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
浮空而立，站在区玄身前的少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年轻人，笑意如刀锋般凌厉。
“我为什么要答应呢？”
那道青光在少年指尖旋绕着，隐隐显出一股锋锐之气，甚至让区玄都不敢多看一眼，否则他感觉自己的双目便要被这股锐气割伤了。
区玄面色不变，眼睛一次也没眨，曾经在门内学习过的伪装情绪调整表情的知识在脑海中不断被回想起来，面部肌肉在强大的控制力下被调整出了一副最诚恳最走心的姿态，眼部肌肉微调，使得从两只瞳子中投射出来的眼神显得真实无比。
“大人……您的力量确实强横无双，但是在地上的世界里，我想，您所掌控的资源只怕不太与您的力量相符。今天放过我之后，我将成为您最忠实的奴仆。虽然我的力量在您看来不值一提，但我是受身门年青一代最顶尖的杀手——受身门是国内，不，东亚第一杀手组织，它所掌控的的资金何止百亿千亿，它所能调动的资源甚至堪比一个东南亚中型国家！虽然我只是受身门门内一员，但我在其中的地位也算是上层，所以我也能调动其中的部分资源，为您处理那些您平日里的琐事……只要您今日放过我，从今以后，我便是您埋入受身门内的一颗钉子，我所获得的一切都是您的……”
区玄诚恳而认真地说道，表情真挚至极，眼神专注无比，说话的语调不疾不徐，让人下意识地就能感觉到他的诚意。他没有做出手舞足蹈的姿态来加深说服力，反而是清楚而明白地一条条说出自己能带给苏暮好处——这更令人感觉到他的真挚。
然而，滔滔不绝地不断述说着，区玄眼角余光却扫视到眼前这个少年在听他讲述的过程中眼神毫无波动，笑容始终如一，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如同神祗俯视大地。不知为何，他感觉到自己宛如一个小丑一样，所说的那些东西对眼前的少年毫无说服力。
越说越慢，最终，区玄将所有理由都说完了，僵硬着微笑低下头，后背上不断有冷汗渗出，等待着最后的裁决。
“嗯……你说的很好。”
出乎意料，少年人一出口的竟然是这样一句鼓励的话。但是还没等他高兴起来，下一句话又让区玄的心中如坠冰窖。
“可是，我怎样才能相信你呢？”
区玄抬起头，皱了皱眉头，苦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虽然我相信自己不敢背叛大人您，但我也没办法让您相信。”
这也是他的策略。
虽然只接触了眼前此人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但他依旧能感受得到苏暮身上那股与常人绝不相同的气质。
不论是先前一道青光虐杀同门杀手，还是那奇异的子弹隔离的画面都让他明白了自己与眼前这少年无比大的差距。对待这样力量境界与自己天差地别的强者，什么手段心机都毫无作用，与其指天指地地表明心迹，谄媚逢迎，还不如诚恳地说实话——虽然这实话中也有水分，这还更能在这位强者面前多挣些印象分。
然而下一刻，新出现的局面出乎了他的意料。
凌空而立的少年并没有冷哼着让他彻底臣服或者是冷笑着痛下杀手，他只是淡然地微笑着，右手轻轻抬着，一滴红色的，如同鲜血却又比鲜血更浓稠的东西出现在了他手中。
那滴红液在他的指尖上下沉浮着，露出妖异的红光，那种光芒照入区玄眼中，不由得让年轻人心中泛起了异样的猜想。
“难道说……”
下一秒，从苏暮口中说出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
“吞下这枚东西，我就相信你。”
少年人笑呵呵地轻声说道，表情豁达而宽容。但落在区玄眼中，一时间却比恶魔妖鬼更为恐怖。
“咕咚。”
直勾勾盯着那枚红液，区玄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喉间因恐惧而吞咽的声音。
……
苏暮从林中走出来之时，王伊瑶刚好搀扶着秦落盈站起来。
“别动，让我来吧。”
熟悉的少年人的声音落在女孩儿耳中，立时便让她眼中盈满了泪水。
