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常说的儿童抽动症、多动症，只是比那个更复杂一点……”林玉珍见傅云一脸困扰，立即换了个说法。
“那你说说，病人有什么主要症状吧？”傅云通过面诊，除了从发黄的脸色和浮肿的眼袋看出小宝胃口不好外，并没有看出其他什么异常。
“就是，平时没事人一样，可是有时候晚上睡觉，好像梦游，忽然在床上坐起来，闭着眼睛做出奇怪的动作，过一段时间又会睡着，现在午睡的时候也开始出现了这种症状……感觉越来越严重了。”
林玉珍摸了摸小宝的头，脸上泛起爱怜和伤心的神色，又道：“你别看他现在看上去很乖很文静，在家里，他会忽然发怒，然后将家里的东西给砸烂，是毫无预兆的那种，好像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和情绪。”
“那现在有上学吗？”
“没有，我们不敢让他去上学，他没办法跟别人相处的，在幼儿园午睡发病的时候会吓到同学和老师，所以我没有去工作，在家里照管他。”
感觉没问出什么重点，还不如号脉，能够查探出真正的病因。
傅云起来，坐到小宝右手边的沙发上，道：“小宝，把你的手伸出来让医生摸摸脉搏，放心，不疼的。”
小宝默默点点头，然后将右手伸过去。
正当傅云伸出三根手指要跟病人号脉的时候，小宝的左手忽然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朝着傅云的额头砸去。
林玉珍大惊失色，张嘴想叫“不要”，却没来得及叫出声来。
没想到傅云轻而易举就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并且顺势夺走了小宝手上的玻璃杯。
“杯子是用来喝水的，可不是玩具知道吗？”
林玉珍赶紧坐过来，紧紧拽住小宝的双手，责骂道：“小宝！你在干什么！你怎么可以随便拿东西去砸医生，这里可不是家里，不是你想砸什么就砸什么的！”
小宝深深低下头去，却对着傅云翻起了白眼。
“小云，你……你不要生气，这个孩子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动不动就拿东西砸人，我家里大部分能让他搬得动的东西都被他砸过，我也没想到他会直接拿杯子砸你……他以前从来没有对别人做过这种事情。”林玉珍拍了拍小宝的屁股，命令道：“还不快跟医生道歉。”
小宝却没有听命，反而别过头装聋作哑。
哎……这小鬼真不讨人喜欢！
傅云记得以前来了一个精神失常的女病人，父亲给她看病的时候，她突然病发，在父亲手臂上咬了一口，家属和其他候诊的病人合力才将她给拉开，后来父亲给精神病患看病的时候就会特别警觉，傅云学到了父亲的经验，所以刚刚一直就留意小宝的动静，这才躲过杯子。
既然林玉珍说小宝以前没干过伤人的事情，今天却第一次出现，这说明什么问题呢？
难道小宝隐隐约约中感觉到，自己跟眼前这个医生之间有着某种与生俱来的敌意吗？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同胞兄弟之间就是竞争关系，同母异父的兄弟之间更不用说了。
“我没有生气，小孩子本来就不懂事，何况他还是个病人。”傅云淡然一笑，再次伸出手来。“小宝，把你的手伸出来，我们继续号脉吧。”
小宝扁着嘴一副不肯配合的样子，林玉珍只好拉起他的双手给傅云号脉。
给小孩子号脉，手法跟给打人号脉大不相同，只能用大拇指按住小孩的脉门，没办法做到三部九侯脉法那么细致全面。
左手弦数，右手细软。
“来，张开嘴，啊……让医生看看你的舌头。”
在林玉珍的催促下，小宝极不情愿的张嘴吐了一下舌头，然后仰起头，小声带着哭腔跟林玉珍说道：“妈妈……我想回家……我要回家，这里好可怕。”
傅云脉诊和舌诊合参后，心里已经有结论，对林玉珍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肝热而已，一般肝热的小孩口渴喜欢冷饮，喜欢吃油腻，个性急躁冲动，不听从大人的管教，这都很常见，但不会出现肢体抽动这种症状，除非饮食有偏差，或者生病经过误治。”
“对，小宝他确实经常口渴，喜欢吃冰棒，也喜欢烧烤类的食物。”林玉珍连连点头，“他的饮食还算是均衡的，应该不是饮食的问题，不过，在他四岁的时候，有一次腹泻十几天都不好，只能去住院，出院后一段时间没什么，后来就渐渐出现了抽动症，跟住院期间有关系吗？”
“这个我也说不好，毕竟过去好久了，不是前几天或者上个兴趣的事情，但是目前来看，还不算特别严重，只好服中药，一个疗程半个月就能见效，一个月内有希望治愈。”傅云看了看正在咂嘴吐舌的小宝，摇摇头，道：“睡眠期间发作的抽动症倒是能治好，只不过这作怪的个性，就不是中医能够纠正的了。”
林玉珍欣慰地笑了笑，松了口气，道：“小云，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你爷爷那么小开始就培养你当中医，现在转眼已经过去十多年，你也学有所成了。”
“不，我还只是个学徒，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傅云难得在别人面前这么谦虚，大概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生母，在生母面前标榜自己，感觉回很不自在吧。
“你今年应该高三了吧，就快大考了，学习应该很紧张吧，我这个时候带小宝来打扰，肯定影响到你了。”林玉珍愧疚地说。“既然你说小宝没什么大问题，那你给我开了药方，我去别的药店抓药吧。”
“好。”傅云巴不得林玉珍和那个惹人嫌的小鬼马上消失，从茶几下边找出纸和笔，快速写了一个药方，然后交给林玉珍。“每天一剂，隔一天喝一次。半个月后停药，再来复诊吧。”
林玉珍小心翼翼地将药方叠好收入手提袋里，又翻出一个红包放到沙发扶手上，道：“这是给你的诊金，也没多少钱，只是小小心意，你就收下吧。”然后起身拉小宝从沙发上下来，道：“那我们走了！你不用送了，门我会关上的。”
“妈妈，我要尿尿！”小宝忽然叫道。
“尿尿……好，我带你去。”林玉珍带着小宝去了厕所。
这时候，楼下忽然响起了开门声。
傅云不用看监控视频，不用到楼梯道里查看，光是听脚步声就知道来人是沈雨荷，除了沈雨荷……还有谁有钥匙可以自由出入呢。
浅蓝色的连衣裙，白色的凉鞋，果然是她没错。
“傅云，怎么坐在沙发上？吃午饭了吗？”
“吃了，在家里随便弄了点吃的。”
沈雨荷高高提起手上的一个白色塑胶袋，里边有三个餐盒。
“你看，我就知道你中午懒得煮饭，所以给你带了点菜回来，是在餐厅吃饭剩下的，没人要，我就让服务员给打包了，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傅云说着起身接过去，放到餐桌上。
“哗啦——！”洗手间传出冲水的声音。
“家里还有谁在？”沈雨荷脸上的微笑瞬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意外、紧张、猜疑……
甚至，妒忌的复杂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