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妃蹲下的身子瞬间僵硬了几分，所有的字词哽在喉咙，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调。
“眼镜哥哥！”见日见月看到陆景阳，先前段明亮曾经说过的话全然被他们抛到九霄云外去，立刻松开缠住慕妃胳膊的手，兴奋地拨开小短腿朝他的方向奔去。
见月一如既往地爬到怀里的专属位置，圆滚滚的双眼满是好奇，“眼镜哥哥，你的眼镜呢？”
“我记得之前被坏人踩坏了！”见日气愤地叫嚷，一副才是他失去心爱之物的模样。
见月低头，发现陆景阳的右手包上了纱布，惊呼道：“眼镜哥哥，你受伤了！”
“哪里哪里？”见日气冲冲的样子立马替换成忧虑的神色，心疼地摸了摸那几层厚厚的纱布，“眼镜哥哥，痛吗？见日帮你吹吹……”
陆景阳没有搭理他们的叽叽喳喳，却也没有抗拒他们的亲近，仅仅是伫在楼梯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蜷缩成一团的娇小背影，黑眸流转着不知名的光芒。
半晌过去，慕妃扶着墙缓缓起身，双脚因为蹲久了血液不流通，微微一用力便升起麻痒的感觉，有点疼又让她想笑。
她强作镇定地转过身，若无其事地跟他打招呼：“晚上好，陆学长。”
陆景阳沉默了好一会儿，嘴角扯出一抹与他乖戾毫不相符的温和微笑。
“晚上好，妃妃。”
他放下怀中的见月，弯腰对他们轻声嘱咐了什么，随后只见两兄弟点了点头，牵着彼此的小手跑上了楼梯。
“哒哒哒”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周围重归寂静。
慕妃看着陆景阳只觉得诡异，顾不上对姜白的承诺，正要缩进屋子避开他，对方忽然迈出脚步，向她这边走来，惊得她马上往后退。
陆景阳经过201号时顺势伸手合上门，靠近慕妃的步伐未曾停顿半分半秒，速度不快，但莫名地令她有种压迫感。
直到背脊撞到栏杆，慕妃不得不止住动作，眼睁睁望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戴上皮质手套的双手异常闷热。
必要的时候，脱下来对付对她有威胁的人，应该不为过。
陆景阳硬生生地在她半米外的位置停下，如猎鹰般尖锐的眼神刹那间柔和了几分。
“妃妃喜欢我戴眼镜？”他笑得很好看，原先缠绕在他身上的阴鸷好似只是慕妃的幻觉，根本不存在过一般。
她紧抿着唇，低下头躲过他直勾勾的目光，没有回应。
“还是喜欢我不戴眼镜？”陆景阳不厌其烦地追问：“哪个我比较合你心意？”
慕妃始终不发一语，保持缄默。
然而呼吸的粗浅不一，藏在后背的双手纠结地揪在一块儿，种种细节暴露出她内心的极度紧张与不安。
她自然明白陆景阳渴求的是什么，很久之前他就亲口告诉她了。
但是她给不了他，也在那时候回复他了，还秉着自以为是的善良去做多余的闲事儿，却让整件事情的走向越变越糟……
最后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亦是因为那次经历，她开始远离陆景阳，甚至去见了心理医生，拜托对方让自己彻底遗忘那一段恐怖的记忆。
可惜轮回了好几世，那段日子在她脑袋中依旧鲜活得可怕。
“妃妃，抬头，看我，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语调慢慢冷硬起来，从最初的哀求，到结束时如同帝王般不容违抗的下令。
只差没有像以前那样抽出折叠刀逼迫她罢了。
慕妃刚往左侧挪了一下，几乎是同时间，一只商务鞋踩下来，抵住了她的去路。
陆景阳轻笑，“我们的默契还是很好呢？”
“……”
“我冒着生命危险来告诉你走出轮回的方法，你就打算这么回报我？”
“我……”慕妃咬了咬下唇，抬起下巴对上寒气逼人的目光，“我会自己找出其他方法的……谢谢你。”
他的眼神瞬间冷了几分，有些干裂的唇角勾勒出嘲讽的弧度。
“妃妃，我说过你舍不得的话，可以来找我。”
慕妃没有错漏他眸底那几丝一转即逝的杀意。
他绝对是动了真格……
不，他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她怕他真的对姜白下手，焦急地想要解释给他听：“不是，我不是舍不得……”
出乎意料之外，陆景阳毅然转过身，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什么，往空中一挥，利落地展开洁净的小刀。
斜照的温和阳光落在刀面上，折射出一点一点锋利闪耀的光芒，叫嚣着对血强烈的欲/望。直到进入阴影区，刀芒才收敛起来，化为躲在暗处的猛禽，蓄势待发。
冬风再次吹来，愈发冷得刺骨，吹得那件随意套在身上的黑色大衣肆意扬起，猎猎作响。
慕妃被寒风这么一拍，拉回自己的意识，没有任何犹豫，赶紧追上越来越远的背影。
“陆学长，不要。”她趁着风起，捉住陆景阳的衣角，不愿再让他往前走，皱起的眉间透出几分恐惧与慌张，“我不准你杀他！”
陆景阳并没有因此而顿住脚步，反而加快了步行的速度。
他跨出的每一步间距都很大，跟在他身后的慕妃必须小跑才不至于被绊倒。
她一连唤了几次“陆学长”始终得不到回应，心一慌，脚下发力，冲到他面前伸直双臂径自拦下他。
陆景阳终于停了下来，视线却没有放到她身上，而是越过她，投向别处。
慕妃正好不想跟他四目相接，于是没有太在意他到底在看什么，自顾自地开口道：“陆学长，不止是姜白，就算是以杀掉你作为条件，我也不会答应的……”
“是这样么？”陆景阳眉头一挑，似笑非笑。
“嗯。这不是情感问题，是道德问题。”慕妃回答得格外认真。
假若她发现自己不爱姜白了，她也不会因此决定杀掉他来破解轮回。
正如她所言，这是作为人的基本道德。
陆景阳忽然俯下身，迷人的桃花眼专注地凝视她，眼底跳动着愉悦。
“那么妃妃，麻烦你转身告诉学长，你不杀他不是因为爱他，而是出自个人原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