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这里不干净，出人命了！
光棍这一拳来的委实突然、凶猛异常，是照着少年的脸上打过来的。光棍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你那么会说，惹祸的就是一张嘴，老子就打烂你一张嘴，看看你是嘴硬还是老子的拳头硬！
这一拳是光棍雪耻的一拳，是立威的一拳，自然不会轻了。眼尖的围观者已经看出了其中的凶险，似乎已经看见拳头触及之时，少年牙齿横飞，鲜血飞溅的血腥画面。
“哎呦——疼死我了！”
出乎意料，发出惨叫的居然是那个老乞丐。众人再一看，那少年已经站在一旁，光棍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了老乞丐的胸口。老乞丐瘦骨嶙峋的手捂着胸口，瘦得皮包骨头的身体剧烈的摇晃着。
这是怎么回事？
围观者面面相觑。电光火石之间，大家都没有看清少年是怎么躲过这迅疾无比的一拳的。本来要同情的对象也由少年变成了老乞丐。
整条街上最吃惊的人要数光棍了。
他和这小屁孩就是面对面站着的，出拳之前已经计算清楚了，自己这一拳是打出去，狠、准、猛，全占齐了。可是一出拳，一晃眼，少年居然躲了过去。而且，就在眼皮底下，自己还没看清对方是怎么躲避的。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神，不可思议地看看自己的拳头，又看看少年，再看看痛苦不已的老乞丐。片刻后，心里自我安慰道：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老子这次失手了！再来！我还就不信打不死你个小毛孩！
“你，你，你为什么打我？你不是要和我一起保护我们家狗蛋的吗？你干嘛打我？”
老乞丐瞪着浑浊的眼睛，看着光棍问道。
“疯老头，他不是想打你，他是想打我！”
少年见光棍又对着自己挥起拳头，一边躲避着一边对着乞丐叫道。
“他不是说他是好人吗，他干嘛要打你？是不是你又调皮，做坏事了？”
少年闻言，情知这臭要饭的脑袋又犯了糊涂，又好气又好笑的。本来想祸水东引，让这疯老头替自己挡挡这个半路冒出来的无赖恶棍。谁知这臭要饭居然糊涂于此。
光棍闻言也笑了，戏谑道：“对，你这个儿子太不听话了，我替你管教管教他！”
“你又是谁？干嘛要替我管教儿子？”
“我是……”
“他才是你儿子！”光棍的话还没有说完，少年就抢着道。
老乞丐疑惑地看看光棍，摇摇头：“你是我儿子？不对，不对，你是个骗子，我什么时候和你妈生了你这么大个儿子？我咋不知道！”
“哈哈哈……”
老乞丐这话占尽了光棍的便宜。看热闹的人忍不住哄的大笑起来。
光棍面红耳赤，心里难堪极了：想教训教训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混小子，谁知道对方身形敏捷，反应奇快，自己连续几拳连对方的衣服都没有占到。本来面子上就挂不住，现在又被这又臭又脏的老疯子给调戏了。
马蛋，教训不了小的，还教训不了老的？反正你自认是他老子，那儿子的帐就算在你头上也一样！
光棍不追打少年了，把目标转向老乞丐。冷不防之下，老乞丐连挨了几拳。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老乞丐害怕的缩着身子，不敢还手，只是不停的躲闪着。可是一个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的光棍如何肯轻易饶了他，真是拳拳生风，拳拳到肉。
少年见老乞丐根本就不还手，眼睛一转，连忙叫道：“你快还手啊，臭要饭的，这人就是抢走你儿子的凶手啊！”
一提起儿子，听说这人就是抢走儿子的凶手，老乞丐好似来了勇气一般，忽然间爆发出全身的力量，他开始反抗了，一改前面的害怕畏缩，挺着胸膛迎着光棍的拳头冲了上去，紧紧地抱住光棍。
正打得过瘾的光棍根本就没有想到老疯子会忽然还手，而且力量这么大，顿时脚步不稳，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哈哈，打得好，打得好。狠狠地打！”
少年见二人在地上滚做一团，又是跳又是叫的，也不知道是给哪个加油叫好。
“你们俩慢慢玩，小爷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你们了啊。”
少年看了一阵子，拍拍手，转身就要朝人群中走去。眼看着他就要融进人群，然后扬长而去，一个胖子实时地横在了他面前，拦着了他的去路，道：
“小兔崽子，想走？没门！咱们的帐还没有算呢？”
“算账？算什么帐？哦哦，小爷我今天开心，你欠小爷的钱就算了。就当是小爷看你菜做的不错，合了小爷的胃口，赏你的！”少年满不在乎的说着，身体却离胖子更远了，到了安全的距离后，声调一变道“死胖子，都说了，你抓不住我的，何必费这点力气呢？有那功夫，你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歇着，好好的养养膘，到了过年时，猪肉涨价了，也能多卖个一两贯钱。这多好啊！”
“你，你小子有种！”
