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希把萨拉琪送进房间,正想说着什么,萨拉琪就把门关上了。彩色玻璃门折射着绚丽的光芒,忽地让亚希的眼睛一痛。
他站在门口,打算离开。但在转身的时候,又停下了。他再次面对着这扇浮夸的大门,手慢慢举起,最后悬在半空中。他这么不知疲倦地举了很久,最后沉重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萨拉琪靠着大门。她听见了那声沉重的叹息和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眼泪又涌进出来。
“为什么?”萨拉琪轻声说,“为什么会这样?”
……
亚希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周身围绕着淡淡的血光。
他同萨拉琪一样,修行魔法,不过他还兼修战士。他早已达到三星魔法师的巅峰,到了一个瓶颈,迟迟无法突破。而他在战士方面,同样地卡在三星战士的关口。
他无数次冥想,感悟着天地间的元素变化,演化着血斗气和演练武技,都没有成功。而这次,他的心境本来就不平静,围绕在他身边的火系魔力和血斗气忽浓忽淡,他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当那两股力量消散的时候,亚希睁开了眼,眸子里透着疲倦和痛楚,嘴角有一条血痕显现。
“心里烦躁还敢冥想,甚至同时修炼魔力和斗气,你也真是勇敢,”女人的声音在亚希的耳边响起,“难怪有勇气去毁灭水精灵和血精灵两族。”
亚希眼眸一缩,随后又恢复了平静,“你是谁?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叫……伊贝儿,”女人笑了,“我来自永恒的黑暗。来这人世,只为带你回到光明。”
“黑暗?光明?你在开什么玩笑,”亚希完全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
“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伊贝儿笑了。她突然靠近亚希的脸庞,吻他的嘴角,一路往下,舔干净了他的血迹,然后吻上了他的唇。
两只舌头缠卷起来,亚希闻到了自己鲜血的味道。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那个晚上,这个女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外面下着大雨,不间歇的雷声把亚希又带回到无助的小时候,白天知晓的一切让他感觉到深深的仇恨和恐惧。
女人什么都没跟他说,只是在他面前脱光了衣服,然后帮呆滞的他脱光了衣服。女人吻上他的唇,最后两具裸体在床上蠕动起来……
亚希眸子里的血色越来越浓,他把女人压在身下,呼吸沉重起来,双手本能地脱掉他和她的衣服。
而此时,萨拉琪擦干了泪。她打开房间的门,走向亚希的房间。
当她的手正要敲下的时候,她听见了房间里传来的男人沉重的呼吸和女人的娇喘,她惊地把手缩了回去。
她受惊似地退后了几步,抬头看了看那黑色的房间号,然后呆住了。
她看着和自己房间一样的玻璃门,双手握成了拳头,脸上露出绝望的笑容,两行泪迹再次清晰起来。
她跑下了楼,让海德·厄尔和老狗费罗特吃了一惊。
“她怎么了?”海德·厄尔有些奇怪。
“还能怎么,”老狗费罗特笑了,“年轻人,总喜欢把眼泪浪费在情情爱爱上。我刚刚听见了男女苟合的声音,大概……就是那两个吧。”
海德·厄尔愣了一下,道,“你鼻子灵,耳朵也不错呀。”
老狗费罗特摇了摇头,“大不如前了,现在老了,以前我在家里就能听见蓝色玫瑰传来的****的声音,那才叫精彩,现在听不见了,可惜呀。”
海德·厄尔没有接话,一脸的无语和鄙夷神色。
老狗从海德·厄尔的柜台上跳了下去,他看上去矮小粗壮,却十分灵活。他跑出绿叶旅店之前,回头无比狡黠地朝海德·厄尔说了句话。
“海德老姑娘,我有预感,你的桃花来了。”
海德·厄尔恼羞成怒,若不是顾及旅客,她一定会重回十九岁,那年她追着一个男人骂了他九条街。从此,她得了个悍妇的称号。
但随着岁月流逝,没人再叫她悍妇,就像她已经记不住那个男人的模样,他的名字,甚至骂他的理由。
“老了。”海德·厄尔最后笑了,带着苦意。
亚希和伊贝尔相拥而睡。他们的眼睛紧闭着,像创世神打造出来的美丽雕塑,让人忍不住触摸,又害怕碰上去会玷污。
亚希看上去十分安详,他似乎很久没这么睡过了。
而伊贝尔在微笑的眼泪中睁开了眼,紫色的眼眸里不知是开心还是悲伤。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她的视线显然不在那愚蠢重复的三角形图案上,而是在远方,遥远时代的遥远地方。
“在想什么呢?”窗口突然响起一阵好听的女声。
伊贝尔看见一个穿着白袍的女人从窗户跳了进来,怀里抱着一个蓝发的男孩。
女人没有打扮,但伊贝尔很清楚,即便这样的她,也比她更加美丽。创世神是偏心的。
“我们很久没见了,”白袍女人低头看着怀里的男孩,“一见面就让你帮忙,真是不好意思。”
伊贝尔有些惊讶地脱口道,“你的儿子?”
