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的仆人哪会有反抗之力,死的死,逃的逃,金甲总司杀的尽兴,竟一路追了过去,看他的方向,恐怕是要直接杀到刘府,拉上一族之人陪葬。
张一凡可不会去管刘家的死活,他疾跑到魏泽的身边,按住他的头,只见脸上黑气与红纹交缠在一起,像一窝刚破壳的小蛇,说不出的诡异。
“他……他怎么回事啊,你快救救他啊。”楚仙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喂丹药,输真气,能想到的都用上了,却什么效果都没有,什么忙都帮不上。
“我也没有办法,这红纹来路不明,听他自己说是吃东西吃出来的,但能吸引来这些黑气,极有可能他吃的也是同宗同源之物。”
“他吃过……尸体?”
“别瞎猜,你看他是那样的人吗,你有手帕没,塞嘴里别让他咬到舌头。”
“有,我有。”楚仙慌忙地掏出一块,揉成一团塞进魏泽嘴里。
而魏泽感受不到外面的情况,仅存的意识就只有疼,钻心的疼,脑袋正被一股力量往两边扯,他觉着自己就快要炸了。
但在髓海之中,九根天柱仿佛九轮炽阳,将泥丸照的一片通亮,其中连接着明堂宫的天柱,更是流光溢彩,底下先天元气卷着浪花,灵霭氤氲,似到了瑶池仙境。
一道道红黑相间的气体从百穴之中穿过,绕在了明堂宫天柱上,竟一点一点的渗透了进去,在柱壁上刻出了歪歪扭扭的线条。随着气体越来越多,线条也跟着向下蔓延,留下一些看不懂的图样。
魏泽想要阻止,这九根天柱是他的根基,不能有失。但意念拦不住它们,震散之后又会重新凝聚起来,向着天柱靠近。
他不惜动用了大量的心神,一道道气浪从髓海升起,要将它们卷碎,线条越来越细,终于快要断裂,天柱竟自发的产生吸力,将泥丸中的所有残余之气尽数吸附过来,线条也得以完成了最后一划。
城主府外,几乎是所有人都见到了一个青年将骨人身上中的黑气吸到了自己体内,一时争论四起。
“这人不会是邪修吧,竟在吞食那些怨气死气。”
“我看他是在炼化那些气体,为小孩子超度。”
“我看不像,正常人哪能承受的住,一定跟他练的功法有关,以秽物滋养己身,好邪门的人。”
楚仙听得来了气,她明明担心得要死,而这些人不知道真相,就爱胡乱猜疑,满嘴放炮,讲尽了难听的话,她很想冲出去跟这些人打上几架,封了他们的嘴。
“别生气,随便他们怎么讲,我们管好自己的。”张一凡按住了她的身体,示意不要冲动。
“我们把他搬远一点吧,这些人太讨厌了,离得远了,说不定就吸引不到黑气了。”
“也好,你帮忙扶着他,我来背。”
张一凡刚抬起手,那些被引过来的黑气就消失了,城主府内不再有死亡的气息流出,各种鬼哭狼嚎之声也都停止了。
“怎么回事,他把五种秽气都吸干净了?”
“你看他的脸上,那些红纹也慢慢不见了。”
楚仙长大了嘴巴,指着魏泽的两侧眼角,刚才红纹还在跟黑气交缠,现在颜色竟淡了下去,露出原本正常的肤色。
“小子,醒醒,还活着吗?”张一凡狂拍着他的脸颊。
“疼。”魏泽动了动手指,艰难的挤出一个字,眼皮睁开来还有些费劲,“你下手轻点。”
楚仙噌的扑了上去,抱着他的腰,把之前的泪痕和鼻涕都擦到了他的身上。
“好了我没事了,多亏你之前给我吃的那颗药,让我保持一丝清明,不让真的要被那些秽气闹出大乱子来。”他揉揉胸口,又摸了摸楚仙的脑袋,安慰道。
“真的?那药有这么灵?”楚仙自己都有些不信。
“是真的,所以我要好好谢谢你。”
“那......你说的,别反悔,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两人拉了钩,算是约定好了。
张一凡一挑眉毛,见魏泽看向了他,急忙打住了话,“欸,你别这么看我,我知道你也会谢谢我的,我想好也会告诉你的,但是我更好奇你小子把那些死气怨气弄到哪里去了,别告诉我你已经吃干抹尽,把它们变成了真气。”
“我要是有这么大的本事,现在就一掌轰死你。”魏泽没好气道,“那些东西没消失,只不过换了一个地方待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在明堂宫的天柱上,那五种无形之气与红纹融作一体,留下了一条连贯的暗红色线条,占了柱子三分之二的高度,乍看之下是个随意形成的图案,仔细瞧两眼却能看出笔锋回路,似乎是一行字,但不识得字体,也猜不透是什么意思,就这么刻在了柱壁上,浑然天成。
张一凡一脸同情的表情,“真是可怜啊。”
“你们看有人从城主府出来了!”有修士喊道。
只见黑气中有数人互相搀扶着,一步一瘸地走了出来,身上负着盔甲,是府内的守卫,五气落魂阵竟没有把所有人都杀死。
守卫出来后躺在地上嚎啕大哭,这些人说是修士,但一直在城里当差,没有经过风雨洗礼,心性还和三年前一样只是一个普通人。
继他们之后还有人影出现,这次不是三三两两,而是一群,粗略估计有十人之多。
“是明扬他们,还有个女子,是周蓉蓉,他们都活着!”
