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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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班船就这么缓缓地逆行。
??这是一艘陈旧的客船，低扁的湘式干舷压在水里，好象随时要沉下去;尽管它被桐油打抹得有几分鲜亮，仍掩饰不了它的老态。尾部那柴油机喷吐的废烟，积成永远也洗刷不去的黒斑。桅杆上的风向标被风雨锈蚀，已经不再转动。
??入冬后，霜雾很重，航道上一片迷蒙。
??山狗斜靠在舱壁上，那顶卷了檐的泛白的旧军帽遮住了半个脸，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嘴里衍着一只烟，不时冒出袅袅青烟。
??旁边的周久生轻轻地耸了耸山狗，做了个抽烟的姿式。
??“家伙，钱都寄回去了?“
??山狗挪了挪身子，手似乎不太灵便，困难地从口袋里掏岀香烟。
?周久生笑了，惨白消瘦的脸上有点红润了，“搞完这趟，你就'复员'了，回去后还采金吗？“?
?山狗扔掉烟蒂，用脚便劲踩熄。?
??“秀兰眼都望穿了，回去好生过过瘾。“?
??山狗掏出一张纸，扔过去。?
??周久生打开，“离婚证书?!“?
??“娘的!“山狗骂道。?
??山狗坐牢纯粹是代人受罪。大舅子和同村一位叫金牙的合伙开了一口窑，眼看快要出货时金牙想逼走大舅子和乡里当官的联手，大舅子一气之下误伤了金牙，断了几根脊梁骨，将金牙告上了法庭。大舅子若坐牢了金矿也完了，他顶了大舅子。
??“还好，小狗判给你。“
??这是山狗唯一的要求。他坐牢后，大舅子并没有支撑多久，还是被金牙一伙人挤走了，得到了刚够本的钱。秀兰去深圳打工去了，后来跟同厂的一个维修工好上了，绝情的跟山狗离婚。
??同山狗和周久生一起来到这艘客班船上的还有其他十多名在押犯人，他们赴螺丝湾水电站接受大埧打桩工程。螺丝湾不通公路，这批犯人只得混坐在这艘通往漠坪镇的客班船上。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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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从机舱里出来，胸前挂了个布兜，里面装着削好的甘蔗。他是这艘船上的机手。忙里偷闲，捞点外块。平常轮休时，象陈佩斯演小品一样扮成XJ人，高价兜售皮衣皮鞋什么的。
??嫩红的太阻冒出山顶，笼罩在河面上的雾蔼渐渐散去，河面上泛动着粼粼的波光。
??刚进客舱，猴子一眼就看到了舱尾最后一排穿着囚服的犯人，心里有点惶惑。有几次他也差一点进了号子，每次都很侥幸。
??几声叫卖，显得干瘪瘪的。上船不久，许是没有食欲，旅客们都装着没听见。见一男孩在母菜身上撒娇，猴子走过去，“哟，小朋友，听话的才是好孩子。“说着从布兜里拿出甘蔗，“要不哭，叔叔奖给你。“见小孩不哭了，将甘蔗塞在小手里，“对嘛，听话才乖。“
??“还不谢谢叔叔?“母亲从口袋里掏出钱。
??“算了，算了，小孩嘛。“话是这么说，还是接了钱。
??“卖甘蔗的，过来！“舱尾传来一声叫唤。
??“劳改犯，嚷个屁！“猴子暗暗地骂了一句，装着没听见，继续叫卖。
??“哎，听见没有！“
??猴子侧过身，斜乜了一眼。
??山狗倏地站了起来，被周久生拖住，“忍着点好不好，还差一个月就出去了，何必为这点小事惹出麻烦？“
?“老子咽不下这口气！“山狗不听劝阻，冲出座位。
?见山狗来了，猴子不屑一顾，“要几节?“
??“全要了。“
??“全要了?“猴子怀疑地看着山狗，“你......你有钱么?!“
??“娘的，狗眼看人低！“山狗抬起手，“口袋里，拿呀！“
???猴子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火爆爆地，“你没长手!“
??山狗捋起衣袖，露出锃亮的手铐“娘的!老子真想揍你!“
??蓦然，猴子的脸陡地惨白，随后又堆起了笑容，“兄弟，实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说着便马上跑到舱尾，将甘蔗分发给犯人，然后走到山狗跟前，“弟兄，有什么不便的，尽管说。“
?山狗消了气，主动从口袋里掏岀钱，“够了吗?“
??“算了，算了，还付什么钱。“
??“废话!“山狗走了。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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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到新田泊岸。
