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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少年君落

晶莹剔透的雪花一片片缓缓飘落,整个大地早已换上了雪白的新裳。寒山之上常年积雪,传说中掌管霜雪的女神——青女,便居住在寒山深处的青女峰上。每逢三月十三与九月十四之日,青女便会扶一把七弦琴立于峰顶,琴音如涟,霜雪随之飘然而落,净去世间的邪气污秽,人们的灾病也就全无了。

于是,每年的这两日子便被当地的人称作“青女日”,家家户户都会焚香祭拜以求平安。

一个穿着粗制布衣的少年坐在村子的门口,出神的望着远方。虽然少年有些黑瘦,但眼神却透出不同常人的明亮。

“君落,晚上来叔家里吃饭,刚让你婶炖了一锅闷羊肉,天气凉了,给你补补身子。”一个扛着锄头的中年汉子笑道。

“虎叔,不了,上次捉的山鸡跟兔子还没吃完呢,就不去打扰您跟婶婶了。”少年咧嘴笑了笑。

“你这孩子,你婶给你过冬做了件新棉衣,过两天给你送过去,可不能再推拖了。”中年汉子佯怒道。

“行勒,虎叔,麻烦叔回去替我好好谢谢婶婶。”少年这次没有再矫情。

渐渐的,太阳落山了,夜幕缓缓的笼罩了一个小村庄,一片宁静安详。这个村子坐落在寒山脚下,虽说是脚下,可离寒山没半个月的强健脚力根本就很难走到。因为寒山实在太大了,绵延千里,群山起伏,终年积雪,令人望而生畏。

村里人都知道寒山上是有神仙的,因为有一次村子被一群饿红眼的雪狼围攻,就曾有一个鹤发童颜的道人飘然而至,只听道人一声轻喝,雪狼群便退散去了,村里人惊为天人,纷纷对道人跪拜行礼,村民知恩图报,便向道人询问姓名,好在村里塑像祭拜。

道人只说了句:“吾自寒山来。”便飘然而去。

自那时起,村子再未曾受到野兽攻击,村民都认为是仙人庇佑,逢年过节,都会召集全村人对道人蜡像烧香参拜。

村子名叫福源村,据说是很久以前村里的老祖宗建村时为讨个好兆头起的。

十二年前的一天早上,村里一户外出砍柴的猎户在村头看到了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婴儿,猎户淳朴善良,便将孩子抱了回去。

村子里的族长得知此事,便将村民召集在了一起,一同为孩子沐浴祈福,脱下襁褓时,只见孩子脖子上挂了件精致木牌,其上只有“君落”二字,别无其他,于是孩子便有了君落这个名字。

君落打小是在族长家里长大的,老族长并无妻儿,小君落从小是吃着百家饭,穿着百家衣长大的。

自打小君落懂事起,便想着回报村子,经常帮族长跟村民做些砍柴、挑水的活,村民都很喜欢君落。

君落十岁那年,觉得已经可以照顾自己了,便不想再劳烦族长,族长得知君落的这个想法以后,自然想要挽留。毕竟十年朝夕相处,早已将君落视作自己的亲孙子了。君落自然知道族长的好意,可他更知道老族长年岁渐高,还要照顾全村人,在与族长夜谈一宿后,终于得到了族长的支持。

于是第二天一早君落便上山砍柴伐木,在好心村民的帮助下很快在村子的东头搭起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木屋,虽然很简陋,但却足以遮风挡雨。

此刻,君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屋,简单吃了些午饭时剩下的饭菜,躺下打算休息的时候。便听到一阵敲门声。

“君落,快开门,叔给你送闷羊肉来了。”

君落自然听的出这是虎叔的声音,便赶忙下床打开了门,只见一个端着一大碗羊肉汤的汉子站在门口向他咧嘴笑着,君落心里一阵暖意,赶忙招呼虎叔进屋来坐。

这个村子里,除了老族长,就数虎叔对他最好,当然其他村民对他也不错,但相比其他人,君落心底还是对老族长和虎叔更为亲近。

等到虎叔走后,君落并没有吃那碗羊肉汤,而是打算送去给老族长。

“族长爷爷,开下门,我是君落。”

不一会,只见一个面目和蔼的六旬老人打开了门。老人开心的笑道:“来,来,快进来,君落,是不是想爷爷我了,今个,咋爷孙好好叙叙旧。”

老人看着少年手里端着的羊肉,宠溺的揉了揉少年的头,指了指挂在墙上的一根羊腿说道“你虎叔可是个好人,将来你出息了,可得好好报答他。”

“我一定会好好报答族长爷爷和虎叔的。”君落神色坚毅、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道。

老人听到这句话后,满是欣慰之色。

很快,夜深了,君落就要跟老人告辞的时候,老人神色犹豫,最后仿佛下定了决心般说道“君落,我知道你还很年轻,而我们的村子对你来说终究是太小了。”

