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大殿里不时传出各种古怪笑声,犹如厉鬼在身边飘荡,小小的阿七缩在殿门边用力捂着耳朵,可那些声音还是钻进阿七的耳朵。
“你是个怪物,哈哈~!”
“哎~!你看你看,就是他就是他,那个小怪物!”
“听说他比天煞孤星还厉害!”
“他到哪,哪就有灾......”
“我不是,我不是怪物,我不是!”阿七泪流满面。
“怎么了?”金人杰苍老嘶哑的声音把阿七从梦魇中拖出。阿七睁开眼,看到被火堆驱逐黑暗抹上温暖颜色的毡帐。
“金老,我没事,就做噩梦了,睡了。”阿七知道,若是自己起身,谁在床榻下的金人杰肯定会起身照顾他。
“小主人要不要喝点水。”金人杰问。
“不用了。”阿七的话让直起一些身子的金人杰又缩回了暖被窝。
阿七听到动静,没有回头看金老,对于阿七,金老名为仆人,实为老师。当初来匈奴为质之时,金人杰已经六十岁,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可国家危难之际,他挺身而出随阿七来到这,多年来不但护着他,教导他,还积极为大燕出谋划策打探消息。金人杰虽是宦官,但却真真比朝中许多大臣更像伟男子,大丈夫。待一切结束回去,陛下定会赠下金银田宅,并为金老立传以流芳百世。而自己呢?得报陛下恩情以偿心愿,为陛下分忧,母亲,应该会很开心吧?!而自己到时候该干些什么呢?阿七手指下意识的在被子上滑动,阿七闭上眼,他有感觉,今天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原因只是金老亲自执笔写的信,他请陛下找一个精通阵法的高手。
“金老,您缘何舍近求远?”
“在离开长安前,娘娘嘱咐我要把你带回去。”金老目光慈爱地看着阿七:“娘娘虽国事缠身,但还是关心小主子的。”
阿七那一刻忽然觉得冰冷坚硬的大地被春风一吹,便立即有无数植被吐出新绿,满目的生机勃勃代替了之前的荒芜,而自己现在就像一株冒出叶子的小草,在微暖的春风中舒展筋骨。母亲,终究还是在乎自己的。阿七默默地想,便把刚刚那个噩梦丢到脑后,自己,将来回大燕后做什么呢?这真是个令人烦恼的问题呢!
第二天一早,伊稚邪派了两人过来,护送带着重要信件的王宝离开。
“金老,您说,我们能如愿以偿么?”看着绝尘而去的几人,阿七问金人杰。
“事在人为。”
“你说,待我们都如愿以偿,天下会太平么?”
金人杰沉默地看了一眼阿七,许久才道:“大约不会吧。”
“为何?”阿七惊讶地看着他。
“自四十年前,前朝朝政破败,民不聊生,厉帝被诛,群雄四起,天下便四分五裂,有道是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现在,这,是乱世,各国国主皆野心勃勃,各有贤愚,更何况世家势大,百姓穷苦,想要天下太平,有的等。”
“即为乱世,那是不是就要像史书上写的那样,有明主出世才会天下太平?”看过许多史书的阿七还是有些天真。
“明主?呵呵,”金人杰敲敲阿七的脑瓜,“结束乱世,不过是时也命也,不是随便说有什么明主就能结束的。明主,不单单是要君主贤明,也要国家强大,底子厚很多因素才成,你还得把书里的内容嚼透了才成。不过一人智短,二人智长,待回长安后,多听听各大贤讲课,开阔眼界后,你自然能懂了。对了,今日的功课做了没?”