白袍女人愣了一下,又气又笑地回道,“这世上没有配得上我的男人。”
“有的,”伊贝尔一点也不惊讶,“只是你不要。”
白袍女人又是一愣,“这些年你倒是变化挺大——不说废话了,我来是让你把他交给你男人,好好照顾这个男孩,他可能很重要。”
“那你呢?”伊贝尔没有拒绝。
白袍女人把男孩放在长沙发上,看着伊贝尔,笑了,“抱歉,我不能告诉现在的你。”
伊贝尔点点头,她早就知道是这个答案。
白袍女人化作一团白光,便不见了踪影,消失之前,她说,
“他叫伊洛。”
过了一会,伊贝尔突然从床上消失不见,而有一团紫色的光慢慢在长沙发前凝聚,最后化作一个绝美的女人胴体。紫光并没散去,而是披在了女人的身上,变成了一件紫色的长裙。
床上的亚希动了动,也没有惊醒,他似乎很累。
伊贝尔仔细看着躺在沙发上的蓝发男孩。他的发色蓝的很美,会让人想起蓝天。他的脸显得精致,只是还未长开,看上去有些圆润。
伊贝尔看得出,这个名叫伊洛的男孩会长成一个不逊于亚希的美丽男子。但他的蓝色长发,比之亚希的血红,却是更令人亲近喜欢。
伊贝尔的紫色眸子里隐隐有光芒流动。过了些许时候,她才露出惊讶的神色,“不死之血和不灭之魂?!从未听说过这两种体质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怎么可能!”
“小小年纪,就被毁灭过灵魂三次,真是有些可怜。”
伊贝尔眼中的流光渐渐熄灭了,她正惊讶于眼前这个沉睡的男孩,却听见后面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
“他是谁?”
……
伽沙城只是奥拉神国西南角的一个小城,虽然离神国的陪都赫尔马耶城很近,却俨然一个只有十多万人口的破旧小城模样。
伽沙城只有一条小河流经,名叫因河,从神国东南的高山流来,最后注入西方的无尽汪洋。
萨拉琪蹲在因河河畔,她看着波光粼粼的因河。眼泪已经干了,眼睛泛着些许红色。
她看着河里的水草摆动,看着鱼虾游动,看着泥沙浮动,看着这干净的、无力的水,裹挟着有生命的和无生命的,奔流向遥远的西方。
她的眼里也慢慢映出,或者说就是她的眸子里散发出的水光,像流动的水一样,荡漾出粼粼的波光。萨拉琪感受到体内水系魔法力激烈翻涌,以及灵魂深处那团平静的光爆发出炽烈的光芒。她感受到源自因河的柔和的又暴烈的光点,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却又仿佛永不会熄灭的光点,以及整个天地间,无尽天穹或者无穷地渊或者无边空间或者无限时光里那条由这无数无尽的光点组成的,像网,又像河,或者像一条道路的无知是什么的东西。它突然出现在萨拉琪的灵魂中,让她遗忘了所有,只感受到这股伟岸的力量。只是只有一瞬,那玄之又玄的一瞬,在顷刻间消失。
当萨拉琪的灵魂再次感受到现实时,她先是感觉到她于这片天地更加的契合,她更加深刻地感受着水元素的力量。然后她发现她体内的魔法力更加的醇厚,充盈,像是浑身充满的力量。然后,她又发现,自己那团圆润的光更加的清明,脑袋也越发的灵明。
这是来自生命层次的脱变。
“这就是四星的力量吗?”萨拉琪有些发愣。
魔法师自四星开始,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三星跨入四星,无关资源,也无关资质,全靠悟性和机缘,必须感知到元素奥秘,这天地的根本,才能冲破桎梏。这也代表了,三星魔法师和四星魔法师之间有一道天堑存在。历史上有天赋纵横者,以一星魔法师之力斩杀三星魔法师,可即便他到了三星魔法师的巅峰,仅凭自身用尽手段也无法赢过一个四星魔法师。
萨拉琪原以为这一天还很远,至少会在亚希之后。可是,自己反而先突破了,而且是间接受了亚希的影响。
想到亚希,她就悲伤起来。
“果然天赋绝伦。”
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很陌生,却似乎有些熟悉的感觉,似乎很久很久的以前,也有这么一个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果然天赋绝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