待到少年人用一枝树枝轻柔却稳固地支起秦落盈身子，王伊瑶看着苏暮，目不转睛，嘴唇微抿：
“苏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宛如叹息的声音从口中淡淡流泄出来，如同一出口就会变成梦幻的泡沫。
听到女孩儿饱含着复杂情绪的声音，少年人笑了笑，抬起头淡淡地看着她：
“我不是你的同学吗？”
王伊瑶没有笑。
她的眉毛微微倔强地直着，这是她表示抗拒时经常流露出来的微表情。
不知为何，苏暮忽然想到了曾经在清歌崖上的记忆，
——记得那时，也是像现在这样，一个女子用这样的表情看着自己，倔强，沉默，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她的眼神不带任何威慑力，仿佛天上的云，缓缓地飘荡过，落寞而优柔。
然而那时自己却只是淡漠笑着，根本看出那个女子的心结，只是懒懒地笑着：“灵庭儿，这样看我作甚？还不快去修行？”
记忆中，那个女子最终还是默默地去了自己洞府内修行了。
也不知她最终是哭了没有。
过了几千年后，如今再想来，为何竟突然觉得有些伤心？
苏暮一时间想得入神，不知不觉竟已痴了。
下一刻，少女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苏，苏暮……你能不用这种话敷衍我吗？”
王伊瑶挤出一张僵硬的笑脸，浑然不觉快要哭出来：
“……我知道，我这个人又笨，又蠢，还不会说话，有时候还凶，可是，可是……你能真正地，对我说出一句真心实意的话吗？”
你也知道自己蠢啊？
不知为何，这样一句话突然在心中现了出来。
伴随着微微的苦意，遥远的记忆在脑海中翻腾着，苏暮神色未变，心中却已是翻江倒海。
看着眼前的王伊瑶，虽然明知道她是另一个人，但不知为何，她的身影，语气，姿态却无端令自己联想到了数千年前，那个在清歌崖上随侍自己身右，总是露出小女儿姿态的徒弟。
灵庭儿，她……可真像你啊……
脑海中无端浮现出这样一句话，少年人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带着微微苦涩地微笑起来。
“伊瑶……”
这个从没有过的称呼让女孩儿愣住了。
“有些事情，现在说不如以后说，有些事情，不如一直不说……所以，再过几天，我会让你明白很多关于我的事情的，至于现在，还没到时候。”
少年人看着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少女，揉了揉她的长发，令女孩儿脸颊上立刻泛起红霞。
随手在秦落盈身上一拍，神魂法力照入她体内，立刻让这女子身体机能恢复了大半，身上的创伤也在不断地被治愈起来。
“我现在已经基本上治好了这位……”苏暮看了一眼正瞠目结舌看着自己的女子，“应该是你的亲戚吧，你现在只需要扶她去医院再看一下应该就好了……然后，还有什么想问的，我以后会告诉你的。”
少年笑了笑，
“就先这样吧。”
说完，少年人再次揉了揉女孩儿的头发，不等她叫停就迈步朝远方走去。
王伊瑶痴痴地看着少年人的身影，不知为何，心中一时间有喜有悲。
“他就是你喜欢的人？”
一旁的秦落盈步履沉重地趔趄着行过来，在女孩儿的耳边调笑着。
不等女孩儿面色羞红地反驳，女子已经看向了少年人远去的身影，目光中惊疑不定，片刻后又变成一片轻松。
“说实话，我都有些羡慕你能找到这么好的小男友了呢！”
惊骇的感受到从自己体内传来的暖洋洋感觉，还有伤口处不断传来柔韧粘合之感的秦落盈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巨震，调笑着扯住王伊瑶耳朵，在她耳边戏谑的笑道。
“要死啦！”
少女笑骂道。
……
“呵……”
夜深了。
望着城市上空高挂的皎皎明月，苏暮负手而立，三千年那女子一袭白衣亭亭立在身前的身影仿佛又浮现于眼前。
“……灵庭儿，不知如今的你，又在哪里呢？”
少年的脸上露出似喜似悲的微笑，片刻后又转为漠然。
“过来吧！”
少年人身上露出无上君王般的威严。
“是。”
低声应着，年轻人的身影如影子一般从角落里浮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