“还没。”阿七声气立刻弱了。
“那还不快去。”金人杰脸色立刻变冷,可就阿七火急火燎地跑去做功课时,他眼中闪过淡淡叹息。
阿七用小刀给柱子上一个“正”字划上最后一道划痕,他来到匈奴后便每天划那么一道,一痕即为一天。整个毡帐里的柱子上布满了许许多多的“正”,阿七不用数就知道,这里有五百一十一个“正”字,既两千五百五十五天,七年还差一天,对于阿七来说,前面的六年半如流水般过得极快,而半年前接到王宝带来陛下的书信后,阿七便觉得这日子十分难熬,他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什么时候能回去,阿七想念长安,想念长安街道上比肩接踵的人群,小贩摊子上琳琅满目有趣物件,歌舞坊里身姿妖娆的胡姬拿手的回旋舞,上元节夜市里写着谜面的精致花灯,飘散在空气中诱人的美食香气,还有,还有,还有他最最想念的家人。王宝说兄长有才得到陛下重用,可惜私德不休,以至于名声狼藉;听说母亲头上添了不少白发,没有原来那么有精神;听说,陛下越来越厉害了,世家大族都不敢与其向背;听说,皇后娘娘不久前给陛下添了个嫡公主;听说......
“陛下多添了一个要求,将来要与匈奴开互市,并要求可以商队可以走河西去西域等地经商。”王宝向阿七及金人杰汇报。
“那我们可以给他们什么?”
“陛下已经派人去找精通阵法之人,此事已经有些眉目,另外伊稚邪提出调开白羊部好让他夺位此事已经同意,待精通阵法之人到达匈奴,便可开始行动。”王宝把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转眼又是时光匆匆,距阿七与伊稚邪谈生意已经一年了。
一个月前,大燕派来精通阵法之人到了,据说陛下许诺,功成后封他为国师。阿七对这一见面就对自己献殷勤的陈道长好感全无,方正的模样掩不住小眼里不是闪过的贪婪。
“我不喜欢这个人。”阿七陈道长下去后偷偷对金老说。
“这样的人是很好的。”
“很好?!”阿七惊讶。
“很好控制啊,人无欲则刚,贪婪的人却是很好控制,不过是条好用的狗罢了,万一死了,也不可惜,不过,你不要小看这样的小人,因为,很多厉害人物都是死在这些小人物的手中。”
阿七点头,接下来的一个月,阿七假说自己想学阵法,向陈道长讨教,发现对方阵法上确是有一套,虽与阿七相比多有不如,但另有其长,令阿七对阵法理解更进一步。
“明日就是伊稚邪要去迷失之域的日子,陛下的意思是最好能让伊稚邪活着出来。”金老再次对陈道长强调,前不久传来乌孙灭黑羊部的消息,休力大怒,如伊稚邪所料地派他去剿灭敢于挑衅的乌孙族,昨日伊稚邪快马来报,说是明天启程去迷失之域,至于剿灭乌孙,他才不会去。
“是,贫道知晓。”陈道长有些趋利避害小聪明,他虽不知为什么,但不会多问。
“明日我也会去。”阿七用火钩拨着火堆。
“小主子?!”金老惊讶地看着阿七。
“我欠他一个人情,还了,那我和他便两不相欠。”金人杰看到阿七的神色略有莫落,想起此前阿七与伊稚邪歃血盟誓时的表情,当兄弟之义中掺杂两个国家的政治利益后,两人的兄弟之情便到了头。
第二日,一轮红日刚蹦出地平线不久,伊稚邪带着他的亲卫奔驰而来,到达阿七毡帐处时发现,整装待发的除了陈道长还有阿七。身着骑装,装备齐全的阿七对伊稚邪舒朗一笑:“我同你一道去。”
“好。”伊稚邪挥手一笑,勒转马头,带着众人向迷失之域而去。
三天后,一行百人来到迷失之域外围,这是一片荒凉的石林山谷,到处都是一堆堆的怪石,附近既没有水,也没有动物,不,应该说,动物都不大敢接近这里。自来到这里,胯下的马儿便速度越来越慢,到怪石堆附近时就止步不前,即使斥候用力鞭打也不能使它们前进。
“前面就是迷失之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