??新田是沅水一带有名的古镇，上下的人特别多，泊岸后，码头上显得格外拥挤。
??山狗给前排坐着的管教干部递了一只烟，“伍队长，上岸买包烟好么？“
??“忍着点。“
??“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山狗嘻笑道:“你放心，三年都熬过来了，还熬不住这个把月？再说，抓了回来，得多呆一年，划得来吗？“
??“好好，快去快回。“
??山狗亮了亮锃亮的手铐，“这东西戴着不方便。“
??“得尺进丈!“伍队长解开手铐，“要开蹓，当心！“
??见山狗消失在人流里，周久生笑，这家伙，鬼！
??上船的大都是一些小商小贩，几分钟时间，客舱里挤得滿满的，免不了磕碰，懂道理的，相互笑笑，不时也会有口角发生，自以为身份不同，有意显摆。其中一位穿西装系领带的中年男人被一位挑着一担鸡鸭的老头碰了一下，便板着脸，冲着老头嚷道:“眼睛放在裤裆里怎么的!“
?老头忍着，一副歉意的样子。
?“妈的，蠢得屙痢！“
?周久生暗自气愤，太霸道了，不就是弄脏了衣服吗？动不动就出口伤人！
?老头还是忍着，将头弓得低低地。
??“嘴哑啦?没教养!“见老头没道歉，中年男人骂得更刻薄，“妈的，白长了一头X毛!“
??这下老头实在忍无可忍了，“伙计，你也不是呷草长大的，放出来的比屁还臭！“
??“你妈的，你才是呷草长大的！“中年男人气势凶凶地走了拢来。
??一妇女暗暗地扯了扯老头的衣角，轻声说:“算了，惹不起咧，他姐夫是镇长。“
??老头翕了翕嘴，忍了。
?中年男人还不相让，出口更加恶毒，“要不是见你有一头X毛，老子非要你舔干净不可！“
?周久生实在看不过眼，走过去劝道:“人这么多，哪能不磕碰呢？老人家都没说了，你也就原谅原谅吧。“
??中年男人见周久生这身穿着，奚落道:“哼，连自已都管不了，还管人家！“
??“你!一一“周久生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坐牢是老婆给他戴绿帽子，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出手致人残废的，好歹他也是一个国家公务员，失去理智时才沦为罪犯的。
??“怎么，想打架！“中年男人用手指着周久生的鼻梁，“妈的，劳改犯！“
??“你......你骂人!“
??“骂人?老子还要揍你!“中年男人挥手就是一巴掌。
??倏地，周久生的鼻孔流出鲜红的血，他捂着鼻孔，眼眶湿了，“你，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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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班船在一片喧嚣嘈杂声中拉响了汽笛，徐徐离开了码头。
??伍队长见山狗的座位空着，四处找了找，还是不见他的影子，心里有点急了，莫非他真的逃跑了？按说不会，逃跑的后果他应该清楚，再说，只有一个月就可以出狱了，完全没有必要。正在焦急时，只见山狗象个落汤鸡似的跑进舱，浑身冷得直打寒战。
??“家伙，游水上来的？“伍队长脱了自己的大棉衣披在山狗的身上，“赶紧去厕所换了。“
??山狗换了衣服后回到座位上。
??“要跑了，我不会饶你！“
??“怕记过，调不上工资？“
??“滑嘴!买烟去这么久?“
??“嗯，碰到熟人，躭搁了。“
??“不老实，我可记上了。“伍队长掏出本子。
??“不瞒你，到家里。“
??“见到儿子了吗?“
???“见到了，他躲着我。“山狗伸出手，“来，戴上。“
??一位蓄着小胡髭的青年人离开座位，从口袋里掏出三张扑克，再将一条灰黄的手帕摊开，摆在过道里，一边翻弄着扑克一边叫着极不标准的普通话:“哎一一，玩玩啊，十块二十都行，押一赔二，押二赔四，上不封顶！“
??猴子走过去，鄙视了一眼，“这种雕虫小技也敢玩?不怕输脱裤子?“
?“弟兄，想赢，看你的运气了。“
?“押对红牌算赢?“
??“对。“
??围观的渐渐的多了。
??猴子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翻动的扑克，看好后，立即将一百的大钞押在一张扑克上，翻开，是张红牌。猴子笑，“哈哈，赢啦！“再押一次，还是红牌。一变二，二变四，眨眼的工夫就赢了四百。他将钱揣进口袋里，笑哈哈地走了。
??小胡髭一脸的沮丧，说:“今天碰到真神仙了!“还在吆喝:“哎一一，玩玩啊，押一赔二，押二赔四，来发财啰！一一“
??一犯人和伍队长开玩笑，“这事你们不管?“
