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正是刚刚闯进来的林炎。
牛掌柜现在真的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赶紧给眼前这个小乞丐一些残羹剩饭把他打发了,现在,就算是每天迎来送往各种客人的他,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收场。当然不知道怎么收场的还有孙雯玉,刚才她一句任性的气话,没想到竟然给自己招来了莫名的羞辱。
林炎却是泰然自若,本就喜欢胡说八道的他却没有注意到一双妙目现在已经要喷出火来。
“混小子,你说什么!”孙雯玉在楼上喝道。
“我说我得考虑考虑,不过你不要生气,我八成是要同意的,你看你长的这么漂亮…”话没说完,只见孙雯玉足尖一点,轻轻的从二楼飘落,衣袋生风,飘渺似仙。身形一晃已到小乞丐近前,不顾小乞丐污秽,伸手抓住他的左腕,厉声喝道:“小贼,你留下个名字,我掌下不死无名之鬼!”
林炎这时才明白过来,自己今天惹了个不该招惹的人物。但他毕竟跟糖画爷爷学过几招,当下左肩顺势向被拉拽的方向撞去,心想撞开了她我赶紧溜之大吉。他身材矮小,这一撞竟然直奔孙雯玉的胸前,孙雯玉又羞又怒,松开了手腕,高高跃起,喝一声“趴下!”一双玉足稳稳踏在小乞丐后背将他踩在地上,好在对方只是乞丐,她也无心下死手,否则这一脚就要将他脊椎踩断。
一招制敌,孙雯玉轻蔑地说:“今天让你长长记性,记住本小姐的手段,看你还敢戏弄我!给我磕个响头,放你滚出去!“
一切变故都在电光火石之间,连李元都吃了一惊,他想不到从小玩到大的孙大姐竟然有这种身手。转念一想,她爹孙思齐本来就是当地几个最高武力的存在,从小耳濡目染若是连个小小乞丐都打不过,那可真要让她孙家的威名扫地了。斗一个乞丐也不是什么露脸的事,李元自恃身份,倒也不想插手。
林炎被踩得两眼发黑,几乎就要晕过去,他本来在街头混饭,说话办事都是无赖的油滑嘴脸,却偏偏生性倔强,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心想”我本来烂命一条,让我摇尾乞怜,却是万万做不到,哼,打不过你我也气死你!”想到这把牙一咬,狠狠的说:“你用力踩死了我吧,踩死我让你做个寡妇!”
此言一出,确实让孙雯玉的愤怒达到顶点,“好,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说话间,用脚把林炎卷起了三米多高,口中喝一句“破!”,紧握的右拳竟然大了一倍,变得晶莹剔透起来,就像一块碧玉。
孙雯玉一只玉拳自下而上,迎着林炎当头挥去,力道之大,竟然带起了阵阵劲风。这一式孙雯玉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用上了八成的力,竟然把这么一个小乞丐当成了死敌一般,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这拳莫说是平常人,就是成年武士也不敢硬接,林炎感觉自己无论如何挡不住,眼看就要送命,大喊道:“娘!孩儿不孝,这就下去陪你!”
