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程寒峰彻底惊讶了,他记得他小时候还喊过薛太后母亲,可为何小妹......
程寒峰忽然发现阿七身上有些不对,这不是阿七出门前穿的那件粗麻布衣服。程寒峰心里想着,手便伸过去拉起她的袖子,三根手指在布料上摩擦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这是细熟布?”
“对啊,我穿着粗麻衣服去后,陛下说,我非朝廷大臣,也非皇亲,不用重孝,便让人拿了这件细熟布的衣服,让我悄悄看了一眼姑母,便把我赶出来了。”阿七叹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个嘲弄的笑。
阿七抬头看着远方灰暗的天空,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开口说道:“我看到姑母了,她就好像是睡着那样,嘴角含笑,就像是在做美梦那样......大约是心愿已了,其实那样离开也好,带着快乐离开,总比遗憾好。”
“将军呢?”
“他是已经过继到薛家的侄儿,太后的侄子,又是朝廷重臣,自然是可以为姑母守灵的。他怕你担心我们,叫我过来与你一道,回来这里,我想穿什么都没人管!”阿七说着,伸手把穿在外面的细熟布孝衣狠狠地扯了下来,丢到地上,转身去换了件粗麻衣服,抬了火盆,又另人抬来一盆切的大小整齐的谷草,“既然他们不要我们去,我们便在这为姑母祭祀吧!”程寒峰莫名的从阿七的语气中听到了一种愤怒。
因薛太后前留下遗照,明确要求葬礼简办,并不陪葬任何金银珠宝,同时废除以人殉葬之制,遂只停灵四十九日后,薛太后便被送入帝陵,燕帝私心以为,大约母亲是不想见他父亲的。
盖因很多很多年前,先帝入陵后,薛太后便令人另修一室,留给自己。薛太后进的,也是这间。
薛漠、程寒峰、阿七三人受满三个月后,燕帝便打发薛漠回封地,刑部的调查司司长金人杰也顺势告老辞去职务,燕帝知他这些年来为大燕做过许多得罪人的事,有人会对他不利,便托薛漠照顾金人杰。
金人杰为人老道,学识又丰,对匈奴之地了解不下薛漠,薛漠心下惊喜,若金人杰能帮他一两分,那可就抵得几千兵马,遂立刻用好车好马,恭恭敬敬地把金人杰接到靖北去养老。
金人杰见薛漠对自己真心恭敬,对匈奴一样同仇敌忾的他在来的靖北后,听过路的西域行商说起,匈奴伊稚邪单于已经整合匈奴残部时,顿时冷笑一声,转头回到靖北王府,把曾经打听到的一个重要消息与薛漠悄悄一说,这消息犹如一记惊雷,炸得薛漠目瞪口呆,金人杰再接再厉,给他出了个焉坏的主意,薛漠立刻拍案叫绝,两人一起又加油添醋的加了不少东西后行动,伊稚邪后因两人出的主意倒了大霉。
且不说薛漠接着金人杰回靖北,且说阿七与程寒峰守了三个月的孝后,燕帝便把二人找来,拿了一车礼物,看着身形消瘦的二人,道:“若是你们这样自苦,她若是知道,只怕......”燕帝也不知该说什么了,若说会跑来与你们托梦,那他们反而会很高兴,这两像极母亲的两奇葩二货!
“不如去完成她的遗愿罢。”燕帝在几人面前提前薛太后时,总是用“她”来代替“母亲”二字,盖因某次提起薛太后时,他说了一句“母亲”后,便明显的看到两人眼中的极明显的妒忌,妒忌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喊薛太后“母亲”。燕帝派了一队使节,带了些礼物,送到南梁,给妹妹及妹妹的夫家,随便告诉妹妹纪王妃赵雪,母亲的丧事一些情况。而程寒峰与阿七便是使节顺带的人。
使节姓苏,知两人一人是靖北王亲弟薛渊,一人是护送薛渊的新进小将程寒峰,本想着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打定主意对二人客气就好,却未料到见到二人时,其情景与想像中的不符,原本想着对方定是锦衣华服,吃穿用度奢华无比,却未想到,二人带着几名精壮仆人,只是穿着素色细熟布衣服,吃的也只是简单素食。搞得苏使节尴尬异常,直言亦要如同二人一般。
阿七阻止道:“我与太后有亲,着此服饰,乃是晚辈为长辈守孝,程将军亦是受过太后再生之恩,方才如此,此乃家事。苏使节受陛下嘱咐,拜为使节,出使他国,理应锦衣华服,乃展现大燕气象,此乃国事,苏使节在长安朝中已为太后守灵,今已脱孝,无虚忌讳,若使节因我二人而感尴尬,不如我们分开来行。”
“这,只怕不好。”苏使节犹豫了一番,却也觉得阿七说的有礼,可要分开,却也有些不合适......
“无妨,陛下要我二人前去,不过是送封信,令我见见表姐纪王妃,并不是一定要与您同行,您是有王命在身,比不得我俩,更何况,我兄长已经留下惯常四处行走之人与我们,所以,使节不用担心。”阿七自信满满的模样,打动了苏使节,苏使节再三挽留见阿七去意坚决,只得让他们先行离开,但约好在南梁金陵见面。
阿七程寒峰带着五六个随从在何二的指引下,一路往南轻马慢驰,也不大在乎每日赶多少路,只随心而行,随心而停,走走停停,领略着这逐渐柔和的风,树叶渐宽的绿,及越来越热辣的日头。就在这不断变化的景色中,阿七、程寒峰二人原本悲痛的情绪也被这柔和的风给一缕一缕地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