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姐,你这大半夜的耍我呢!哪有上赌场不带钱的?”林炎不满道。
孙雯玉想想也觉得好笑,平日里出门哪用着自己花钱,现在乔装打扮到这种地方,身上竟然一块铜板也找不出来,自己确实有点蠢得可以。心里虽然这样想,嘴上却不愿吃亏,反驳道:“我又没来过这种地方,怎么知道还需要用钱。我这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算了,咱们改天再来吧。”
一听要回去,林炎不干了,急忙说道:“好不容易出来趟,着什么急回去。这样,我进去碰碰运气,你瞧我的眼色行事。”
这时的林炎和当时的街头小乞丐已经天差地别,看起来体型修长,飘逸的中发散而不乱,脸上轮廓清晰,隐隐透着英气,衣着华丽,气度不凡,除了脸上的红记有些突兀,倒很像一位富家少爷。
门内的长凳上坐着一个管事,歪眉斜眼地守在那,一见林炎衣着讲究,孙雯玉穿的简朴,只道是哪位小公子带着仆人出来消遣,立马笑眯眯地凑上来问道:“这位爷,您今天想玩点什么?摇宝,翻皮,还是押九点?有熟悉的花子吗?”
管事说的是赌场的黑话,问你要玩哪几种玩意。花子说的就是陪赌的姑娘,如果听不明白,就知道是个外行,自然好在赌桌上做手脚,骗你吃亏。听明白了,就当是正常询问,别人也挑不出毛病。所谓十赌九骗,从一进门就开始挖坑,当真是防不胜防。
孙雯玉听的一头雾水,林炎心里却明白地很,哈哈一笑道:“小爷我今天来这拆牌九,那些骗人的玩意不要拿来糊弄我。至于你这的花子,恐怕还入不了我的眼。”
管事一听对方是明白人,不敢怠慢,立即赔礼道:“小的不懂事,爷您别生气,这边请。”说着一伸手将二人让进贵宾厅中,看座看茶。
“不知爷您今天玩多大的筹?”
“这倒新鲜了!”林炎冷笑一声道:“我们孙府的人到这种地方还要花钱?”
管事一脸疑惑,瑞台镇没听说过有个姓孙的大户,当下依旧陪着笑脸说道:“敢问您是哪个府上的少爷?也让小的长长见识。”
“混蛋!”林炎忽然暴跳起来,一掌扇在管事脸上,“凭你也敢问我的身份,叫你们掌柜的来!”
一巴掌把管事扇蒙了,他入行年岁不短,可从没见过小小年纪脾气这么大的,左脸火辣辣的疼,却不敢去捂,连声说着“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头也不抬,倒退着出去了。
等管事退下,孙雯玉忍不住“噗嗤”一乐,说道:“你倒会演,一个小乞丐竟然把他骗的一愣一愣的,待会骑虎难下我可不帮你。”
“嘘——小点声!”林炎急忙制止孙雯玉,悄声说道:“孙大姐,把你刚才那个什么符给我一个,看我给你来个空手套白狼。”
“我就两个,刚才全用了。”说着孙雯玉把手一摊,脸上露出难色。其实符印她有的是,只不过刚才戏耍管事的一幕让她觉得好笑,自己也照单抓药,骗骗林炎。大家闺秀的她,从不知道原来骗人也会有种莫名的快感。
“可让你坑死了!”林炎赶紧从椅子上跳起来,拉起孙雯玉的手说道:“趁现在没人,咱们赶紧溜吧。”
没等林炎迈步,只听门口一阵大笑,“哈哈哈哈…是哪位公子光临寒舍,小弟崔寿真是万分荣幸!”
话音刚落,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已经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管事。只见此人倒八眉,三角眼,尖嘴猴腮,满口黑牙,正是巷子赌场的当家——崔寿。
林炎没见过这人,只听说他平时很少露面,不仅修行不弱,而且势力极大,不然像赌场这种买卖也不可能干的起来。巷子赌场遍布附近几个大镇,崔寿也是隔三差五才会挨个场子转转,今天碰巧就在瑞台镇。
崔寿见这人面生,暗自揣测,”这小子半面殷红,天生异相,应该是极好识别的,自己可从没听说过这么一位,难不成是来我这骗赌?那他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当下也不做声,只笑呵呵地垂手站着,一双绿豆眼不停打量着林炎。
幸亏林炎从前都是蓬头垢面,脸上的红记并不明显,也没人会在意一个乞丐,不然在管事那里就要穿帮。即便如此,他依然被崔寿看得后背发凉汗毛倒立,脸上却不动声色,趾高气昂地问道:“你就是掌柜的?”
“正是小的,敢问尊驾是?”
“哼,岳丘镇孙府你可知道?”
“哎哟!岳丘孙府小的可是如雷贯耳,年轻时也曾拜见过孙思齐大人,不过恕在下眼拙,敢问您是哪一位?”崔寿语气虽然还是客气,脸上的笑容却已经收敛,腰板也已挺直,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卑躬屈膝。作为黑道的成名之人,周边的权贵他了如指掌,邻镇孙府自然少不了常常疏通走动,也算熟悉的很,他知道眼前这位绝不会是孙府的要员,要不是他平时小心行事,以防万一,此时的林炎恐怕已经遍体鳞伤了。
“家父正是孙思齐。”林炎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林炎忽然眼睛一花,只觉一阵黑风刮来,等看清楚时,崔寿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两排参差不齐的黑牙立在眼前,嘴里的腥臭之气呼在脸上,那酸爽,简直就是个移动茅房。最恐怖的是,这“茅房嘴”竟然在对着自己说话!