李元本来就没想插手,方圆百里两大家族的长子长女联手对付一个乞丐,这传出去得让人笑掉大牙,但他没想到孙雯玉对一个乞丐竟然会下死手,顿觉不妥,大喊一句:“孙大姐不可!”脚下也发力赶去,但终究慢了一步,手起拳落,一招结结实实怼在了林炎的右脸。
“砰!砰!砰!”桌椅板凳烂了一片,林炎也已经摊在了墙根。李元这时刚刚赶到,心想小乞丐必死,也不多说。扭头对着牛掌柜说道:“管好你们这些人的嘴,今天的事情要是有一个人给我乱传,他就是下场。”说完指了指身边的小乞丐。
牛掌柜忙道:“您借我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只是….”他本想说在自己店里死了人,想让李元想办法善后,可看见旁边的死尸,后半句话却生生咽了回去。
孙雯玉胸口剧烈起伏,怒气已消,却充满了后悔和害怕,她虽然自幼习武,却从来没有杀生,何况今天竟然杀了个人。后悔今天没有带个武士在身边,否则怎会让自己动手?可这小乞丐嘴贱的很,再加上她本身刚烈的性子,三言两语竟然勾自己动了真火,痛下杀手。此时她才正眼瞧了一下地上的乞丐,只见他被自己打中的半边右脸已经殷红无比,想必是血浆崩出,看到这不禁一阵阵想呕吐,扭过头去望着李元,也想听他如何处理。
李元叹口气道:“哎,孙大姐,你何苦和他一般见识,不过事已至此,刚刚听他喊着要随娘而去,想必也没什么亲人,我让阿福给他找个乱葬岗子埋了吧,无亲无故的倒是少了很多麻烦….你也不用担心,这小乞丐咎由自取,也怪不得你,这就随我回府吧,虽不是什么大事,也需给父亲禀报一声…阿福,这儿交给你了。”说着上前搂住孙雯玉发抖的肩膀,算是无声安慰。
“是!少爷。”李元仆从阿福快步跨到乞丐身旁,双手抓起对方手脚,就要将他扛到肩上。
“啊!”阿福突然一声惨叫坐倒在地,头上豆大的汗珠瞬间涌出,两只胳膊软塌塌地垂下,竟似全断了。
林炎慢慢站了起来,双眼血红,深深地望向孙雯玉,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看到自己没有杀人心里本来多了几分欣喜,可此时却又被恐惧充斥。她竟然隐约感觉,眼前这人和自己刚刚斗过的乞丐根本就是两个人,看清楚后也发现,那半边脸的殷红并不是血迹,而是他天生的肤色,加上伤口流血,红的更加狰狞,孙雯玉不自主地向后倒退一步,强打精神说道:“既然你没死,本小姐今天就放过你,本来我就说过不杀无名之徒,你这就滚吧!”
“我也不杀无名之徒,我是林炎,你叫什么?”林炎一字一句的说道。
李元一直在旁边看着这场变故,以他的才智见识竟然看不出这个叫林炎的乞丐有什么过人之处,然而眼前这个人明明和刚才油腔滑调的小乞丐判若两人,难道刚才是故意卖个破绽?却发现左右都说不通,眼见孙雯玉气势已颓,估计不是乞丐的对手,当下挡在她身前,依旧微笑着说道:“这位兄弟果然身手不凡,女孩家任性一点误伤了你,好在看起来没有大碍,兄弟不要太过较真,今日之事看我面子到此为止吧。”
他一口一个兄弟,其实已经给足林炎面子,在瑞台镇能和李元称兄道弟的人屈指可数,何况是这样一个乞丐。也是这一下变故太快,林炎的形象又那么可怖,李元不知对方深浅并不想和他缠斗,只想结束这场闹剧,赶紧回府再打算。
林炎却好像没听到一样,只是冷冷地说道:“那你陪她死吧!“话音未落,身形已动,冲到李元身前,双拳直贯而出,直轰面门。
见到林炎出招,李元心中暗笑“这小子一看就不是元修,出手也全是流氓打架的招式,估计也就比较能挨打,才能挡住孙大姐那一击,我要是再用灵气,怎么能显出自己的本事。”于是侧身让过林炎攻势,左手轻送,将孙雯玉推开几米,右手抓住林炎左腕,闪电般踢出一脚,直奔林炎腋下。要知道腋下“极泉穴”是人体大穴,与五脏六腑都有关联,一旦受创,心脉俱废。李元心想我攻你死穴,你岂有不救之理?我料敌在先,你只要收势回救,我自然将你制住。想到这李元嘴角微微一扬,依然是无比潇洒。
林炎一击不中,竟然不顾生死,右拳左甩,继续强攻李元面门,李元轻笑一声,这逼我收势的打法早在他预料之内,下腰躲过右拳,借势脚上不停,连环两脚踢在林炎腋下。心想这小子也太好对付,刚才被他气势镇住,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这时梦仙楼门口已经因为刚才的响动,聚集了不少来看热闹的百姓,李元早已瞥见,这时他还不忘保持他那”迷之微笑“,甚至还想回头看看孙大姐是怎样一副表情,毕竟没有什么比受众人景仰的英雄救美更能满足男人无上虚荣的了。
孙雯玉此时脸上的表情却不是爱慕崇拜,而是——见鬼了!
