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脸上像是被什么东西敲打着,阴恻恻,凉飕飕。魏泽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竟然是湿润的,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有水!
自他恢复意识以来,已经过了三天。这三天,他动不了身子,全身的骨头和脏器都摔坏了,他只能躺在深渊底下,两边是高耸的峭壁,阳光照射不进来,唯一能见到的景色就是一线天。
而等了三天终于等来了雨水,能下到深渊之内的不多,刚好落到魏泽脸上的更少,从如此高度落下,将人砸得生疼。可就算这样,他还是张大了嘴迎接着雨水,甘之如饴,滋润自己干涸又伤痕累累的躯体。
醒来后的日子过得并不清醒,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生出倦意,随后沉沉睡去,虽然一直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但他很清楚,自己能够活命全是白玉珠子的功劳。如果没有灵气的洗髓淬骨,浇筑脏腑,换做平常人的身体,从这样的高度掉下来早就是一滩烂泥,死个彻底了,而他仅仅是重伤瘫痪。
身体总是无时不刻疼痛着,让他很难集中精神进入到内视。魏泽咬咬牙,他清醒的时间不长,一定要尽快成功,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白玉珠子,不管用什么方向,他都要说动珠子来修复这副残躯,父母还等着他回去,他不想像村口的尸体那样,在荒凉的地底化成一抔黄土。
于是当倦意袭来的时候,他就用力咬住舌头,钻心的疼痛再次让他保持清醒。魏泽一遍遍地试验着内视,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脑海里,忘却自己的痛楚,忘却黑暗的深渊,甚至要忘却求生的欲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想象着自己的世界是在身体之内。
终于,在失败了无数次后,奇妙的状态又回来了,他望着那片赤白的天地。
血液不再响着浩浩奔腾之声,不少地方都被阻隔了循环,呈现出乌紫的颜色。脊柱错位,四肢骨骼碎得惨烈,曾经的玉骨成了枯败的柴火。
魏泽怕自己又会突然没了意识,赶紧往丹田处看去,令他动容的是,白玉珠子竟幽幽地发着白光,如初见时那般,几缕灵气绕在珠身上,一点一点向着伤口处推送过去。它在自行修复着身体。
自打珠子出世以来,魏泽对它可是又爱又恨,平时没少遭它的罪,可危急关头救命的还是它。现在他们就是一体共存,魏泽若是死了,珠子也将葬在这终日不见天日的地方。
魏泽不懂吐纳,也不会功法,灵气入体的事只能交给白玉珠子来做,但深渊底下的灵气并不足,甚至可以说少之又少,就算神异如珠子,能吸收到的灵气也是极度匮乏。
纵有巧妇,无米又如何成炊,修补身体的事只能依靠日积月累了,希望上头的灵气能早些填满这偌大的深渊。
接下来的日子就过得格外单一,他的大部时间依旧处于昏睡状态,偶尔会被夏季的雨水惊醒。
在地底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某一天,魏泽惊觉自己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多,身体的部分知觉已经恢复,现在的他能小范围地活动自己的双手,这是好转的现象,他在心里宽慰着自己,用不了多久就会复原的。
殊不知,他自以为的短时间,在外头已然过了一年。
一年的时间,没有人发现他,一切生灵都被卷进一场灾难和机缘的风暴中,而这深渊之下,倒成了最平静安宁的地方,只是魏泽察觉不到,在他眼里,深渊只是一个牢笼,一个枷锁,将他束缚在黑暗与恐慌中。
清醒的时候,魏泽就反复进行内视,一方面是时刻查看自己的身体,另一方面则锻炼进入内视的能力,之前十有九败,而现在能有一半的成功几率,速度更是提升不少,不用再做那么多的情绪调整。
白玉珠子还在兢兢业业地吸收外界的灵气,先到它的体内过一遍,再送往身体各处。
“看来灵气之中也存在杂质。”珠子就像在过筛一样,将不需要的剔除,只留最纯净的灵气供身体使用。
看了一会觉得无趣,魏泽便去研究身体的其他构造,之前他就发现了血肉上分布着许多小洞。洞口大的,血液形成了漩涡,缓慢地旋转着,如银河星海嵌在体内。洞口小的,漩涡就只有暗淡模糊的影子,更有的仅仅是个闭塞的黑洞。
他猜到这些漩涡是大夫口中的穴窍,没想到亲眼见到的竟是这个样子。
之后的日子魏泽都在尝试活动筋骨中度过,伤势已痊愈了八九分,可以做些简单的动作,比如慢走,半躺,但是幅度不能太大,力气使过头了能疼出眼泪来。
这一年多的功夫,他没有进过一粒米粟,雨水也常常供应不足,整个人瘦了一圈,皮肤也粗糙不堪,好在没有大碍,身上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都会有灵气去进行修补。
他就这么在地底下不吃不喝地活了下来,可是人虽活着,饥渴感却消除不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这时要有个活人下来,他都怕自己控制不住。
他记起了那条瀑布,地陷的源头就算不是那里,应该也离得不远,说不定会有水。他朝着一线天望去,一头直线,另一头却歪七扭八。魏泽笑了笑,多亏那时自己跑的方向毫无规则,否则还真的不好辨认,他果断的朝着曲折那头走去。
深渊照不进阳光,眼睛形同虚设,他在黑暗中的活动范围并不大,凭着掉下来之前的印象,这条深渊长廊应该超过一公里,而现在最多走出了五十米,地上有太多的碎石,以他的身体状况,稍不注意就可能摔得头破血流。
好在深渊够宽,没有大石块堵住路,他走走停停了多次,等气喘顺了再前进。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也不知道走出多少路,直到面前是倒成一片的大树。
“这些树都枯死了。”魏泽摸索着树干枝叶,自语道。
“有法子了!”