“奶奶的,想骗你崔爷爷,也不去打听打听,孙思齐大人只育有一位千金!真当我是棒槌,今天不给你扒层皮,老子跟你姓!”
林炎此时只觉得臭气熏天,心想今天不被你打死也被你熏死了。想要回身向孙雯玉求救,却发现身体已经被他牢牢控制,动弹不得,想要狡辩,可一看那排黑牙,嘴巴就不听使唤地紧紧闭着…
眼见崔寿一只手举了起来,准备左右开弓给林炎来个满脸桃花开,忽然响起一声厉喝。
“崔八,你好大的胆子!”
说话的正是孙雯玉,她就想捉弄林炎一下,让他出出丑,眼见对方动手,这才赶紧制止。当年在府上她确实也见过崔八,尤其是那一口黑牙,记忆犹新。
崔寿心里也是一凛。崔八是他的本名,混出名堂后觉得闻名如见面,崔八怎么听都是个小混混,这才改名叫了崔寿。知道这事的人可是少之又少,当下不由得向孙雯玉看去。
“瞎了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说着,孙雯玉扔出一张符印,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孙”字。
崔八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倒不是因为符印,这东西可以仿造,只不过他认出了眼前这人正是孙雯玉。虽然她是女扮男装,相貌声音还是没多大改变,即使没见过几次,可对崔八这种混迹江湖的人来说,眼力价绝对差不了。心里一个劲懊悔当时注意力全在这小子身上,完全没有在意身旁粗衣麻鞋的孙家千金。孙雯玉自然也认出了崔八,不然不会直呼他的名讳。
眼见孙雯玉站在林炎身后,崔八心道”能让孙家千金甘愿跟随,莫非这小子上头有比孙家还大的势力?自己小心一生,没想到今天要阴沟翻船。”赶紧拱手向林炎笑道:“小的有眼无珠,不知道尊驾光临,真是该死,该死…”边说边象征性地扇自己嘴巴子。
没有了限制的林炎赶紧向后跳开,拼命地呼吸几口,虽然赌场烟雾弥漫,可跟崔八的口气比起来,简直算是清新自然。又回头看看孙雯玉,见对方正在捂嘴偷笑,心想”好你个孙大姐,明明有符印却不拿出来,让我在这受半天活罪,不捉弄你一下,怎么对得起我这个‘糖氏传人’。”
“你过来!”林炎对一旁狂扇自己的崔八说道。
“唉!您有什么吩咐。”崔八屁颠屁颠地走了过来。
“别离我这么近,想熏死我啊!滚远点!”
“...”
“我问你,我到底是不是孙家的少爷?”
“您是,您当然是,您不仅是孙家少爷,您还是我的祖宗!”
“你不说家父就只生了一个千金吗?”
“小的闭目塞听,不知道孙老爷年富力强,百步穿杨,竟然还育有一位公子。”
“那你到底叫崔八还是崔寿?”
“嗨,崔寿是道上人瞎叫的,不值一提,您叫我崔八就行。”
“刚才谁说的不给我扒层皮就要跟我姓来着?”
“您瞅瞅我这记性,以后小的跟您沾光,就叫孙八了。”
“那可不对,我娘姓王,我跟我娘姓。”
“小的听说,孙夫人可不姓王…”崔八一想,叫个孙八也就算了,要是姓了王…
“混账!难道我爹娶小老婆这种事也要告诉你!”林炎怒道。
孙雯玉听不下去了,她并不知道崔八已经认出了自己,只觉得是符印让他毕恭毕敬。碍于女孩家的身份,她又不能揭穿林炎,只能做戏做到底。可林炎的几句话明面上在骂崔八,暗地里已经将自己父亲的名声也败坏了,知道林炎在报复自己,虽然一肚子不满,却骑虎难下,只能伸出左手,狠狠地在林炎后背掐了一下。
崔八低着头,根本没注意到林炎的表情已经因为疼痛而变得狰狞。听到林炎发怒,赶紧低声说道:“既然公子姓王,小的以后托您的服,就叫…就叫王八了!”
道上人最注重的就是名声,此时崔八脸上已经阴云密布,像他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看来也动了真怒。
林炎没有在意这些,忍着后背剧痛说道:“这就对了嘛!我说王八啊,还不赶紧给小爷我安排个局,耽误这半天,今晚的筹子可得你出啊。”
崔八毕竟老道,脸上阴沉转瞬即逝,抬头时已经满面笑容:“您放心,今晚随便玩,输了算我的,赢了全是您的。”说着弯腰拱手,将孙、林二人引到了与大堂隔离的内室,那是有身份的人才能进的地方,回头吩咐身后的管事道:“好好伺候着两位爷。”
“放心吧,王掌柜,啊不是,崔掌柜…”
不远处的林炎一听,不禁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