??“管得了吗?“
??“这不犯法?“
??“违反治安管理办法。“
??“我也去赢几包烟钱。“
??“老实点!“
??那犯人讪笑。
??几位旅客输了钱，垂头丧气地回到座位上。其中一位还在埋怨:“我说莫去，你们偏要去！这下好了，痛快了，深圳也去不成了！“
??山狗跟伍队长请了假，来到机舱，见猴子在闭目养神，咳了一声。见是山狗，连忙起身，“来来，坐，坐。“
?“你出来一下。“山狗靠在舱门边。
??猴子不知山狗的来意，有点胆怯，试着问:“兄弟，要我帮忙？“
??山狗拍了拍猴子的肩，说:“你和小胡髭合伙赢的钱，退给他们几个。人家是去深圳打工的路费。挣钱，得实在点。“
??“强盗不跟贼打伙!我哪里认得他哟，前世的冤家！“
??“那好，“山狗走了，“你看我的。“
??“哎哎，慢点。“猴子追上来，“你呀，真是好眼力！“
??“号子里，什么人没有?“
??猴子佩服:“识破我的，就你！“
??山狗摇头，“有的是人，不过，没说。人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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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就是黔城。
??横跨沅水两岸的黔城铁路大桥历历在目。进入黔城流域后，流水显得湍急了，上游是沅水和舞水的交汇处，两水交汇后形成巨大的激流倾泻而去，尽管河床较宽，流水仍很簇拥，暗礁处冒出一股股潜流。
??客班船已经明显减速，象静止一般，船尾喷岀一股股浓烟。
??山狗坐腻了，想活动活动，跟伍队长打了招呼，便走了出去。刚到船舷上，只见一位穿茄克的年轻人以身体作掩护，将手伸进那位妇女的口袋里，极麻利地掏岀一个胀鼓鼓的钱包，迅速撤离现场。“娘的，年轻轻的，有手有脚，还做这种事！“山狗在心里骂道。欲想上前揭穿，又犹豫了，还是管管自已，差一个多月就解脱了，少管闲事。
??被盗的妇女发现自已的钱包被盗了，瘫在地上，哭天喊地，“哪个砍脑壳的不长眼，偷我的救命钱！我公公还躺在医院里等着这钱做手术呢！呜，呜……“
??围观的越来越多，纷纷表示同情。
??茄克见势不妙，朝舱尾走去。
?山狗跑上前去，一把揪住茄克，“把钱退给人家!“
??茄克见是犯人，一阵扭打，乘机将钱包塞进山狗的兜里，大声嚷道:“快来抓贼呀!“
??大家都围了上来。
??茄克指着山狗，“是他偷的钱!不信，捜身！“
??“对，捜身！“大家起哄。
??“搜身就搜身!“
??一捜身，钱在山狗的兜里。
??“你!一一“山狗死死地盯着茄克，“眀明是你偷的!“
??茄克指着山狗的鼻梁，恶狠狠地骂道:“狗改不了****，手铐着还偷！“
??那位妇女走上前，脱了鞋子朝山狗头上一阵乱打，“你这砍脑壳的，我打死你！“
??伍队长来了，死死地盯着山狗，“怎么回事?“
??一旅客说:“钱从他身上捜出来的，你问他是怎么回事。“
??茄克说:“还想赖老子!“
??伍队长火了，“捆起来!“
??客舱里，旅客们还在议论刚才发生的事。那位与老人发生摩擦侮辱周久生的中年男人嚷得最凶，并不时向舱尾投来鄙视的目光。舱尾的那一排犯人一个个都低着头，呆呆地坐着。
??茄克在捏造着如何如何巧识扒手的种种神奇的经历，让旅客们分享着一个个精彩的故事。
??风很凛冽。
?那顶泛白的旧军帽被凛冽的寒风刮到了船板上。山狗的嘴唇已经冻得乌紫了，浑身象泼了冰水一样，背脊里透出一股彻骨的寒气。假如有人敢放了他，哪怕再坐十年大牢，将茄克揍个半死，非废了他不可！穿上这身皮，没人相信他，只会遭人唾弃！
?客班船缓慢地驶过了铁路大桥，许多旅客走出船舱观赏着大桥的雄姿，发出“啧啧“地赞叹。
?那位吵着要买甘蔗的小男孩挣脱了母亲的手，走到山狗面前，轻声问:“叔叔，你没钱吗?“
??“......“
??小男孩从口袋里掏岀几块钱，递给山狗，“叔叔，我知道你的钱都买甘蔗了。拿着吧，以后别偷了。“
??山狗将头扭向了一边，用牙齿死死地咬住嘴唇。倏地，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一切都被猴子看到了，他知道山狗是被冤枉的，茄克经常往返于这艘客班船上，得手后到下一站就下船了。他帮不上任何忙，捉贼拿赃，茄克太老练了，反倒赖上了山狗。他走过去将自己的军大衣披在山狗的身上，“兄弟，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下船后，我不会放过他。“
??船已接近沅水和舞水交汇的叉口，流水太急，虽然开足了最大的马力，还是左右摆动，不时被激流冲了下去。
??几个水手都来到船头，拿着篙子，双脚使劲地抖着舷边，身子躺在篙子上，“嗨嗨“地撑着......
