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内,客房之中,孙思齐一脸疑惑地看着孙雯玉,问道:“你亲眼看到李伯伯胸口被林炎刺穿?”
“是啊,当时我还以为这种伤势已经神仙难救,没成想李伯伯修为如此深厚,竟然大难不死。”
孙思齐默然不语,回想起那天自己赶到时的场景,李高德虽然极其虚弱,胸前血肉模糊,却没有女儿所说的透胸之伤。几天下来,李高德恢复的速度大大超出自己的预料,竟然已经可以活动自如。
想到这,孙思齐立即上前拉住女儿说道:“玉儿,咱们这就回去。”
“好嘞,我现在去给李伯伯道别。”
“不需要道别了,我们即刻出发,”孙思齐面色凝重地说道:“玉儿,你要知道,李高德已经今非昔比,以后尽量远离一切和李家有关的人和事,这其中的关系我回头再给你解释,现在有一点我很肯定,李高德十分危险,过多的接触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孙雯玉惊得哑口无言,任由父亲拉着自己离开,隐约间感觉自己和朝思暮想的李公子已经渐行渐远。
“好个孙思齐,果然一直在骗我!说什么血脉不纯难以继承,要不是我捷足先登,不知道你还有多少诡计等着我!”
李高德坐在院子中,望着越墙而出的两道身影幽幽说道。忽而仰天大笑,震得树枝摇颤,落叶纷飞。
…
夜,繁星点点。
山洞中,两人一鸟正围在篝火前,火上烤着一只野猪。
“白猫”唐虎远远地坐在洞外,嘴里嚼着野菜,还时不时冲洞里翻一下白眼以示抗议。由于拥有兽身,唐虎很排斥猎杀“同类”,林炎也终于明白这么多年为什么糖老头一直吃素。
不一会儿,山洞里香气缭绕,林炎和钟离九立即大吃起来,甚至连丁点大的阿布也能自己吃一个猪腿。
“唐爷爷,进来吃点吧。”林炎满嘴冒油,笑着逗唐虎。
“哼,我大哥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吃你爷爷的同类,简直是胡闹!”唐虎愤愤地说道。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从技术上说,我是一只白虎’,我可没见过不吃肉的白虎。”林炎学着唐虎的语气说道。
“我就是白虎!我是’素食虎’!”唐虎跳起来急道:“嘲笑你爷爷,我挠死你!‘喵嗷——’。”说完唐虎吐了嘴里野菜,一个健步冲到林炎面前,伸爪就抓。
“都出来猫叫了,还说自己是虎?”林炎围着火堆边逃边笑道。
“喵嗷——”
钟离九笑的前仰后合,阿布也在地上呼扇着小翅膀,蹦蹦跳跳甚是开心。这几日大家天天都在这样的嬉笑怒骂中度过,钟离九竟觉得是平生最快乐的时光。
吃饱喝足闹够,大家灭了柴火,准备休息。
唐虎已经在洞里睡着,竟然还打起了呼噜。
林炎躺在洞口,望着漫天繁星,触景生情。想起当年同一片星空下,自己在母亲面前信誓旦旦,说要救出父亲一家团聚,现在母亲已经不在,父亲又生死未卜,心头百感交集,只剩下一个念头…
“林哥哥,你天天晚上不睡觉,躺在这里看天,有心事啊?”钟离九悄悄走到林炎身旁躺下,望着星空问道。
林炎默然不语。
“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钟离九声音忽然变得忧伤起来。
“...”
“你想报杀父之仇。”
被一语说中心事,林炎吃惊的看向身旁的钟离九,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一双大眼睛如星般闪烁。
“别看我年纪小,就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钟离九似乎害羞地转过了头,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跟着我,因为你要见到我爷爷。”
“不错。”林炎不再隐瞒。这几天他始终被李高德的话折磨着——“她就是你杀父仇人的孙女!”他想不通李高德为什么知道自己的母亲就是林菀,而他口中钟离九的爷爷钟离无常一定也和自己的父亲有着莫大的关系。
“爷爷从不胡乱杀人,你放心,我会把你带去见爷爷,了了你的夙愿,也报你救命之恩。而且…”钟离九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不想和你做仇人。”
他俩本来就是孩子的年纪,又因为各种原因独自飘零,经过几日的相处,自然而然生出一种相怜相惜之情。
钟离九几句话说的真情流露,丝毫没有平时骄横跋扈的样子,林炎不禁心头一热,坐起来郑重地说道:“九姑娘,我决没有与你为敌的意思,母亲临终前的遗愿就是希望我能找到父亲,如今父亲生死未卜,我只想拜见爷爷,向他一问究竟,如果真如李高德所说,我也绝不会像他那样,迁怒到你的身上。”
说到这,林炎心中一阵苦涩。“若是真如李高德所说,凭我的力量,这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可眼下又有什么办法?”