三人立刻跑了上去,扶过几个受伤的人。
“蓉蓉!”楚仙握着女子的手,心疼地抚摸着,才几天时间,都瘦得快没了人样。
“仙仙,你也在这,在刘家牢里,你没有受苦吧。”周蓉蓉趴在明扬背上,一直佩戴的面巾已经不见,没有倾国倾城之颜,只是看起来让人感到舒服的长相,但现在她脸色苍白,两颊深陷,讲话有些弱气。
楚仙摇摇头,满眼的不忍,“为什么会瘦的那么厉害,蓉蓉你的修为并不低啊。”
“大牢是特别打造的,隔绝了外界的灵气,并且有奇怪的东西可以消耗体内真气,进去了就是凡人一个。”明扬解释道,语气中满是疼惜之情。
“但我熬过来了,我等到你了。”周蓉蓉安心的抱住明扬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后脑勺上。
“你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又是怎么出来的?”张一凡问道。
“府内都是黑气,我们进去之后很快就失散了,只能在牢门前会合,幸亏大牢可以断绝灵气,旗阵干扰不到那里,在阵势开始运转的时候,我们就躲到了牢里,那些守卫是守大牢的,他们的伤也是我们救人时造成的,只是有些兄弟没来得及赶过来,就……”十修士中的一人回答道,遗憾的叹了口气。
“那出来呢?”
“我们听外面没了动静,就出来了,看到一个巨大的骨架,没有头也不会动,以为是被金甲总司解决掉了,就赶紧逃了出来,为什么你俩这个表情,难道不是被他破了阵吗?”明扬一脸疑惑。
“阵的确被破了,是被他。”魏泽被张一凡推了出来,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笑笑,这也是他第一次让众人看到他的长相,红纹已经不在了,不必再戴斗篷。
“金甲总司都破不了阵,魏兄是如何做到的?”
“意外,这是个意外,我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醒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魏泽讪讪道,他体内的情况说出来都不会有人信。
“那刘家算不算成功了,我只看到城主的尸体,那个金甲总司呢?”
“算是成功了吧,金甲总司被迫燃烧根基,跑去灭刘家了,不过他已经活不久了。”
“阵已经停止,此地不宜久留,那些看热闹的修士很快就会围过来,我们先离开这里。”
“恐怕没这么容易,你们看看谁来了。”
城主府正对的大街上,有一群人正气势汹汹的朝他们走来,带头的正是明涛本人,身后约莫跟着二十人,一半穿着明府护卫的衣服,一半是散修。
“注意点,接下来可能会有场恶战。”明扬提醒道。
“来的正好,在城主府时一直躲在大牢里,可憋死我了。”
“就等着他们呢。”
连同明扬和周家的援助在内,这里就只剩了十个人,但没有一人怯战,他们最低的也有化形二阶的修为,对方虽然人多,但一半是护卫,大部分只处在真焏阶段,构不成威胁,真正的战力是那些散修,十人对十人,他们不一定会落下风,何况还没算上张一凡和楚仙。
“张老板,这里的人手够了,刘家那边想麻烦你去看下。”明扬突然凑到张一凡身边,小声道。
“这里你应付的了吗?”
“别忘了我还有那两件东西。”
张一凡心领神会,他要算账的对象一直都是刘家,本来准备速战速决再赶过去,这明扬竟猜到了他的心思,顺了一个人情给他。
“小子,跟我一起来。”他一把抓住魏泽的手臂,将其拖出了人群。
“明涛怎么办啊,他们能行吗?”
“那是他们自家的事,我们插什么手,不如想想怎么收拾刘家。”
魏泽与他并肩走着,思忖道:“你说一个凝神境界的人以自毁根基的方式暂时提升境界,可以坚持多久?”
“你错了,首先这件事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这也是一种秘技,没这本事的人去燃烧丹田,不得当场炸了?再者,人的丹种有大有小,有密有疏,在本质上就决定了能坚持的时间,就算是同境界也没有可比性。”
“那他之后会怎么样?”
“这样做的代价必然很大,估计就是形神俱灭,连丝魂魄都不会留下。”
魏泽摇摇头,金甲总司杀了那么多人一起陪葬,最后他连黄泉路都走不上去。
“你看那是什么?”
两人见草丛后似藏着什么便绕了过去,只见一张木桌上垒着一座头骨小山,发着惨白的颜色,地上还有只铃铛,已经粉碎,不远处一柄卷了刃的长剑深深插入地面。
“人首乃一身之主宰,想不到被炼成了操控邪祟的法器,刘家权势蒙心,不敬天纲人伦,到头来自食了苦果,你说这不是报应又是什么,但愿那些孩子能得到安宁。”魏泽感概道,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生出无限悲凉,髓海内凄风苦雨,一片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