。就在我回来准备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带来了另一个更加让他兴奋的消息。我本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我当时实在不确定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到底是喜讯还是噩耗。我看到他来到农场那么多年，一直小心翼翼，好不容易见到他这么放开的大笑，欢呼，我实在不忍心去打扰他这来之不易的快乐。我当时很苦恼，我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是把孩子偷偷打掉，还是生下来，暂时不参加高考？晚上，我跟林念平说了这事，我想听听她的意见，她听后很震惊，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后来才知道，像她那样矜持的女孩子，肯定难以想象和接受我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怀孕的这件事情。她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我说，‘要是你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是选择把孩子打掉还是生下来？’她开始回避，说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缠着她一再询问，她说她会选择参加高考，把孩子打掉。
接下来，我们三个都递交了高考申请，那些日子，大家都在想尽办法找课本。
我请了一天假，去了城里做了人流。
没过多久，上面来了通知，说我的申请被压下来了，没有通过。原因竟然是我怀孕了。
我当时气得发抖，直接去找林念平，我想，这件事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一定是她告的密。可是，她告诉我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当然不相信。自从那次吵完架后，我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后来，他们都去高考了，听说，初秋和林念平都考上了。我因为这件事成为了最后一批返程的知青。我跟初秋分手的原因是他不能原谅我瞒着他把孩子打掉。
我回到城里，家里人给我安排相亲，嫁给了一个开出租车的。结婚，生子，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进行着。孩子还十岁的那年，他因为一次车祸，下半身瘫痪。从此，家里所有的重担都压在我身上。刚开始，我真的想过一了百了，可是，看着孩子，我就咬咬牙撑过来了。我确实恨那个女人，如果不是她做的那件事情，我的命运也许不会是这个样子。”郑子明看着娇姨充满仇恨的目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是，没想到这世界会那么小，我竟然碰到了她的女儿，我第一眼在楼梯道那遇到那姑娘，我当时心里吓一跳，我以为是林念平，可我马上想到这不对，那姑娘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但是，她跟林念平年轻时一模一样。”
“你当时有没有想过把对林念平的恨意报复到她女儿身上？”
“刚开始是有，我多年来的恨意仿佛一夜之间重新回来了，我看到她就住在我隔壁，其实，警察同志，我刚刚说了谎，其实我去过她家两次。第一次去她家，为了不显得突兀，我带了一盘饺子送给她，我当时就想去确认下她究竟是不是林念平的女儿，我听说了林念平嫁给了一个姓党的教授，果然，她真的是林念平的女儿。我当时真的是恨极了。第二次去的时候，我带了自己烧的红烧肉，我们聊了会天，从她口中得知，她很小的时候她的爸爸就因病去世了。听到这里，我当时就犹豫了，回到家里后，我想了一夜，最后决定放弃报复。
没想到，才过几天，那姑娘就无故失踪了。”
“那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是这个星期二，我从厨房的窗口里看到她穿着一身运动装背个包出门了。”
“那第二天回来了吗？”
“这个我不知道，第二天，我弟弟生日，我去了我弟弟家，晚上很晚才回来。”
“那你是几点钟回来的？”
“差不多十点多吧，我弟弟离我这比较远，那天客人多，就多玩了会。我让隔壁的燕萍给我老公送的饭。”
“那八月二号之后，你还见过那姑娘吗？”
“没注意到，我每天都很忙，既要照顾孙子和老公，还要去超市上班。在家的时间不多。”
“行，好的，谢谢娇姨。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向您了解的，就麻烦您了。”
郑子明起身，出来。
屋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从何风娇那里出来，郑子明去了娇姨隔壁的朱燕萍家，家里只有朱燕萍一个人，她老公带着孙子去楼下玩去了。
“警察同志，那个小姑娘找到没有啊？”
“暂时还没有，今天有些情况想跟您了解下。我知道之前我们有同事来过，我这次来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信息。”
“好的呀，警察同志，你问吧。”
“这个星期三，也就是八月三号那天，你是不是给何风娇的老公送饭？她那天是不是不在家？”
“是的呀，警察同志，那天，风娇的弟弟生日，她拜托我帮她照顾一下她老公，风娇是个苦命的女人，年纪轻轻老公出了车祸，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还要照顾老公，真是不容易啊。”
郑子明点点头，朱燕萍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这个跟那姑娘的失踪有关系吗？”
“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我们就是了解核实一下情况。”
朱燕萍点了点头。
“我们跟那姑娘不熟，她搬来没多久，就是偶尔见她背个包出门。我也没留意到什么特别的情况，之前的警察同志也问过了，
郑子明出门，去了隔壁，得到的信息跟之前一样，没有人看到党子舒八月二号之后是否回家。
郑子明派人去了娇姨的弟弟家，那天的情况也得到了核实，娇姨是八点多出门，到家也就十点多。郑子明整理了头绪，去隔壁找顾谨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