见林炎苦大仇深的样子,钟离九强颜欢笑道:“看你说的,好像我要把你怎么样似的。还有啊,你比我大一点,不要整天九姑娘地叫我,都把我叫老了。叫我九儿就好,我爹就这么叫我的。”提到爹,钟离九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哀愁。
“九儿妹妹。”
“恩。”钟离九心满意足转过身去,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忽然之间,林炎心中却跳出另外一个倩影,她也会怪别人将她喊的老了,也会时常发发小脾气,甚至第一次见面就差点要了自己的小命,温柔起来照顾自己时,却有点像母亲林菀。还有在脑中挥之不去的记忆片段——她声嘶力竭地对着自己咒骂,似乎在她眼中自己是一个怪物。
“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林炎心中想道。
一夜无话。
自从巷子赌场被毁之后,瑞台镇连同附近几个镇子就贴出了缉拿一男一女一猫的告示。李高德为了贪功,并没有说明钟离九的身份,只说他们是冒犯了掌府大人。百姓像炸了锅一样议论不断,各式各样的传闻不绝于耳。
林炎一行人在荒山野岭又过了几日,身上的伤势已无大碍。唐虎去镇上探探风声,顺便偷了几套布衣回来。林炎终于不用再穿女装,而钟离九那里全是红色衣物,实在太惹眼,所以也换上了普通的装束。即使这样,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也选择走山间小路。
林炎倒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钟离九嘴上不说,身体却有点吃不消,正值七月流火,一年之中最热的日子,山中蚊虫鼠蚁又多,起初的新鲜感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苦闷。倒是阿布非常的欢快,它本就是烈鸟,喜热不喜凉,山中几日感觉它又长大了不少,甚至可以挣扎着飞上一小段。
自从与林炎一番畅谈之后,钟离九刁蛮任性的脾气似乎收敛了许多,纵使行路艰难,她也从不抱怨。这样一来倒让林炎越发不是滋味,他决定铤而走险,下山一次。
大家都没有意见,可乔装打扮上却遇到了难题。钟离九女扮男装,很难分辨出来,镇上家猫野猫众多,唐虎自然也不容易暴露,可是林炎的半边红脸实在太招人眼球。
“我倒有个主意,不过可能要委屈一下九儿妹妹了。”林炎说道。
“什么主意?只要能下山就行。”钟离九急忙说道。
“做我的老本行,当乞丐。”
“行!”钟离九想了一下,咬牙答应。
林炎立即动手把衣服扯破,头发披散下来,往自己脸上抹把黑泥,右脸的红记几乎看不出来。钟离九只是简单地扯了个衣袖和裤脚,露出白皙的皮肤,便犹豫了起来。
“想不想住客栈?想不想吃大餐?想不想…”林炎不断诱惑着钟离九。
“恩…来吧!”经过残酷的思想斗争,钟离九把心一横。
林炎将一坨坨黑泥抹在钟离九裸露的肌肤上,再把头发弄乱,又让唐虎把衣裤抓出几道裂缝,俨然又是一个小乞丐。
“哈哈哈,欢迎九姑娘加入我们的行列,待会听我给你讲讲糖氏无赖心法,很管用哦。”唐虎见钟离九蓬头垢面的样子,大笑道。
钟离九也不生气,冲林炎使个眼色,问道:“唐虎爷爷是不是也得打扮一下啊。”
林炎心领神会,当即抓起唐虎,似笑非笑地说道:“这毛太白,不好,来整整吧。”
“你别乱来,我这毛很珍贵的,不要…不要啊…你怎么虐待老人,啊呀…”唐虎被林炎抓住,在地上蹭来蹭去,瞬间变成一只花斑猫。他对自己重修的肉身十分珍惜,上次与李高德一战,白毛被烧的焦黑,它费了好大的劲才恢复成现在这样,结果林炎两下全给毁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一行人趁着夜色,匆忙下山。在边郊看到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酒家,店内冷冷清清,客人稀少,正好适合他们住宿。
“干嘛呢干嘛呢,这种地方也是你们这些臭乞丐能进的。”店小二挡住迈步要进的林炎,歪嘴斜眼地说道。
林炎什么人没见过,早就习惯了,钟离九可受不了。在山里这几天把她折磨的够呛,正愁一股无名火不知撒在谁身上,一听店小二说完,走上近前,抡圆了一个大嘴巴,虽然没用灵气,也扇的小二口鼻冒血,牙齿松动。
“哎哟我的妈呀!杀人啦!”店小二趔趔趄趄往后院跑去,店里仅剩的几个客人也都吓得起身就走。
林炎也没想到钟离九会发这么大火,赶紧低声劝道:“这种小人遍地都是,干嘛和他置气,现在风声紧,咱们不要惹事,先找个落脚的地方要紧,给我些钱,待会我帮你治他。”
钟离九闷闷不乐,伸手从储物袋里拿出两个金币,扔到林炎手里。
“谁敢在我的地盘撒野!我看是活腻歪了!”掌柜的领着后厨四五个人,拎着菜刀大勺就冲了过来。
“就是他们!”店小二指着林炎说道。
“好小子,老子今天给你放放血…”话没说完,林炎将手里的两个金币一抛一接,对钟离九叹气道:“唉,送上门的生意不做,兄弟,咱们换一家店吧。”
掌柜的看见林炎手中的金币,转身又抽了店小二一个嘴巴,怒道:“以后把你的眼睛给我放亮点,敢说我的贵宾是乞丐!”脸上表情一转,满脸堆笑道:“二位爷,我这伙计不懂事,多有冒犯您别生气,咱们店里什么都有,这大晚上的还是赶紧休息要紧啊。”
林炎正眼都不瞧对方,看着屋顶说道:“给我来最好的客房两间,上好的酒菜一桌,伺候好了,这钱都是你的,要是再发生刚才的事情,别说钱了,这店我也给你砸了!”林炎深知市井之中,钱就是爹…
“您放心,保证伺候的好好的。您里边请。”掌柜的两眼笑成一条缝,急忙将二人引了进来,剩下个两头挨打的店小二呆站在当场。
“这什么世道?当个乞丐都能这么有钱?”小二看着林炎离去的身影,愤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