??“咔!一一“
??铿锵的金属断裂声。
??一水手循声望去，只见方向盘的绞链崩断，崩断的绞链向船尾滑去。他扑倒在船板上，使劲地抓住绞链。因叶轮在激烈地旋转，一股巨大的旋力将绞链缠住，怎么也拉不动。
??“快去，停机！“
??不知所措的猴子好久才反应过来，拼命地朝机舱跑去。
??船体已经失去控制，开始晃荡，向下漂游。汽笛发出撕肝裂肺的呼救声。
??“把我解开！“山狗吼叫。
??一水手想过来，被另一位拦住。“解开，他会杀人！“
??“这......不能见死不救。“
??“这种人，死了活该！“
??客舱里一片混乱，似乎死神就要降临，旅客们惊恐地朝舱门踊去。
??大副跑过来，堵在门口，“请大家不要乱跑，穿好救生衣，保持船体平衡！“
??伍队长拨开人群，跑上前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大副的脸上很严峻，将伍队长拉到一边，“方向盘被绞链缠死了，失控了，很可能......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解开绞链。你看？……“
??“水太急，下去很危险。“
??“没别的办法了。“
??茄克慌乱地跑到船头，只见山狗咬着牙，双手使劲地挣着手铐，企图挣脱，手铐象锋利的刀子陷进了手腕，殷红的鲜但直往下流……茄克实在不忍心，跑上前去。
??“滚!“山狗挥起就是一脚。
??茄克从船板上爬起来，解开山狗身上的绳子，“扑“地跪下，“我对不起你!你打死我吧!“
?“你!一一“山狗举起血淋淋的双手，想狠狠地砸下去，但僵住了，放了下来。“刚才水手都下去了，你去看看。我俩的账，以后再算。“
??“你的手铐还没解脱。“
??“快去，我有办法!“
??伍队长掀掉大衣，将犯人的手铐全部打开，命令犯人集合。
??“山狗还捆着呢!“
??“还不快去!“
??或许意识到最危险的时刻到了，犯人们一个个死死地盯着波涛汹涌的江面。
??旅客们都惊恐地看着犯人。
??伍队长厉声说:“怕死的，站出来!“
??一犯人双腿直打战，瘫倒在地。
???“孬种!“
???“你是干部，你先跳呀!“
???伍队长纵身跳进河里。
???见伍队长跳下去了，犯人们推搡着都跳了下去……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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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班船终于顺利地漂过了桥墩，在当地航运公司的紧急援救下，已安全靠岸，落水抢救的犯人也奇迹般的安全上船。翌日凌晨，舵已修好，准备启航时，还设有见到山狗。
?大副问伍队长:“可以开船了吗?“
??“开吧。“
??茄克跪下苦求:“不能开呀!他还在水里!“
??大副犹豫。
??“开船!“伍队长发火了。
??茄克拖着伍队长，“不能开呀!他真的在水里!“
??伍队长甩掉茄克，走进船舱。
??客班船一声长鸣，徐徐地离开了码头。
??客舱里，仍是那般沉静。旅客们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惊悸之后，一个个变得沉默寡言了，还有一些旅客中途下船，舱里显得空荡荡地。
??周久生手里捏着那顶泛白的旧军帽，在闷闷地抽烟。
??伍队长走近，“把它扔掉。“
??“不!“周久生吼道:“他不是胆小鬼，他还在水里！“
??“把它扔掉!“伍队长命令道。
??“不!“
??“把一一它一一扔一一掉!一一“
??那双布满青筋的手颤颤地松开了，旧军帽被激浪冲走。
???周久生扑在绞盘上嚎啕大哭。
???谁都没有发现，船尾的干舷边的挂钩上，挂着一副被河水冲刷得锃亮的手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