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班后我约了汤佳，她只说父母什么都没有和她讲，她多问一句就被告诉，好好养病，不要劳心。我看汤佳的眼神里有些闪烁的东西不愿讲出，我知道，这可能真的关系到了汤佳家庭里的一些隐秘。
而不知为何我还是想为何扬做些什么。
可能是万事发生后总会有个沉寂期，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礼拜，周五下班后我本来想去看下汤佳恢复的怎么样，敲了好久的门竟然没人应。打电话给高帅，他有些吞吞吐吐，后来才说，今天上午时候汤佳一家人已经回到徽州，至于汤佳，等身体养好了再回来继续工作。
我好想质问高帅什么，可是我知道，这其中必定有他难为的地方，否则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一个人从汤佳一家人住了没几天的楼梯里挪下来，斑驳的墙壁上全是一块块的乌青，楼梯里偶尔发出我衣服拉链碰到铁制扶手的声音，让我更加的烦闷。
乱糟糟的日子让人有些不安，可是依然要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何况自从我来到中川，就没有真正的平静过，而这样的日子我也默认式的习惯了。
我没有回家，而是先去了酒吧，门上的霓虹招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再是以前那有些缺失的串灯，更换成一种让人看了眼晕的灯管。只不过上面的排列依然是大大的Quilt Bar，而我已经好久没有关注过这里了。
被子本来是给人遮盖身体用来御寒入眠的，不知道何时竟成了这世人所求的一种无形的东西，当别人的温暖不再可靠的时候，大抵都会想到，也只有自己的体温才能切实的让自己有所感受，这样的追求不免有些凄凉，又有些无奈。
自从汤佳出院那天开始，何扬就有些心不在焉，加上和汤妈的谈话，让何扬平静已久的心再次有些波动。我立在吧台前看着他，他知道我来了，可是却没有抬头，只是抬起稍微有些发抖的手往嘴里送着红色的液体。一个人的苍老可能更多的决定不是年龄，而是一种心境。而这也是我最怕在何扬身上看到的东西，根本就不希望出现。
“汤佳回徽州了。”
“我知道。”他推来一瓶啤酒。
我有种错觉，又回到了第一次遇到他的那个晚上，一样的神态和对答时的节奏。
“有没有什么想法?”我盯着酒瓶口上还未散去的丝丝白气。
“不知道……，也许会回去一趟。”
“徽州？”
“我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他猛地把那红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那我陪你去。”我总是担心何扬，可是，其实他早已长大。
我能看到他的眼里有死灰光芒以外的东西闪了一下，他的内心是孤独的。
我没有再待多久，我知道何扬应该没什么事，最起码他有了些以前没有的沉稳和淡定，虽然会有波动，但是还是能让人放心。最起码这段时间以来从未看他再发病。
嘉俊依然是坐在他那一小块蓝色瑜伽垫上对着他的花摆弄不停，不知道什么时候家里多了一盆红黄条纹的菊花，开的极其艳丽，一朵朵紧挨着，甚至看不到短小的灰绿叶子。嘉俊拿着剪刀不时的东剪剪西剪剪，规整的处理着这晚霞一般的艳云。
“是不是去何扬那里了。”嘉俊示意我给他递一下餐桌边的牙签。而他总是很会充分利用这些小东西。
“恩，过去了一下。你应该知道汤佳他们回徽州了。”我弯腰送给他。
“何扬也是多磨难，好不容易心里放下些，现在可好，又来了更大的积雨云，基本就是没得选择。”我看他手里不时的用牙签把固定不住的枝条斜插在附近的粗壮枝条上。
“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陪着他，给他能给的支持。至于结果，我想我们都无能为力。”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嘉俊手里的花。
高帅回来时候我什么都没说，我想等嘉俊明天早上回来再做决定。
第二天尽然下起了绵绵的细雨，不大，人们却也没办法再像其他的周六那样肆意的在户外活动。
何扬回来时没有打伞，全身都湿湿的，因为我刚起床，只能嗔怪他几句。他也没有回嘴，完全没有了以往的调皮。可是，越是这样，越是让人看着心揪。
洗了澡之后还没等我说什么，他就直直的进了自己房间，高帅还没有起床，我也就没有硬追进去。
快要晌午时候北北送来一些水果，据说是他老爸托人带过来的A级货。看我们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也就坐在那里只是和嘉俊聊聊天。可是我却越听越是感觉不对。
