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出了那间房屋之后,大牛并没有和二狗、二蛋一起去洗澡,而是独自走回了郑青云的房中,闷闷不乐地躺在了床上。
郑青云兑好了洗澡的水,让二狗、二蛋先洗着。他也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来到床前,拍了拍大牛的屁股,说:别这样,大牛兄弟。二伯的境况,你现在也知道了,我们就别再难为他老人家,再为他老人家添烦添堵了吧。
大牛坐起身来,说:我们的二爷是个好人,这我知道。我也不是在因为他不能带着我们回去为三爷报仇而难过,我是在想着那个郑井然而感到心里憋闷得慌呢。
再说了,我虽然跑出来了,也在二爷家里过上了好日子,可我的爹和娘还在家中,也不知道他现在把他们怎么样了,唉!
郑青云的心,也异常地沉重着,但他还是安慰着大牛道:伯父和伯母的年岁,应该也很大了吧?我想那郑井然,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哟。
大牛摇了摇头,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青云兄弟?他这个人,可凶残着呢。无论是谁,只要你犯在了他的手上,那是不死也得掉三层皮的哟。你看我们的三爷,还是他的亲兄弟,平常也没碍着妨着他什么的,他还不是一样勾结官爷和兵爷,把他给弄死了么?
郑青云的后背心在溲溲地冒着寒气,但他还是劝慰道:大牛兄弟,你们这一路逃出来,也很是不易的,依我看,你还是别回去了吧。况且,就算是你回去了,又能做什么呢?要是万一撞在了他的手上,你可能连后悔都来不及哟。
大牛摇了摇头,说:我也想好了,真要是撞在了他的手上,大不了就一个拼了,拼上他一个,够本;如果能拼上他两个,也就赚了。
郑青云用手猛力地拍了一下大牛的肩,说:你真糊涂哟,大牛兄弟!你手无寸铁的,拿什么去拼,去赚?我看你这次如果非要犟着回去,也就只能做个倒霉鬼了。
听郑青云这么一说,大牛不再那么豪气冲天了。他定定地望着郑青云,眼中慢慢地溢出了两汪泪花来。正在这时,二狗和二蛋洗完了澡,高高兴兴地朝着屋子里走来了。刚走到门边,他们就大声叫道:大牛哥,我们洗完了,你快去洗吧,真爽快哟!
郑青云也用手拉了拉大牛,说:快洗澡去吧,大牛兄弟,一会儿水就凉了。
见大牛仍低垂着头,呆呆地坐在那里,二狗、二蛋走上前来,用鼻子在他的身上闻了闻,说道:你的身上好臭哟,大牛哥。还是赶快去洗吧,别把青云兄弟的房间,也给整得臭烘烘的。
大牛抬起头来,瞪了他们一眼,再很不好意思地对着郑青云笑了笑,起身便跟着郑青云洗澡去了。
趁着大牛洗澡的当儿,郑青云又返回到自己的房中,对二狗和二蛋问道:我房间里的这一铺床,你们三个人睡着,还行吧?
二狗、二蛋连连点头道:行,行的。
郑青云说:那么,今晚你们三个就继续睡这张床吧,我去二伯的书房里睡。
二狗说道:青云哥,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们来了,却把你给撵走了。
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吧。谁让我们是弟兄呢?郑青云在他们的中间坐了下来,说道,不过今晚,我可得要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你们可得给我好好完成哈。
什么任务,青云哥?二狗、二蛋齐声说道,你只管吩咐吧,我们一定完成!
郑青云把手搭在了他们的肩上,低声地说道:今晚,你们可不能只管自己呼呼地睡大觉了,你们得给我警醒些,如果大牛晚上起来走出了这个房间,你们可得要立即来告诉我哈。听清了没有?
二狗和二蛋眨巴着眼睛,问道:怎么,大牛哥想走?
郑青云点了点头,问道:你们能看住他吗?
二狗和二蛋都站起了身来,拍着胸脯说:放心吧,青云哥,我们能看住他。
看着他们那严肃庄重的样子,郑青云笑了笑,问道:你们准备用什么法子看住他?
