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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误吃鱼食

第二日,高萧萧和母亲分乘了两顶小轿,跟在骑马的父亲身后,去了宫里。父亲先去仁宗那儿述职,高夫人则带着萧萧去了皇后的宫室。高萧萧看得出,这一路逦迆,母亲的心越来越激动了。母女两个刚到了皇后的宫前,就见殿前立着几个笑吟吟的宫女嬷嬷,为首的一个年纪稍大的笑着行礼道:“果然是夫人和小姐来了!皇后此番正里面念叨呢!”说着便排开一字形,领着高夫人和萧萧进去。

母亲心情紧张,握着高萧萧的手儿,都不禁微微的颤抖,终于到了皇后素常所在的偏殿,只听得里头轻微的脚步声动,高夫人便在外回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偏殿里头的曹后终于缓缓走出来,她上前一把就携住了高夫人的手,口中说道:“姐姐一向可好!”高萧萧见了,也赶紧上前行礼。曹后瞧了瞧她,目光中流过缓缓的惊喜,却不动声色道:“萧萧果然长成了大姑娘了!和滔滔在一处,果是个姐妹花!”说着,上前也携着她的手,握了一握。高萧萧只觉得皇后的手是冰凉冰凉。

高夫人看出曹后面色枯黄,便知道她的病儿还未全好,想着滔滔怎么不见,正欲询问时,只见帘栊响处,一个头戴珠翠,身穿红衣的年轻姑娘,手里拿着一个白玉玛瑙盘子,盘子里的是西域使者送来的葡萄,正面含微笑地进来。姑娘将盘子放下,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和萧萧,面色并无太多表情,只是说道:“见过皇后姨母,见过母亲!萧萧,多日不见了!”高夫人本以为滔滔见了自己,会像寻常女子一样,拉着她的手,说些亲昵话儿的,可是看着滔滔神色如常,待皇后自比自己亲近,心中是说不出的酸苦,想她自幼就进了宫,要论母子情分,皇后自然是越过她去了。

因此高夫人心中只觉得难过,可是她也说不出这始作俑者者是谁,她看着女儿,上前走去,握住她的手道:“滔滔,为娘在京口,可是想你!现在好了,咱们一家又团聚了!”说着,不禁滴下泪来。高滔滔瞧了瞧皇后,笑道:“母亲何须伤心!我在这里便也如在家一样!平时也常有书信往来,你们平平安安的,我在宫里自会呆的舒心!”高夫人听了她这话,自是周全,想说什么,一时竟开不了口了,高滔滔便对着萧萧道:“皇后姨母,母亲,你们且叙叙话儿,我这就带萧萧四处逛逛,有一个人此时已是望眼欲穿了呢!”

高滔滔带了萧萧,刚出了皇后这里,便就在廊子外看见另一个年轻英俊的年轻人。年轻人见了前方两名姑娘中的一个,微微有些失神,但还是保持风度笑道:“萧萧,我是一眼就瞧出你了!你和……你姐姐很是不同!”高滔滔在旁便笑道:“宗实哥哥,我们两个都长得一样,为何你能看出不同?”赵宗实听了,便诚实道:“滔滔,要我说实话么?只是因为萧萧的眼睛,说不上来的清澈!”高滔滔听了,脸色都变了,高萧萧忙笑道:“宗实哥哥,我可就这个优点,其余全比不上我姐姐!”她有意岔开话题,问道:“到了中午宴席时,那些进士们,果真会被宣见来么?”赵宗实听了,点头道:“当然!皇上对他们是颇为器重!”

中午的午膳,高萧萧是和皇后母亲一起吃的。宗实自是去参加仁宗宴请的午膳去了。仁宗请进士们畅游御花园,宗实和父亲等进京述职的大臣陪同。皇后见我在内廷,颇是显得无聊,便命滔滔携着我,也一并进去玩乐。仁宗命内廷太监,给这些进士们,没人发一盘鱼饵和一根钓竿,在河中垂钓,所钓的鱼儿,都一并交与跟随的太监,交御厨烹饪。高萧萧心中自是期望能见到司马光,因此她对着滔滔道:“你不必跟着我!玩乐须尽兴!为何你兴致不同,走在一处,大家无趣,你还是去看你的园中仙鹤罢,我就还是瞧着我的这些蝈蝈蚂蚱去!”高滔滔听了,便道:“你我虽是姐妹,可性情迥异,我自不会勉强于你!好罢!皇后那我帮你掩饰去!”说着,一径就走了。

