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薪神色一滞,原是这佛串竟然有这样的说法,也不知洛恪得着佛串的时候知不知晓它背后的事了,瞧见陆晟清拿着疑惑的眼神探究自己,遂又在眉眼之间染上笑意,掩下心底的尴尬,“我是瞧着喜欢就收下了,也没仔细问他这佛串的事!”
“呵呵,往年我也寻了串奇楠沉香手钏给你,却从未见着你戴过,还想着你不喜这类物事,原是你不喜我送的了!”陆晟清幽幽说道,眼眸里有丝暗淡的意韵。
叶芷薪没想着他会提这茬,这手钏她依稀还有些印象,似乎是唯一一件陆晟清亲手交到自己手上的东西,这手钏摸着沁凉滑腻,闻着有股沁人心脾的淡雅幽香,她是极爱这香味的,当时心头还有些讶异,陆晟清怎会在不是年节的时候送自己这么一件物事,后来过了没几天,陆晟清便抱了木木回来了,叶芷薪就在心里头揣测着怕是陆晟清为着安抚自己才给的这手钏了,他本是对送她的东西未放心意,而且东西贵重戴着也不方便,便把它闲置了,从未没戴,现下他倒是有些怪自己不怜惜他的心意了,只是她可瞧不见他心意的真假了……
“哪里的话,送出的东西全凭自己一片心意罢了……”叶芷薪淡淡地回了句。
“哦,薪薪是在怪我心意不够纯,全然不如你现下手上那佛串的原主人喽!”语调虽缓,却隐含恼意,既是已经散了,何苦还来计算前情往事呀,陆晟清向来也都不是锱铢必较的人呐!
“晟清,你今天是特地过来与我论往常的是非长短的吗?”叶芷薪尽力按下凌厉之态,捡着和缓的语调低低问着。
许是觉出自个失态了,陆晟清责问之势弱了些,语带暗哑,“对不起,薪薪,我只是突然想着往常是我负你良多,你虽是处处体谅顾及我,可总也未拿出恋人之间的情态来对我,如今瞧见你愿意戴着别个人送的佛串,心里头有些堵着了……”陆晟清低声叹了口气。
“我们之间只能是归作一句有缘无份了,过往是非真计较起来,只是往自个心上添堵罢了,你也不要多琢磨了!”叶芷薪无奈地暗叹道,方才对着陆晟清的那份抵触心理一下化作山间轻雾,随风散了个干净了!
“薪薪,那个手钏带着对身体颇有益处的,你往后常戴着好不好?”糯糯的语调里隐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陆晟清最近当真是转了性了,怎会对着自个说话行事全然变了样了呢!
“那手钏我留在那边屋里了,现下得了这佛串,再带一个,怕也是负累了……”叶芷薪虽不愿在话语间多刺伤陆晟清,可到底是容不得他不清不楚的牵扯拖沓了,既是不能在一起,何须做足脸面上的情份了!
“我现下是你的负累了吗?”陆晟清眉眼之间起了结了。
叶芷薪转眸之间轻叹一声,“晟清,前事既是散了,我们也别再沉溺徘徊不去了,往后得换个更合适的身份处着的!”瞧见陆晟清眉间愁绪未散,说话语调之间又是明丽了些许,“我不知你为何现下对我陡然转了性子了,只是想着你可别把往常我们之间的事结成心结烙在记忆里了,我实在不愿你伤怀半分的!”
“薪薪,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对你如此挂念了!”陆晟清眼眸里有些暗淡迷茫之色,想是对着自己的心思也是道不明白了!
“既是不清楚了,就别再绕在这上面了……木木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他是在家嚷着要找你的,妈在家里也拿他没辙了,今儿个闹腾得凶了,下午竟是发起烧来了,才去医院挂了水,现在在爸妈那边歇着!”
叶芷薪没想着木木手上的伤本是没大碍了,怎么又会发起烧来了,心是一下被揪了起来,话语里头融了些关切的急躁了,“木木病着,你怎么不回去守着他,还来这里折腾了,你在他身边他会好些的。”
“我也难受着,怕再把病气过给他了,今儿就没去看他!”陆晟清淡淡地说着。
“小家伙甚少生病的,现下你我都不在他身边,他心里定然不好受,你还是陪着他吧,你也只是秋燥上火罢了,不会过病气给他的!”叶芷薪想到此刻木木难受着,可平日里陪在他身边的人现下都不见了,他定是委屈着的!