二狗再次眨巴了几下自己的眼睛,说:我们把他夹在中间睡。
二蛋也赶紧补充道:我们俩,轮流着睡,始终有一双眼睛盯着他呢。
郑青云也站起了身来,拍着他们的肩膀,笑着说道:行,这任务就交给你们啦。要是你们没完成任务,二伯怪罪下来,我可就得惩罚你们了哈。
行!二狗、二蛋爽快地答道,青云哥,今晚你就放心地睡大觉去吧
吃过晚饭之后,郑斐然夫妇特意陪着这四位年轻后生,围坐在庭院里的石桌子前,喝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茶。无奈三月的上半月的月亮虽然出得很早,但夜晚的风,还是凉意很重。郑斐然在接连裹了裹自己的长衫之后,还是打出了一长串很响的喷嚏。
郑夫人赶紧说道:老爷,你身子骨弱,这夜晚的湿气又重,您还是早些进屋去休息了吧。
郑斐然摆了摆手,本还想坚持着再坐一会儿,那四位后辈晚生也赶紧站起了身来,连拉带劝地簇拥着他向屋子里走去了。在走进屋子之前,他满怀着歉意地对他们说道:唉,这岁月就是不饶人呀。今晚的夜如此清静,青云,你就代我陪这三位贤侄多坐坐吧。
可再回到桌前的大牛,却连连地打起了呵欠来,直嚷着好犯困,想进屋子里歇息去了。郑青云见大家已经没有了再坐的兴致,就把他们送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在向二狗和二蛋使了一个眼色之后,他拉上了房门,收拾了茶桌,便也想着早点睡下休息了。
不过,在走进二伯的书房去睡觉之前,他还是多了一个心眼。他走到庭院的大门之前,特意为它多加上了一把新锁。
在望着书房里的灯终于熄灭了之后,大牛悄悄地坐起了身来。他用手拍了拍二狗大腿,又拍了拍二蛋的屁股,说道:你们两个,都给我坐起来。
二狗假装着睡得迷迷糊糊的样子,不满地哝咕道:大牛哥,你不是说很犯困吗?干吗还不睡呢?
大牛神秘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酒坛,问道:你们真的想睡?那,我就自己独自享受了哈,你们可不许埋怨我吃独食,有了好东西不用你们分享。
二狗兄弟俩一听,赶紧问道:什么好东西呀,大牛哥?
大牛没再说话。他只是悄悄地揭开了那个小酒坛的盖子,在他们的面前晃了晃,就只顾着自己美滋滋地喝了起来。
酒!大牛哥,你从哪儿弄来的呀?一股清幽幽的郁香,霎时就引得二狗兄弟俩清口水直流,他们肚子里的蛔虫,似乎就要爬上他们的喉咙来了。
大牛却把那个小酒坛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中,故意不回答他们的问话。这反倒使二狗兄弟俩显得更加急不可耐了,他们一边伸过手去,一边乞求着说道:真香,大牛哥。你就让我们也尝一尝吧。
大牛故意端坐在那里,问道:你们真的想喝?
想!想!!二狗兄弟俩齐声答道,我们可是好久都没有沾过酒了。
大牛便把酒坛递给了他们,说:慢慢喝哈,别喝醉了。
这兄弟俩频频地点着头,可嘴巴却一点儿都不含糊,第一口就喝了一个大大的满嘴。刚一吞下肚去,一股凛冽的清香,马上就弥漫在他们的胸腔,他们的肚腹,他们的大脑。他们感觉着,它的滋味,可比他们所吃到的第一片肉,美好多啦!
就在这种击鼓传花式的闷喝之中,大牛只是用嘴唇沾了沾酒,其余的酒,则完全喝进了这兄弟俩的肚子里去了。不一会儿,他们便仰身躺倒在了床上,呼呼地睡着了,把郑青云所交给他们的任务,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大牛盘腿坐在他们中间,闭目养了一会儿神,就悄无声息地下了床。他把那个小酒坛藏在了床底下,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房门边,在把那道门拉开了一条缝之后,便一溜烟似的溜了出去,并轻轻地拉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