胖子被彻底的激怒了，举起手中的木棍朝少年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
少年笑嘻嘻的绕着地方翻滚着的老乞丐和光棍躲避着，还挑衅的朝胖子做鬼脸道：
“我躲，我躲。嗯，打不着啊打不着，笨胖子，死胖子，大笨猪，大肥猪！”
胖子追逐在少年的身后，一棍接一棍的，棍棍生风，带着哨音，只要有一棍砸在少年身上，估计最轻都要皮开肉绽，哭爹叫娘。可是少年的身子很灵活，手舞足蹈的，每每眼看着棍子就要落在身上了，他一摆臀，或者一转身，或者一闪腰，那棍子就擦着他身体边落空了，棍子一落空，他立刻就会朝着胖子做个气人的鬼脸，嘲弄胖子一番。
少年的举动引得围观的人时而为他捏一把汗，时而又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太滑稽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小孩！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少年故意围着地上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转，胖子的棍子有好几次落空时就是打在了那个光棍身上，让光棍吃了不少的苦头。要不然，以他身体的强壮度和老乞丐嬴弱不堪的身体扭打起来，早就占尽便宜，分出了胜负。都因为这胖子的棍子毫无准头可言，每每在他就要获胜的时候，专门和他过不去的棍子就砸了下来，砸得他龇牙咧嘴的，失尽先机，居然被一个长期营养不良的老乞丐纠缠得不得脱身。
死胖子，等爷解决了这臭要饭的后，再和你仔细算算今天这笔帐……哎呦……
光棍刚刚咬着牙发狠心，该死的胖子又一棍子敲在了他的腰上，这一下打的结实，腰好像被砸断了一般，疼得厉害。
这个时候，老乞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双手居然卡住了他的脖子。光棍也伸出手卡住对方的脖子，身体扭动着，两人翻滚起来，一直滚到了街边墙角处，被墙挡住了，才停了下来。不过，这次光棍终于骑在了臭乞丐的身上，占尽了优势。只是那个臭乞丐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洗澡了，身上的味道熏得他眼泪直流，更让他感到作呕的是他看见他乱糟糟的头发里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虱子……
艾玛，这亏吃的太大了，想我堂堂一个光棍，居然被一个老乞丐给掐死了，恐怕到了地狱里说起来都是笑话，都要被那些小鬼们嗤笑讥讽……
……
胖子恼羞成怒，却实在拿那少年没有一点办法。连连举着棍子打砸，虽然有好多次都打到人了，可是却一下都没有打着该打的人，心里怎么想的，大家并不清楚，只看他面色难看的样子，就知道这胖子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下棍更加的迅猛有力了。
只一会儿功夫，因为连连用力，胖子的力气就到了强弩之末，举起的棍棒是高高举起，轻轻的落下，到最后胖子汗流满面，脚步摇摆，一个不小心，居然绊着老乞丐的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只剩下大口喘气的份了。
少年停在远处戏谑地又逗弄了他一阵，见他确实是累坏了，才小心翼翼地靠近胖子，先是一脚把胖子身边的木棍踢开，自己捡了，抓在手中，猫戏老鼠一边围着胖子打转。还时不时的用手敲打一下他的肥头大耳，道：
“你个死胖子，这下你服了吧？小爷我很好惹吗？就算你追上了又怎么样呢？你能奈我何？”
形势比人强，胖子被少年打骂着，只好双手护着脑袋，连嘴也不敢还。
原来追着打人的胖子最后却被被追的小孩子给打了，这出乎意料之外的喜剧效果，引发了围观者阵阵的哄笑声。
那少年见状，得意的朝围观的人众拱拱手道：
“各位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小的初到贵地，不求大富大贵，大鱼大肉，只求个一日两餐，粗茶淡饭，吃个半饱、不饿着肚子就行。小的没有什么手艺在身，也没有什么能耐，只会一点点小戏法，刚才的精彩表演，大家都看了，也都笑了。小的谢谢大家的捧场，多谢各位。有钱的大爷捧个钱场，随手赏个两三文的，小的就心满意足了。要是大爷特高兴，赏小的一座金山银山，小的倒是承受不起，有这样想法的大爷，你千万可不要赏这么多！没钱的小爷，就来点掌声，算是捧了个人场吧！”
少年的话音一落，围观的人便纷纷议论了起来：
“靠，看了半天以为是热闹，谁想到居然是杂耍的？”
“这算什么杂耍？没有耍大刀，更没有胸口碎大石，哪见过这样卖艺的？”
“就是，追着打人，也太简单了吧。就这两下子，还想要钱？你咋不去抢呢！”
……
不少围观的人见少年开始伸着手要钱，要么把头扭开，左顾右盼着，好像没看见少年的举动一般，要么把身子往人群中缩了缩，躲避着少年的期盼的目光，要么赶忙抽身走开了。
少年伸着手掌转了一圈，只收到几枚可怜的铜钱。他也不嫌少，笑嘻嘻地走到胖子跟前，捏着那几枚铜钱伸到胖子的眼前，来回晃动着炫耀。