他找到树冠部分,挑了几根细点的枝杈拗了下来,又在地上摸了几块尖利的石头,往树干上凿去,大概凿出指甲片大小的小坑,用枝杈抵住小坑,双手迅速地搓动起来,竟然是准备钻木取火。搓了有段时间,魏泽用手摸了摸小坑,热乎乎的,他继续用力搓动,直到有一股微弱的热量传到手上。
“起烟了!”他赶紧将准备好的枯草枯叶引到小坑上,渐渐的一股焦味传出来,一丝火星明灭闪烁,很快引燃了枯叶堆,火苗窜出,烧得越来越旺。
魏泽把树枝引燃了当作火把,四周一下子亮堂起来。他的眼前是成片的枯木,没有一株存活下来,有如此规模的树群,应该是回到了当初发现瀑布的那个林子里。他抬头望了望狭窄的天空,就是在这里他与父母相隔,他没有如约回到镇里,父母是否在寻找他,是否以为他已经死了。
“爹娘。”他冲着天空声嘶力竭地喊道,心中悲凉。
他多希望那里能探出一个人影,能回应他,能发现他,可惜没有。
不过他也知道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只是发泄心中情绪而已,这地底太深,就是他举着火把,上头的人都不一定能注意到,何况没人呢,谁会没事往深渊下看。在想到办法上去之前,他得先活着,他要摸清楚这里的情况。
魏泽继续前行,有了火把,避过障碍很容易,只是他在黑暗中呆了太久,一时受不了亮光,眼泪总是忍不住流下来。
这里的枯木很多,足够生火所需,算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走了这么远的距离,依旧毫无收获。
“这里应该离瀑布很近才对。”魏泽已经翻过了树群,印象中的瀑布就在这个位置,可连个小沟都没有,他摸了摸两边的崖壁,干燥得很,看来水流没有经过这里。
“莫非改道了?”魏泽顿时泄了气,折腾了半天全白瞎了。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喉咙渴得冒烟,“很久没有下雨了啊。”
他靠着崖壁坐了下来,似乎有段很长的时间未落雨了,他不知道外头是什么季节,在这深渊下面,没有春夏秋冬的分别,每天每时每刻都是差不多的温度,有些阴冷,好在身体承受的住。这里就像一个被遗忘的地方,只有日复一日不变的黑暗与之陪伴。
“还要不要往前走呢?”魏泽举高了火把,瀑布果然不是源头,前方似乎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
“要是不走,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呢。”他自嘲道,便从枯木堆里捡了不少树枝,又继续前进。
走了大约一百米,也可能更多,一个惨白的骨架映入火光中,魏泽立刻止住脚步。
“什么东西?”他谨慎地打量着,拿火把照了照周围,确定没有危险才靠近了去。
这是一副野兽的骸骨,呈横躺姿势,看不出是什么种类,但骨骼长,有四肢,多是狮虎豹牛中的一种,不过胸骨很宽,魏泽拿自己的比对了一下,足足大他一倍有余。
“看起来是个大家伙啊,可惜还是摔死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也算是一起患难过的,这树枝送你,就当作是鲜花吧,走好。”
魏泽从腋下抽出一根枯枝,架在了头骨上。
“嗯?这是什么?”他从骨堆缝隙中捡起一根尖锥状的东西。
“牙齿?牛角?骨刺?”
这锥子是骨头没错,截面平整,骨质密度很大,跟打造出来的一般,可实在想象不出它原来是长在哪的,骨架上不像有断裂的痕迹,总不至于这东西直接长在肉上的吧。
“难道是小弟弟?”魏泽一阵恶寒,不可能的,小弟弟怎么会跑到那么前面来。
他拿着往崖壁上戳了戳,手上的力气不大,但就这么刺进去了小半截。
“宝贝,绝对是个宝贝。”不是石头脆,是这锥子太锋利了,他按了按扎出来的小洞,似乎想到了什么。
魏泽赶紧把骨锥收起来,说不定前面还有这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