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几乎称得上天籁之音的笑声,清脆如银铃,悦耳如黄鹂。
可在此时我们听来,这天籁之音却如同死神在耳边的低语,悄然宣告着我们每一个人的死刑。
随着一声巨响,屋门炸碎成无数木屑,强大的力道将其上三把金钱剑震散。上百枚铜钱“丁玲哐啷”地滚了一地。
酒吧老板被气浪一震,蹒跚着连退数步才撞上桌子,痛哼一声停下。
我们所有人已然站了起来,老板一把将椅子扔开,摸黑打开了墙上的机关。
“轰~”放在四角的四盏油灯凭空点燃,照亮了四周。
我们六双眼睛,一同转向屋门。借着跳动的灯光,我们清楚地看到,此时门外,竟空无一物。除了二楼过道上的栏杆,在火光下若隐若现外,便只有无尽的黑暗。
心知这血罗刹肯定不会离开,我们将神经绷紧,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提防着。
两扇门彻底消失后,门口就这么空荡荡的,不知从哪来了一阵阵阴风,从外面倒灌进来。
风越来越大,渐渐地,四点灯火被风吹得一阵飘忽。让人担心它们下一秒就会被风彻底吹灭。
原本还能勉强照亮整个房间的四盏灯,此时能提供的光亮也不再稳定。我们的视线只能一明一暗地反复交替着…
只感觉全身上下,从每一块肌肉到每一条神经都已经绷到了极限。眼中却依然只有一明一暗的房间,血罗刹迟迟不见踪影。
体力在这种状态下飞速流失,我感觉额头上分泌出密密麻麻的汗水,渐渐地融成一滴汗,沿着我眉心一路滑下。
汗水滑到鼻尖,有些痒痒的,被不绝的风一吹,有些凉。
余光一扫,此时其他人也都差不多,酒吧老板更是已经满脸大汗,好像下一刻就会绷断弦。
“呼~呼~~”耳中依然只有阵阵风声,千篇一律的风声。
就在我都几乎怀疑那血罗刹还在不在的时候,“呼~嗖!”风声中一点异响,让我本已有些麻木的大脑瞬间清醒。
好在此时,灯光一亮。我看到光线中,有一缕不知何物的黑影,此时如钢针一般,直奔我而来…
那黑影速度极快,躲闪怕是来不及了。在这危机关头,我右手如同装了弹簧猛然弹出,抓向我之前点燃供奉在香炉中,那柱还剩短短一小截的——香。
将剩下的最后一点连根拔起,右手以手肘为轴,小臂瞬间一折,双指间的香,正挡在我眉心前十公分处。
“噗!”
一声轻响,黑影轻而易举地刺穿了香,不过,也仅仅刺穿香了。
原本势不可挡的黑影,如同刺进了压实的棉花中,速度直线下滑。最终,在离我眉心只剩下一公分不到的时候,彻底停住。
这一连串动作说来不短,其实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前后至多不到两秒。
直到现在,我才有机会看清了这黑影。竟是一小缕黑色的发丝。
此时这发丝末端连到屋外黑暗中,这一端被束缚在我面前。总长度少说也有六七米,而且没有丝毫头发应有的柔顺,反而如同漆黑的钢针般坚硬锋锐,在火光下甚至可见尖头上反射出的点点寒芒,映的我心中一颤。
正想再细看一眼,右手食指与中指却感到些许细末落在指背上…
瞥了一眼发现,原本就所剩无多的香,此时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灰烬,洒落在我双指上。
按照这个速度,恐怕五秒后,我手中的香就会彻底消失。而那一缕如钢针的发丝,也会在瞬间,像之前刺穿香一样刺穿我的脑袋。
一想到那个场景,一滴冷汗滴落,我心中暗暗叫苦。
到了现在,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我手中飞速减少的残香,以及那一缕延伸至屋外看不到另一头的发丝。
老板从一旁抽屉中拿出一柄桃木剑。小陈左右环视一番,眼中一亮,从一旁的窗户上摘下一张道符。炸弹红着脸,一把拆下一面画着八卦图的窗户……
不得不说…以我对他们的了解,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做出这些动作已经很不错了。只可惜这些都只是寻常时候,此时我若是任由他们动手,恐怕只会白白放跑了这一线机会,让血罗刹再一次隐入黑暗中。
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我却不能开口喊他们停下,否则有这么一出声的时间,他们停下了我也差不多完蛋了。喊快了他们又反应不过来…
心中一盘算,我只好抢先动手。
功法暗暗运转,我左手并指成剑,在双肩各点一下。
感受到两股热流在肩头浮现盘旋,我屏息凝神,以意念将热流驱动。使其一路向上,最终一左一右在脖子中间偏上部分汇合。
两股热流一汇聚,仿佛立刻从温顺的热水,变成了沸腾不安的开水。瞬间便让我感觉口舌发干,整个人被如火的炙热烤的发晕。
强打精神,依然屏着气不敢呼吸。上下牙关一用力,将舌尖咬破。
大脑被疼痛一刺激清醒了不少,我再次抬起左手,在胸口一点。
瞬间,原本盘踞在脖颈处的热流,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上一弹,混入舌尖涌出的鲜血中。
张开嘴,将为数不多,却散发着惊人温度的一口血吐出。
残留的一小点香,正在不住抖动,渐渐移动起来的发丝。尽数被我这一口“热血”所覆盖。
“滋啦~”