“今天怎么没出去，你的护花使者就因为下雨就放弃了这么好的周六？”北北阴阳怪气的话语让我感觉摸不着头脑，难道有人在追求嘉俊。
“不要乱说，我又没有答应他什么。”嘉俊极力的辩白着。
“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反正每天有花收，咱们部门的几个女孩子可高兴坏了，花瓶每天都是新鲜的。”北北一边磨着指甲，一边把腿斜放在沙发上——不知北北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习惯，无论到哪里，随时都可以变出一个小型的锉刀一样的东西，慢条细理的打磨着她那水葱一样的指甲。
“廖聪，嘉俊的小男朋友可帅着呢。啥时候让嘉俊带过来给你们看看。”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北北的话，我竟然有些刺耳。可能是因为嘉俊身份有些特殊，导致我实在受不了这种阴阳怪气的声音用在嘉俊的身上。
“北北，只要嘉俊真的能幸福，我们不是也很开心，你又何必……”我的话稍微有点尖，但是咽了回去，可是我实在不希望嘉俊尴尬。虽然我知道，北北和嘉俊的关系很好。
北北只是痴痴的捂着嘴笑。而嘉俊这时候才坐了起来对着我俩。
“左玄虽然年纪比我小，但是是我们学校经管专业的研究生毕业，所以算是我师兄。我们其实也认识没多久，现在也只是他一个劲的追，而我什么也没有答应，可能是因为我心里还没有放下什么，所以现在对于我来说，虽然我不能阻止他每天的鲜花和关心，但是我还是要在清理清楚自己的内心之后，再做其他打算。”嘉俊说的有点郑重其事，可是我却能看得出，嘉俊心里还放着程刚。
可是我又怎么忍心告诉他关于程刚的一切。
嘉俊刚说完，就听到高帅和何扬屋子的门打开的声音，原来是高帅醒了。
“何扬说他周一要启程回一趟老家。说要去孤儿院看看。”高帅趿拉着拖鞋走到沙发边上说。
“也好，也该走走，也是好事。到时候我陪他回去，正好我年假还有没用完。”我握着手里搪瓷杯子，看着高帅和嘉俊说。
“那好，到时候你负责陪着何扬，我俩负责看家。有什么事我们再商量。”嘉俊的话总是顾家的。
何扬出来时候已经是准备要吃午饭了，他恹恹的吃了几口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扬扬，要不要买些东西回去。”我问他。
“要的，先回趟孤儿院，给嬷嬷和其他人买些吃的用的东西。”他没有看我，只是拿着遥控器弄着电视频道。
“明天去买？还是今天去？”我问他。
“明天再去吧，反正周一才走。我已经和川哥请了十天假。”何扬嘟囔着。
突然想到我还没有请假，赶紧给张姐打了电话，只是说我想请年假，因为大家都在过年时候大请年假，而我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做，所以张姐也不好拒绝我，加上最近的事情还算是不多，张姐也就默认了。只是问了句是不是打算出去玩，我说没有，陪何扬回趟家。听她哦了一声，我就顺势说等回来了补流程。
周日时候四个人一起去了附近最大的超市，买了很多吃的。还在附近的商场买了顶的帽子，被染成蓝黑色的羊毛细细的织成一缕缕的云纹，衬底是同色的棉布，摸在手里软软的没有一丝的不适感。我知道，这是何扬买给孤儿院伴她整个童年的嬷嬷的。可能在何扬的心底，嬷嬷才是他最初始的那个亲人，而不是父母。
何扬还买了一副毛手套，是深沉的红色，他说这是他买给院长的，每到冬天院长就会长冻疮。
……
刚从商场出来就碰到公司的妖艳男，旁边竟然是邓雨，这让我有些诧异，因为避无可避，只能打个招呼。
“逛街？”我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哪里了啦，公司那个产品需要做外包装，我陪邓雨出来附近超市看看有没有什么借鉴的。”邓雨刚冲我挤眉弄眼，就听到妖艳男的声音。很明显邓雨是不愿意的，只不过硬被说成了是他陪邓雨出来。听得我简直拳头痒痒。可是看到鬼机灵邓雨一副苦大仇深的小模样，我就心里觉得好笑。
“邓雨，你说你也是，大周末的不让严主管好好休息下，非拉人家出来干嘛。工作再积极也不能这样啊，你说是吧严主管？”只看到妖艳男的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可是竟然紧接着就是纹丝未动。脸皮之厚简直无人能及。
我实在不想和他多作寒暄，所以还没等他回话就赶紧找个借口赶着大家离开了。回过头来时正好看到已经转身的邓雨在背后偷偷起竖中指，只好可怜邓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