从未见过老族长这般神情的君落急忙问道“族长爷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前些日子我带了几个族人去镇上将村里积攒的兽皮拿去换些米面,打算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则告示,上面写着寒门会在冬至之日招收新弟子。经过一番打听,我才知道原来寒门就是住在寒山上的那些神仙人物所在的门派。孩子,你若是能拜进寒门,我也就能放心的在村子里颐养天年了。”老人缓缓说道。

“族长爷爷,我想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君落说道。

“好吧,孩子,早点回去休息吧!”老人宠溺的摸了摸君落的头。

回到小屋的君落,一个人躺在木床上,摸了摸胸口的木牌,自从他懂事起,他便无比渴望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几乎所有村里的人,他都询问过,然而却只知道自己被猎户捡到时,身上只有这个刻了“君落”二字的木牌。

君落静静的看着窗外,夜晚仿佛格外的宁静、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泛起一抹鱼白。

君落照常起床,没过多久,君落便背着两捆木柴回来了,这是他为老族长和虎叔家准备的,而他手里拎着的这只山鸡是昨天在雪地里设下的活结陷阱里捉到的,只要往这种麻绳做的活结里洒上些谷壳,用不了多久保管有收获,这也是君落主要的食物来源。

从他十岁一个人住在这个小木屋开始,每过三、四天,他便会给老族长和虎叔家各送去一捆木柴,风雨无阻,而他现在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今天君落先去了虎叔家里,没过多久,伴着一阵敲门声,一个老人打开了大门,“族长爷爷,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君落神色坚毅的说道。

“孩子,爷爷知道你从懂事起便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是爷爷没用,这么多年也没有帮你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可寒门不同,那里可都是些神仙人物,你若是能成为那里的弟子,我相信总会有机会知道自己身世的。”老人和蔼道。

老人这样说,君落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但当真正听到这些话从老人嘴里说出来时,泪水还是不自觉的浸湿了眼眶。

君落虽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但对他们的想念却从未减弱过。

第二天早上,君落在村子等待,很快老族长和村民们便陆陆续续都赶了过来。

昨天和族长爷爷的一番谈话过后,君落便决定第二天早上便动身。而老族长只是简单的把这件事跟大伙说了下,村民们便自发的前来送行,在村民的眼里,君落早已如同他们自己的孩子般了。

一个中年汉子率先开到君落面前,“从村子出去过以后,你可就是真正的男子汉了,可不能给村子丢人,这是你婶给做的棉衣。”汉子边说边把一个包袱塞到了君落的怀里。

“虎叔,您放心,我一定会争气的。”君落点了点头哽咽道。

“君落,这是婶给你做的饼,拿着路上吃。”

“孩子,这是叔家里的肉干,想叔了就吃片肉干。”

“君落,婶给你做的衣裳,婶的针线活做的粗,你可别嫌弃婶。”

村民们纷纷与君落道别。君落一一回应,没有任何客套话,因为这些人在君落心里是真正的亲人。

“孩子,远出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老族长用自己已有皱纹的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君落的手。

随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羊皮卷纸,靠到君落的耳旁,轻声到:“这是从村子到寒山的地图,里面包着的是一块玉佩,是我年轻时候在深山里打猎捡到了,你带在身上,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这块玉佩,记住,是任何人。”

君落从未见过族长爷爷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对他说过话,感动之余不禁有了一丝疑惑,但过早独立的生活早已让君落过了那个好奇的年纪,君落相信族长爷爷没有跟自己说更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于是便认真的点了点头。

一切都交代完后,君落后退三步,猛然跪下,深深的朝族长爷爷在内的众人拜了三拜,然后起身道:“福源村对君落的大恩,君落无以为报,他日若能有所成就,必当竭尽所能回报福源村,大家保重!”

说完这句话后,君落转身毅然决然的往东方走去,没有人看见君落脸颊滑落的泪水。

若是有选择,君落又何曾想远去,能在福源村做个孝顺双亲的田舍郎,对君落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

走远后,君落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深深看了眼此刻只能看得见轮廓的村子,仿佛要将村子印在脑海里般。

过了不知道多久,才转过头去。待众人都散去后。老族长依然还在原地伫立,目光炯炯有神,那块玉佩曾不止一次救过自己的命,把玉佩送给君落,他也不知道对君落来说是福是祸,不过老人有一种直觉,那块玉佩一定会帮到君落,这对老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老人此刻的想法,仍在风雪中赶路的君落自然不得而知。君落只是将玉佩戴在胸口,虽然知道玉佩可能不凡,但他更多的是将玉佩当作自己对族长爷爷和福源村的一个念想。

风雪之中,只有一个少年缓缓前行,陪伴他的唯有其身后一行浅浅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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