“既是念着木木,就去瞧瞧他吧,好不好?”陆晟清低声问着。
“我是……不能去啊,晟清,这次离开虽是突然起意,可原是我纠结犹豫了很久的念头,如若瞧上木木一眼,我未必能再走得如此坚决了,现在对你本是才得解脱的人,何必又由着我的感情缚了你呢!”叶芷薪心口堵得难受,四肢灌着沉重的无力感。
“那我要是想受这份束缚呢?”陆晟清就这么盯着叶芷薪追问着。
“我们早就说清楚了的!晟清,今儿也晚了,快些回去看看木木吧,早些休息!”叶芷薪低声说着,语调虽是柔和,可却是融了些决绝的回避在里头。
陆晟清眼睑低垂,嘴边笑意泛着些苦涩,“薪薪,你到底是要避着我,连木木也不愿意看了啊……”
可就这么生硬地避着,自己心里头也如同盛了冰渣子般,心脏每跳一下,心口就磨得钝痛难忍,这痛已是渗入了血脉,随着血脉的流动传到四肢百骸,呼吸间激得这痛越发锥心刺骨,叶芷薪难受得大喘了口气,“避着你们对我也不是易事呐!”
眼里已然蓄了泪意了,抬眼瞧着外头灯光下的树影都模糊了,叶芷薪转头努力眨眼收着泪水,敛下自己的情绪,再说话时语调平和了许多,“我明天一早要回家看我的父母,今儿也晚了,就先回去了,你也快些回家去吧!”叶芷薪转身欲开门下次。
却是陆晟清握住了叶芷薪的手腕,手指磨过腕上的佛串,“薪薪……”似是还有话要说,嘴角微微嚅动了下,还是掩了下来,“路上小心些!”
“嗯!再见!”叶芷薪点了点头。
步出车外,一阵凉风拂来,身子微微瑟缩了下,叶芷薪抬手紧了紧外套领子,快步向着住处走过去,路边的灯光迷蒙间将树影投在了路上,斑驳间形影相衬,如同染上了月晕的水墨画,似在空寂中勾出人心底的恐惧,却又在静谧中绘出人骨子里的安然随意,脚下步子也不自觉地在快慢之间踌躇徘徊……
抬头瞧了眼枝桠婆娑间的迷离夜色,叶芷薪无端地念起这暗夜媚色里熙熙攘攘皆为利往的娑婆世界,夜色拢住了人世里白日的喧嚣,却也释放了人性里最原始的欲望,灯红酒绿推杯换盏间掺杂了多少欲望的苟合了,无怪佛家要悲叹娑婆世界里苦海无边,毕竟欲壑难填……叶芷薪自是容不得本性里的欲望横行肆虐,只是在暗色笼罩之下,内心里的苦楚和迷惘却实实在在透过眼眸显了出来,沁了夜色寒意越发萧瑟孤寂了……
如若真融了“蝇爱寻光纸上钻,不能透过几多难。忽然撞着来时路,始信平生被眼瞒”的般若智慧,自己该何时才能参悟,散了一身落寞情伤呀!
现下已是入了八月桂子飘香时,叶芷薪抬头望着天上缺月,心下突然起念:求得月圆,必是要守得住残月的,月满不过一时,缺月守残才是个长久,人世情缘也该是这个理吧,佛前苦求一世圆满,可在世事颠沛里,终究是只能守着残缺的心意往下过,也必得学会坦然接受它了……心底的无奈融在一声无奈地叹息里!
回到住处,也没了睡意,叶芷薪索性熄灭了灯,坐在床上瞧着外头的迷蒙夜色,任由思绪如天边浮云,随风四散,心随着思绪翻飞起落张弛着……睡意就在这心绪起落间悄然而至,只是梦里头纷繁杂乱的画面压着心口堵得慌!
早上起来的时候,身体里浓浓的倦意未褪,头也昏沉得厉害,嗓子更是干涩得难受,起身喝了些柠檬水才觉出好些,草草收拾了下,叶芷薪就提着行李出门了,也是巧了,出门就见着洛恪了,他瞧着自己眼眸里暗含了丝担忧。
“薪薪,瞧着你脸色不好,是昨晚受凉了吗?”
叶芷薪嘴边挂上自然的笑意,眼眸里含了丝暖意,脸色瞧着红润了些,“是我昨晚睡晚了,今儿个起来精神差了些,一会在车上补个觉就会好些了!”
“我送你过去车站吧!”洛恪神色间的担忧未散去分毫。
“不用了,你早些去上班吧,我已经叫了出租车过来了!”叶芷薪淡笑着回绝了。
“嗯!那你路上小心,到家了给我报个平安,我也好安心!”洛恪倒真是比着自个父亲了,言语间细细叮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