“噗!“一声闷响,李元脸上挨了无比迅捷的一拳,快到他脸上还留着那一抹笑容,紧跟着就被林炎无情地闷到地上。他做梦也想不到,本来应该心脉俱废的林炎,怎么可能还有反噬自己的机会。为了能在孙雯玉和众人面前展现他的英姿,他根本就没有打算防守——林炎不值得他防守!而此时他的傲慢自大连同身体一块,被林炎狠狠摔在地上,砸的稀碎!
看着昏在地上的李元,牛掌柜已经吓得动弹不得,今天发生的事,只让他觉得自己前生肯定做了什么孽,今天来报应了。下人阿福手臂齐断,眼见就要疼昏过去,倒下的一瞬间对牛掌柜低声说道:“去找掌镇大人….”
牛掌柜这才如梦初醒。“对啊,掌镇大人可是一方神圣,听说临镇的孙大人也在他府上做客,有他们两位,什么妖孽收拾不了。”想到这牛掌柜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悄悄走出店去,留下一串湿湿的脚印…
门外看热闹的百姓已经被林炎势大力沉的一击吓跑了大半,几个胆大的也只是远远的看着,谁也不敢进前。林炎根本没有在意逃走的牛掌柜,彷佛眼里只有面前这位已经吓傻了的孙雯玉。
“你..你..你是人是鬼?你腋下大穴明明被李公子踢中了,怎么..怎么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孙雯玉已经语无伦次。
“杀!“林炎大喝一声,依旧没有理会对方说的话,彷佛比刚才更加癫狂,半边红脸让他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个罗刹恶鬼。孙雯玉这几年利用家里的权势资源,本来已经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但刚才那诡异的场景已经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好像除了逃走已经没有其他办法。
孙雯玉没命似的冲着李府方向狂奔,但她毕竟心里恐惧,平日里的修行十成中倒有八成使不出来,眼见就要被追上,孙雯玉暗暗叫声不好,只能回身再战。
林炎脚下不停,瞬间已经来到孙雯玉身前,还是对李元一样的招式,双拳直贯对方面门而来,看起来好像四面八方都是破绽,可有了前车之鉴,孙雯玉丝毫不敢怠慢,喝一声“御!”,彷佛整个人外表披上了一层细密的冰晶,双手抵住林炎来拳,却发现自己手上的冰晶瞬间已经汽化,发出“嗤嗤”的声音。孙雯玉一咬牙,全身修为聚集于双手,竟然要与对方比拼灵气。
灵气储存在丹田气海之中,本来是人人都有的东西,只不过天赋和后天际遇不同造成差异,凡是元修者不到生死时刻,不会以近身拼气这种搏命的打法战斗,一旦输掉就是万劫不复。
此时的孙雯玉,实在已经无路可退。
令她不敢相信的是,灵气在林炎体内竟然畅通无阻,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这怪物压根就没有气海!“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出现在了孙雯玉的脑中,”不可能的,是人皆有气海丹田,无论再弱总会有一丝灵气抵抗,难道眼前这个真的是恶鬼!“想到这,又是一阵后脊发凉,手上也渐感吃力,林炎似乎对武技一窍不通,依旧是刚才的姿势,一味的发力,好像凭一身蛮力就可以置对方于死地。孙雯玉不由得催动灵气,只想一击将眼前这个“怪物”的心脉震碎。
孙雯玉对灵气掌控毕竟只是初窥门径,极度恐慌之下更是无法控制,一团灵气在林炎体内乱撞,虽然没有直奔心脉,可奇经八脉也被她冲的七零八落,别说正常人,恐怕传说中的羽化高圣也变成废人一个了。但林炎丝毫不受影响,手上力道不减,孙雯玉灵气尽吐,再也无法抵抗,神色颓废地倒在了地上。
“杀!”林炎依旧癫狂,大喝一声就要结束眼前这位少女的性命。孙雯玉突然睁大双眼,把满腔愤恨化作最后的疯狂,口中喝一句:“三尺神灵破,捐躯焚吾身!”最后一丝灵力引导气海内元,竟然是要把内元逼出丹田,用毕生修为自爆,与林炎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