“死胖子，看清楚这是什么了吗？想要吗？看，我这里还有呢。”少年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掏出一串钱来，看样子有大几百文，在胖子的小眼前吊来吊去的，看得小胖子的脑袋跟着那钱一起转，眼睛都快要钻到钱眼里去了，少年才接着道“放心，小爷我从来不干那种吃饭不付钱的缺德事。小爷我是个讲道理的人。吃你那一顿饭钱好像有四五十文吧，这样好了，你刚才不是说要和我算账吗，咱们就好好的来算一算，如果到最后，我该给你多少饭钱就给你多少，如果算到最后，你欠我了，小爷我绝对不和你一般见识，就当是赏钱了如何？”
胖子迷糊地道：“你到我店里吃饭，只会是你欠我的饭菜钱，我怎么会欠你的？”
少年用手捏了捏胖子的肥脸，道：“话不是你这样说的，道理也不是你这样讲的。你听我说啊，你知道我属什么吗？”
“不知道。”胖子摇摇头，接着疑问道：“你属什么和欠钱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而且关系还大着呢。”少年又用手敲了胖子的脑瓜子一下，赞赏道“你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你还不算笨，还有药可救。告诉你吧，我是属兔的，小时候有个游方的道爷，给我算过一卦，说我命里啥都好，就是不能让人骂‘小兔崽子’，每被骂一次，命中的财富就少了四文钱。开始，没有人相信，没人当真，都把道爷的话当作笑话来听的。没想到，后来有一天，我去街上买东西，因为跑的快，不小心撞了一个卖鸡蛋的，一篮子鸡蛋全烂了。那卖鸡蛋的抓住我就骂开了，一连骂了我好多声‘小兔崽子’，非让我赔他的鸡蛋不可，不然就要把我送到官府，让县太爷打我的屁股。县太爷打屁股那是好玩的吗？我只好认栽，结果一算，那卖鸡蛋的一共烂了三十二个鸡蛋，一个鸡蛋一文钱，那天我白白损失了三十二文钱。后来，我仔细想了想，那天那个卖鸡蛋的一共骂了我八次。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留意起来，发现那道爷说的话真的很准，只要有人骂我，我必然会损失钱财。现在好了，这一路上，你在后面骂了我多少声，我可是都记在心里，等着和你算账呢？前前后后，你一共骂了我二十二次，一共就是八十八文钱。也就是说，我会因为你嘴巴不干净而损失八十八文钱。这个帐该算到你头上吧？好了，你欠我八十八文，而我吃饭不过才用去四五十文，咱们这帐就一笔勾销了，真要细算起来，你还得赔偿我二三十文呢。不过，小爷我向来比较大方，不和你一般斤斤计较，所以，这二三十文，你就不必放在心上。就当是小爷我赏你了。好了，帐也算完了，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各的。”
少年见胖子被绕晕乎了，转身就走。
就在少年转身那一刻，坐在地上休息了半天，养足了精神的胖子忽然窜了起来，朝少年扑过去，口里叫道：“小兔崽子，哪里跑？还真的以为我好糊弄啊，随口编个瞎话就想把爷给骗了，也太小看爷了……”
“啊呀——”
众人惊呼起来，这胖子看起来至少有一百七八十斤，这么重的一个肉山要是压在那少年纤瘦的身体上，不把五脏六腑压出来才怪。
说也奇怪，就在胖子快要扑倒少年的时候，少年身后好像长了眼睛一般，身子一晃，及时地躲过了这一难。那胖子可就惨了，恶狗扑食，一扑落空，自个儿倒是啃了一嘴灰。
少年回过头来，轻蔑地撇撇嘴，用脚尖踢了踢趴在地上的胖子道：“小样的，就你那点花花肠子，还能逃过我的法眼？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实话告诉你，小爷我一不更名，二不改姓，小爷我叫什么——偏偏就不告诉你。”
少年恶作剧地又戏谑了一下胖子，大摇大摆地挤进人群里，走了。
胖子哭丧着脸，从地上爬起来，看看人群中，早已经找不出少年的影子来，站着发了一阵子呆，才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原来真的不是表演啊，这小子，够机灵的。被人追着打还能赚到钱，也算是个奇才了。
站在人群中一言不发地看完了全程的西门卿心里暗暗的赞叹道。俄尔，又想到：今天出现的这些人这些事，仔细一想，几乎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都不同程度地展示出了他们聪明狡黠的一面。
无论他们展现出来的这些生存智慧和手段是潜意识的反应，还是有意识总结提炼后的结果，都说明了一点，古人或许并没有现代人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们或者比现代人更为聪明。只是现代人还没有那样的生存体验，无法理解而已。同时也说明了，自己要想完全的在这个新的环境中完好无损的生存下去，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少爷，咱们赶紧走，离这里远点，这里不干净，出人命了！”
这个时候小三忽然凑到了西门卿跟前悄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