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什么人在说话。
听不清。
是谁?
阿焕缓缓睁开了眼。
视觉渐渐回转,然而,她还未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就被泼了一身淡盐水。
水渗进了伤口,疼得她不禁倒吸着凉气。
文玑斜倚着坐在藤椅上,笑得很是开心,“辛月,我的好侄女儿,别来无恙啊。”
阿焕瞪了他一眼,“少废话,要杀要剐随你!”
“呵呵呵……”他笑得愈发猖狂,“杀你?剐你?辛月,你还是太天真了。”
他转向了牢狱外,喊道:“来人,取铁钩来。”
门外的家丁们应声走进来,手里抓着两只明晃晃的大铁钩。
他们径直走到阿焕的面前,拿起铁钩就朝她的锁骨处扎了进去。
她咬着牙,一声都不吭,但苍白的面色和紧紧攥着的、颤抖的拳头都表明,她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恶狠狠地盯着文玑,如同暴躁的兽,盯着自己的劲敌。那眼神叫旁边的家丁见了,都不自觉地往后退,恨不得立刻逃离这里。
然文玑却丝毫不示弱,淡定地和她对视。他平阳侯算计了一辈子了,难道还怕阿焕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笑话!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负责穿锁骨的家丁回身,朝文玑行了礼:“启禀老爷,穿好了。”
“哦,那吊起来吧。”
“是。”
那家丁冲两边人打了个手势,其他人就将阿焕锁骨处的铁链挂起来,一点一点地往下拉,直到她足尖点地才停了下来。
那绷直的铁链连着阿焕的锁骨,就好像要生生将锁骨剥离出去一样,痛彻心扉。
血流如注,染红了大片的衣衫。
她原本屏着呼吸,妄图缓解一下疼痛,然而现在,她不论做什么都没办法忽视锁骨处的疼痛。她甚至不敢过重地呼吸,这样做只会牵动伤口。
“感觉如何?”文玑端起茶来呷了一口,然后一边玩弄着茶杯,一边道:“你爹当初也受过这样的苦呢。”
听到这句话,阿焕的瞳孔骤缩,她忍着痛抬头,看着眼前那个笑脸罗煞。
他似有似无地抬头往这边瞟了一眼,继续道:“这不过那个老家伙,说是半生戎马,却连这点痛都受不了,没个两天就撑不住了,亏得俞秋日日来为他求情。
“其实我也希望文璇能多撑两天,这样俞秋就能多看我两眼不是?所以呀,我寻了西靳最好的名医去救文璇,那个庸医居然告诉我文璇已经无力回天了!
“这事能告诉俞秋吗?当然不能!于是我找了几个和文璇差不多身量的暗卫,戴上人皮面具,来扮演文璇。
“让我没想到的是,俞秋一眼就看了出来。
“为什么?这不可能!俞秋当初是被迫嫁给文璇的,为什么她会爱上他?她爱的明明是我!”
前一刻还在激动地冲着阿焕低吼,后一刻,他就坐回了藤椅,平静如初,“还提这些作甚?反正现在俞秋是我的,平阳侯府是我的,我就是平阳侯!”
阿焕颤抖着嘴唇,喃喃道:“疯子、疯子……”
“万事皆如我意,只有你文辛月,失踪了那么久,我还真没想过你会回来。而且,是来杀我的。”说这话时,文玑的眼眸里充斥着阴狠。
“我这一辈子,最不信的,就是身边人,因为我知道,他们没一个信我,那我又何必去贴这个冷屁股?辛月,被人背叛的滋味,如何?
“你能认祖归宗啊,子书晋功不可没,要不是他告诉我你就是我最亲爱的侄女,只怕我还得再找几年。你说是也不是?”
“子书晋……”阿焕睁大了眼睛,有莹莹泪水流出,“晋……”
“没错,就是他,你应该好好感谢一下你这个好搭档。”他故意咬重了“好好”二字,其中揶揄之意尽显。
就在文玑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准备再续一杯茶时,外面忽然穿来了一阵骚动。文玑连眼都没有抬,就吩咐身边人说:“放他进来。”
“是。”左右领命而去。
如文玑所料,冲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子书晋。他一袭黑衣湿透了,仿佛浴血而来。
“阿焕呢?阿焕在哪?”他进来时焦急地喊着,直到看见了奄奄一息的阿焕才噤了声。
沉默了两息,他冲上前去,挥剑砍断了铁链,阿焕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铁链被砍断时震了两下,无疑,又触动了她的伤口。她疼得额间冒汗,有丝丝鲜血从掌心溢出。
晋看着阿焕这个模样,心疼得要死,可终究是他误将她送入了狼口。依她的性子,她断然不会再相信他,甚至不允许他靠近,他该怎么办?
“嗯,戏演的不错,爱恨情仇我可是看得真切,甚妙啊!”文玑悠哉地说道,打破了沉寂。
“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晋举剑指向了文玑,杀气四溢。
“答应什么?”文玑慵懒地笑着,“是答应你只要你让辛月回来,就放过你?还是答应你择日让她嫁到子书城去,嫁给子书秦?”
晋皱着眉,不语。
阿焕慢慢地坐了起来,靠着木桩子休息。她想看看晋的反应,想知道文玑说的是否属实。
不过现在看来,他说的没错。
晋,子书晋,她的生死搭档,幻境的另一半,真的背叛了她。
果然,身边人真的不可信,誓言什么的,形同儿戏!
想到这儿,她笑出了声,引得所有人侧目看来。
“子书晋,你走吧,回你的子书城去!”为何她会觉得眼睛酸痛?好像痛得不只是眼,还有心……
“阿焕……”晋低声唤着,总让人觉得他下一刻就会哽咽。
“滚。”她想笑,却怎么也笑不起来,索性闭了眼。滚烫的泪落入了颈里,心上一阵灼痛。
“……”他沉默了良久,点头,“好,阿焕你等着,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说完,他便隐入了黑暗之中,离开了。
旁边的家丁正欲追出去,就被文玑阻止了,“追他作甚?把文辛月给我看好了,不能让她死,明白吗?”众人点头答应。
末了,他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铁钩我看着不错,与你甚是相配。”说罢,他便大笑着走了出去。
阿焕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