淋在香上的血,如同水滴到干枯了许久的土地上,被渐渐吸收。很快,香上就没有了一丝血迹,但是最后这一小点香却变得殷红如血,而且颇为烫手。而且也完全停下了原本不住化作飞灰的过程。
至于发丝,在血淋上的同时,便发出水滴入火中的声音。肉眼可见,无数白烟从鲜血与发丝接触的地方升腾而起,黏稠亮红如岩浆的血液还不断地沿着发丝朝黑暗中流动过去。血与发丝接触的地方越多,升腾的白烟和不绝于耳的“滋啦”声就越多。
血罗刹似乎很痛苦,黑暗中传出几声痛苦地**。
原本一阵阵吹进来的阴风一停,我感到一股巨力沿着发丝传来,指间香一抖,险些没夹住飞出去。
巨力没有停歇,依然在尝试着将香从我指间拽走…
我咬紧牙关不松手,可是肩头处却突然一寒。紧接着,这寒意自我从脖子往下,所有角落凭空涌现。
肌肉一冷,想要夹紧香却完全使不上劲。左手急忙前伸,却也来不及将香握在手中。
血罗刹又是用力一拉,发丝带着香从我指间飞出。
“不!”我用尽剩下的力气大喊一声。
就在香即将飞过门槛时,一个人飞扑了过去,在香已经堪堪过了门槛时,将香紧紧抓在了手里。
小陈就这么爬在地上,“啊!!”大喊一声,将手中困住发丝的香往回一拽…
如同钓鱼时,鱼上了钩甩动鱼竿将鱼甩上岸。一个红色身影被甩飞了回来,伴随着凄厉的哀嚎声。
早已拿出各种家伙事的老板等人,趁机上前大展拳脚。
总归是以多欺少,手里又都拿着驱邪的物事,血罗刹一时竟没有还手之力。满头冒着白烟被他们围殴了一会儿功夫,都迟迟没能挣脱。
“就这么简单?”我倚着桌腿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一幕惊讶地想道。“到底是记载夸张了太多,还是说…我已经到了连传说中的血罗刹都能轻松解决的地步?”
可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了问题。
他们围殴了这么半天,血罗刹的叫声反而越来越小。而且我听得出来,不是那种渐渐无力哀嚎的小,而是…完全无视他们的攻击!
我注意到,此时血罗刹的一头白烟已经越来越少,原本响亮不绝的“滋啦”声,此时已经越来越微弱。直到……声音和白烟,彻底消失。
“坏了”我心中一惊突然想到,这些东西都是克鬼之物。而血罗刹凝成实体,比起鬼来说妖或许更合适一些,断然不是这些东西能压制的。
果然,血罗刹的哀嚎声完全停止。下一刻,只听见“嘭!嘭!嘭!”几声响,他们如同各种动作电影里的小喽啰一样,被打的四处乱飞……
炸弹刚好摔到我身边,差一点就撞塌了我倚着的桌子。
捂着腰,倒吸了两口冷气,炸弹忍着疼对我说:“血啊,再吐她几口血…”
休息了半天,我体内将身体冻僵的严寒弱了些,我勉强翻了翻白眼。用焦急却又有气无力的语气道:“刚才那口血,把我全身上下的阳气和双肩两把火都用出去了…你让我怎么再吐一次?”
炸弹张了张嘴,正要再说话,却身体一僵。
还没等我问他怎么了,炸弹面露痛苦之色。嘴角,突然开始涌出汩汩的血沫。
目光往下一扫,只见一缕黑色的发丝,穿过了他的胸口…
“呃…”炸弹嘴张大了一些,嗓子眼中刚发出一个音节。
突然,发丝猛地一甩,炸弹一个一米九几的大汉,竟然被这微不足道的一缕发丝甩飞出去。他壮硕的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飞进屋外黑暗中。
随后,“砰”的重物落地声响起。
我侧过头,只见那血罗刹,此时距离我已不到两米距离…
她满头发丝,依然齐腰,依然带着微微的拱形。面容依然倾国倾城,衣衫也仍旧艳红如血。
看着这样的她,缓步朝我走来,绝望,在我们心中渐渐发酵……
一步…两步…五步…
血罗刹的步子迈的很小,很小。这短短的两米距离,她竟走了不下十数步。
站得如此之近,我终于看到了她与之前厕所相遇时,唯一的变化。
她的发,带上了极淡的一点灰白。极淡,淡到若不是此时她就站在我面前,淡到如果不是我刻意去观察了一下,根本发觉不了。
她嘴角轻笑,发出银铃般地阴柔笑声。
倾城的笑容,如天籁般的声音。落在我们的眼中。
对视一眼,我们不约而同地从其他人脸上,看到了苦涩与…绝望。
她笑得更灿烂了些,缓缓弯下腰,右手缓缓朝我伸出……
“轰!”房间正对着门的墙壁,突然一声巨响炸裂。
清幽的月光射入房间中,伴随着——
“昔于始青天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
声音响起,清晰入耳,却又使人感觉缥缈如在万里之外。声音悦耳不亚于血罗刹,却少了几分阴柔娇媚,多了几分仙气……
“《度人经》!”
我心中惊讶道,转头看向身后。
在月光的映衬下,一个一身白衣,头戴面纱的纤细身影立于一地碎砖瓦中。手中,有一把三尺青锋剑。
剑无鞘,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或是纹路。除了剑柄上有一个小小的太极外,几乎没有任何值得人注意的地方。
可就是这么一把剑,却被声音的主人恭敬地“捧”在胸前。左手托柄右手托剑刃中端偏上三分处,双手高度一致,不偏不倚。
看这动作,再辅以声音,丝毫让人感受不到大敌当前的肃杀,反而…如同一次庄严的祭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