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凌晨两点半。
连曦从凌乱的床上坐了起来，浓密散乱的大卷长发，遮蔽着暴，露，无，遗的胴体。窗户缝中吹来的丝丝凉意让欢愉完后的疲倦消失殆尽。
这里是s市最高级的五星级酒店，而她现在正在视野最开阔的顶层套房。
连曦起身的瞬间，36c凹凸有致的身材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随便套了件棕色长款吊带后，连曦便起身向大厅走去，甚至没有看一眼床上酣睡的男人。
连曦很自然地点着一支烟，半靠在了飘窗上，俯瞰着身下的花花绿绿，车水马龙。
烟雾迅速在周围氤氲开来，透过朦胧，连曦白皙修长的双腿交缠，凌乱的长发耷拉在脑袋上，却留下了精致的五官，印上对面灯塔的光亮，妩媚至极。
连曦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享受般地吐了出来，很慢。
她有个令人羡慕的男朋友。
今年，是她和林钶在一起的第九年。
她的林钶，帅气，体贴，温柔，深情，还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少东。
无论在她的眼里，或是外人眼里，林钶都是完美的。
不过，她还是出－轨了。
床上的男人，她并不熟悉，只知道姓郑，身材长相都很不错，是这家酒店一个股东的侄子。一个月前的pub里认识的。
第一次，两人在pub都喝醉了；第二次，他主动找的她；第三次，就是今天，是她主动找的他。
当然这也是最后一次。
一个月，够长了，她需要新的刺激了。
连曦抽完最后一只烟后，披上沙发上的呢绒大衣，穿上长靴，便出了房门。
这家酒店有二十四小时的专车服务，包接包送，连曦毫不费力地在这个点坐上“出租车”，还未跟司机开口，手机便清脆地响了起来。
“好，我知道了。”连曦匆匆地挂了电话，朝一动不动盯着她36c胸－部看的司机说道，“仁爱医院。”。
司机有些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毕竟这样的酒店培养出来的vip司机，无论怎样都该有点素质的，否则一旦被投诉，就别指望在这一行混下去。见连曦态度没有起什么变化，司机才算放了心开车。
“快！快！快！这边！”
“快点！快！”
连曦赶到仁爱医院的时候，医院大门口已经快被挤爆，整个医院所有储备的急救车全都倾巢而出，然后每一辆便是陆续不断送来病人，再急忙调头。
“什么情况？”连曦跑到刚被一群医护人员抬下来放到担架车的伤者身边，“车祸？！”
“是啊！咱们急诊室已经没位置了！小曦，这个交给你，我去那边看看！”
夏医生满脸血迹，蓬头垢面，话音刚落，便向一阵白风一般，跑到了另一辆救护车下面。
“连医生，给！”
“走！”连曦迅速穿起同事递过来的白大褂，和几人拉着担架车，飞快地向医院里跑去，
连曦一面脚下飞跑，一面低头观察，担架车上的人的情况，“患者约六十岁，出血部位在头部，双腿水肿，心界增大，”连曦一个翻身跳上了担架车，双腿跪在伤者两侧，掀开衣服，双手熟练轻柔地在腹部探寻，继续说道，“肝脏肿大，怀疑有心衰病史，止血，请神经外科会诊，吸氧，准备建立静脉通道。”
“好的！”
担架车在拥挤的医院大堂寸步难行，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血和哀嚎，没办法，这样完全去不了急诊。
“有什么好哭的？”
担架车停在了一堆人中间，两个护士往前面疏散人群，连曦一边替那人做紧急处理，一边朝着身旁的周晓倩说道。
周晓倩是她带的实习生，来急诊两年多了。
连曦记得她刚来急诊的时候，时常不敢和人打交道，对任何人都有一种低声下气式的顺从。后来，在一次夜班中，周晓倩告诉她，自己是乡下人，妈妈很早就过世了，爸爸酗酒，动不动就打自己，所以她拼了命读书，却也只能考上专科学校。
“我觉得我能来仁爱，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我很满足！”
当时的周晓倩没有一身的名牌，没有烫染头发，而是扎着马尾，朴素的衬衫，白色球鞋，天真烂漫，说话的样子让人心旷神怡。
她算是连曦成为主治医师以来，第一位实习生，她却是很用心地在教她。只是……。
她现在确实不得不承认，医学这个东西，不止需要勤奋，同情心，还是需要点悟性灵气，而周晓倩并没有。
周晓倩擦了擦眼泪，收回了看向那位妈妈抱着死去儿子画面的目光，“连曦姐，我觉得生命太脆弱了。”。
“嗯，是很脆弱。”。
连曦心不在焉地回答道，眼神却停留在前方疏通人群的通道。
“糟了！”连曦眼看着那人呼吸困难依然加重，神志不清，似有烦躁不安，急忙跳下车，随手拿起不远处，别的科室放在一边的血压计，240/140，“是高血压危象。”连曦皱眉说道，说着便一手拉着扶把，一手扒开前方的人，拼命向急诊室赶去。
“快快快！”。
“来了！连医生！”。
连曦和一个男护士赶紧建立全身静脉通道，进行急救，而周晓倩和一个护士开始上心电，观察各项生命体征。
“小杨，硝普纳。”
“好的，连医生。”小杨的动作很利落。
到底是男生，连曦经常想，如果医院能多招一点男护士就好了。
“硝酸甘油。”
“好。”
“连曦姐！”周晓倩看着心电图仪惊恐地大喊。
连曦瞟了瞟心电图仪，手里的动作倏然停了下来。
室颤。
“啊啊啊啊！老头子！”一个妇人疯狂地跑了进来，拦都拦不住，扑通就跪在了连曦的前面，抱着连曦的双腿，就哭喊道，“医生，无论如何，都要救救他，儿子已经没了，老头子不能有事啊！求你！”
连曦示意护士将她拉走，只道，“我会尽力。”
我会尽力。
有时候是真话，有时候是假话。
譬如现在。
连曦带上口罩和手套，缓缓说道，“准备吧。”。
接下来的一步，医生都知道，是作给家属看的，心电图仪已然是一条直线。