这厢高萧萧已是听得了御花园处,隐隐的说话和脚步声,心中大喜。她走到一处甬路一瞧,果然,父亲和宗实哥哥,携着好些人,纷纷拿了钓竿,在河中沿路垂钓,有些人已经在河中钓了好些红鱼,各个都是喜之不尽。高萧萧哪里留意这些,只见人群中,并不见司马光,她不免感到意外,莫非那呆子并未参加?想想,她便走到这河水的东侧,一池荷叶的掩映下,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手中握着钓竿,却并不钓鱼,只是看着河中小鱼出神。高萧萧仔细瞧了一瞧,正是落在后头的司马光。

她快步走上前去,猛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口中笑道:“嗨,呆子……你想什么呢?”司马光停了这熟悉的声音,马上回了头,眼光中是抑制不住的惊喜,他简直就想握住她的手了,可是他看了看御花园四周,还是隐忍了下来。他看着萧萧,轻松笑道:“萧萧,今日你也在啊!我并不喜欢钓鱼,好好的鱼,在水里怡然自乐,我何苦要将它掉了来,还吃进腹中?不如就放它们一条生路!”高萧萧听了,便夺过他手里的鱼饵,将这鱼食全部撒在了这池面上,引得鱼儿不停啄食,方对他说道:“这样,才是更为尽情呢!”

司马光见了,不由点头叹道:“萧萧,却是如此!”他看着绿衫青裙的萧萧,已是长发及腰,星眼璀璨,肤如凝脂,心中不禁又是一动,他扶住栏杆,看着一池碧叶,装作不经意道:“萧萧如今已是大姑娘了呢!想着你小时,可还真有趣!”高萧萧倚在他身旁,将头发向后拂起,笑道:“司马大哥,虽说我已长大,可是咱们也别生分了!有些你对我说过的话,我可都还没有忘记呢!”司马光听了,心中不太肯定猜测,便低低说道:“萧萧,我从没和你说过一句玩话,其实,我从前从没有将小人儿看待!”他还想对她说什么,只觉得这样的场合并不适宜,彼时,因鱼儿惊扰,这河里又窜飞出一只鸥鹭来,扑闪着白翅,朝着他们飞过去,因此,司马光想想还是住了口。

二人就这样立在栏杆前,只得说些闲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知何时,赵宗实并着王安石,正绕路从此处经过,越过丛丛的蔷薇花架和影壁,赵宗实和王安石都先后看到了高萧萧和司马光。赵宗实见了远处二人,倒是没有多想,笑着对王安石道:“介甫兄,看来那两人谈的倒是畅快,我真不知,那一向正襟危坐的司马光怎么会和萧萧儿,能谈到一处去?我真是好奇了,我要去瞧瞧去!”王安石见了,想起自己这四年里,寄给高萧萧的信件是从不间断,可是言语之间,并不见她流露出太多情意。反而今天在这御花园,她心中头一个所想之人却是司马光,看着二人眉眼生情,举止款款,心中已是大感失落。

他瞧着栏杆处的高萧萧,四年时光荏苒,她已然长成了一个绝色的姑娘了!他很想随着赵宗实的步子,也走到那边去,可是想想,还是忍了。他对着赵宗实道:“小王爷,我就先不过去了!我看这里鱼儿甚多,不如专心钓上一条来!”赵宗实哪里知道他想什么,只是笑道:“如此也好!我先过去!”说着便三步两步地走了。

王安石神情低落,心里惆怅,便呆呆地坐在一块太湖石上,看着河里的小鱼,默默出神。他心中想起了司马光,生出几分‘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来。他不是蠢人,如果没有司马光,他和高萧萧之间,定能生出许多的情意来!可是如今看着他二人情投意合的眼神,只觉得自己已是隔离于他们之外!他……心中还是有些不甘!一则,高萧萧年方十五,其父母又并未将她许配于何人,二则,只要自己积极主动些,兴许还有扭转的可能!他心有所动,便索性将钓鱼的心思也丢到了一边,握着手中的盘子,将鱼食一粒一粒的慢慢吃光了,自己尚浑然不知。

跟随着的太监见了,大吃一惊道:“王进士,你……怎么将一盘鱼饵都吃了呢!”王安石听了,只是不以为意。太监却以为异事,马不停蹄地告知了其他太监,这一传十,十传百,是以仁宗皇帝都已经知道了。仁宗听了,心中思虑了半响,这一下午,众进士在御花园内钓鱼,他却在暗中观察各人品性,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听了太监这样说,眉头不免紧蹙,这心中有事,误食一两粒,自不算异事,可哪能全盘都吃光了,自己还不知道?因此,仁宗心里认为王安石好喜作秀,因此心中决定不将之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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