“clear！360j第一次！”。
“360j第二次！”。
“360j第三次！”
连曦放下除颤仪，摘下口罩，朝周晓倩说道，“宣布死亡吧。”
周晓倩忐忑地走了出去，不过一会，便传来了意料之中的悲痛欲绝的哭喊声，紧接着便是意料之中的指责，“你们这群庸医！我要告你们！还我儿子！还我老头子！”。
连曦冷声一笑，淡定自若地从那妇人和一群劝慰者身边走过，这种场景现在在她心里起不了一点涟漪。
这就是医生拼命救人的结局。
“砰！”
“啊！”。
连曦刚出急诊，还没来得及和刚到的夏医生会合，便被一声清晰高亢的枪声和阵阵尖叫止住了脚步，下意识抱头下蹲。
“我说最后一次，救他。”。
不远处，应该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得让人不寒而栗。
连曦微微抬眼，离她不过五米的普外科，蹲着一众女护士和路人们，都颤颤巍巍的抱着头，哭喊着，尖叫着。前面是一个男人，连曦看不见他的正脸，也不敢把头抬得太高，只看见那男人穿着白色T恤，黑色休闲裤，身材十分健硕，一手推着担架车，一手举着枪，直指人群。
“先，先生，我们，我们是护士，真，真的没有这个资格，真，真的，你，你，你要找个医生。我，我们不，不会。”
一个小护士脸色刷白，双眸含泪，鼓起勇气，一口气将话说完。
连曦不用看就知道拿枪的人现在肯定到处在寻找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
这位小护士大概不知道，普外，急诊这一片区域，现在只有她一个医生了。
“你。”
阴冷厚重的声音让连曦心下一惊，然而并没有立即起身，可能是心存侥幸，如果叫的不是自己，这样贸然起身，不是找死么。
脚步声像一声声警钟一样，不断逼近。
“抬头。”命令一般的语气，不容置疑。
无处可躲。
连曦想。
只不过她没有抬头，而是直接站了起来，沉着地看向面前的人，那人脖颈处似有血痕，再往下一点，隐约可见的胸肌，被一层绷带粗糙地包扎着，看样子是自己随便包扎的。两人相隔半米，几乎都窥探得到对方的呼吸，连曦172cm的身高只到男人的下巴，面前的人棱角分明，古铜色的皮肤，凌乱蓬松的头发，散发出丝丝血腥味，额头被散落下来的几缕潮湿刘海遮挡，尤其是浓密修长睫毛之下的一双黑瞳，好似幽海一般深不见底，审视，防备，还有一丝阴冷。
“你是医生？”
“是。”
“救他。”男人看向担架车上痛苦的人，眼角有些微抽，“他，”。
“腹腔内出血，应该是脾破裂。”连曦替担架上的人简单检查了一下，马上得出了结论，没等男人说话，连曦看了看他，平静地说道，“手术。”
“好。”男人很干脆。
连曦朝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的护士示意，“小刘，准备手术。”。
“是，是，是。”小刘强忍着泪水起身。
连曦正要推着车进入电梯到二楼的手术室，胳膊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被硬生生的扣住，顿时痛意麻衣袭满全身。
“我该做点什么？”男人很诚恳地问道。
连曦不冷不热的看着他，“极有耐心”地说道，“找护士签字，收起你的枪，还有，就是放开我。”
男人一愣，松开手，略带歉意，“对不起。”。
连曦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手术很顺利，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护士推着病人出去的时候，连曦没有跟着出去，而是坐在休息室里，看着手表发呆。
八点半了。
再过十二个小时，林钶的生日会就要开始了。
连续两年的今天，林钶都向她正式求了婚，以一颗5。66克拉的钻戒和一颗真心。
只是连续两年，她都在无数人不解的困惑中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而这一次……。
如果他要求婚，自己该怎么做？
不知道。
连曦忍不住摇头低笑，起身将口罩扔进垃圾桶。
……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现在是中午一点半的快捷咖啡厅，算是仁爱医院的医生们的午餐时间。对面的人西装革履，英俊潇洒，本应风度翩翩的脸却显得暗沉无光。
连曦没有理会林钶的质问，反而，拿起照片，好似在欣赏，“拍的挺清晰的。”
照片上，是她和那个姓郑的男人正在做，爱。
“什么时候开始的。”林钶双手交叉地紧我，垂着头，像是被夺走心爱玩具的孩子。
“一个月前。”连曦漠然空洞望着窗外，像是在发呆。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爱他？”林钶蓦然抬眼，颤抖的眼角溢出的浓烈痛意，像是要把一切都灼化。
连曦依旧望着窗外，没有看他，淡淡的，没有一丝起伏，“爱，这个字，太严重了。我担不起。”
“呵呵。”一声惨烈的冷笑，“我不喜欢你抽烟酗酒，不喜欢飙车射击，不喜欢你突然消失，然后告诉我你在世界的一个角落蹦极，我更不喜欢你疯狂如命地工作。连曦，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你总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该知道，你爱的永远只有你自己。”说完，林钶骤然站了起来，异常冷静地说道，“我们分手吧。”
连曦收回目光，笑了笑，笑的很洒脱，很恣意，看着眼前的一沓照片，和对面神色复杂的人，过了许久，才慢慢从两人的沉默中站了起来，将一缕头发拨至耳后，优雅地伸出一只手，灿然一笑，“好聚好散。”
……
“噢，还有，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