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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阿娟坐在宽大的黑色轿车里,隔着深色的车窗,看着校园里每一样熟悉的事物,从自己的眼前滑过。她想起,她第一天来到学校时候的情景,阿爸脸上那闪亮的汗珠,那些在明媚而又充满朝气的阳光下,高昂着头走过的男孩女孩,自己当时想哭却无法哭出来的心情。一切的一切,都像她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样。而现在她的脑海里,却再也没有了那些坚定的希望,快乐的向往,她的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冰凉而沉重的石头,沉甸甸地透着一丝悲凉和无奈。

一个声音从驾驶座传来:“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从这个门出去,就再也不是学生了,离开学校,会有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吧?”

这是一个低沉而充满磁性的男人的声音,阿娟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害怕,”她接着望向窗外,茫然地接着说道:“却不知道,我害怕的,到底是什么。”

驾驶座上的男人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伸出自己的右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时,黑色轿车驶上通往校门的主路,然后一拐弯,直接驶出了学校的大门。

阿娟是在大四毕业实习的时候,遇到赵一凡的。当时学校让阿娟面试的工作也不错,国企,福利待遇也好,用人单位对她也很满意,只是她因为是外地户口,每每到了最后的环节,都是一句“那我们再考虑一下吧。”一次次无情的打击让阿娟明白,自己再一次,站到了被命运抛弃的路口。她回不去那个遥远的家乡了,她已经看到了更大更远的世界,这个城市,有太多的诱惑,太多让她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她无法再回到那个小县城,小村庄,去甘守着自己的平庸,去过着被别人主宰自己的生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她那一阵子脑海里经常出现的一句话。

这一次,她决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阿娟那天早上,是无意走错楼层的,本来,她是去金泰大厦的一家外国会计师事务所参加第三次面试,那家会计事务所在十三层,她却阴差阳错来到了十五层,一出电梯,她就被装潢得富丽堂皇,磅礴大气的前台惊呆了,她缓了缓神,小心翼翼地来到忙碌的前台接待人员面前,那个前台精致的鸭蛋脸上,化着如同瓷娃娃一样的妆,她站起来,脸上挂着礼貌而职业的微笑:“请问是来面试的吗?”说完不等回答,就往自己的左边一指,“左边第三间会议室,503,请稍作等候,等人力资源部的人来,他们会带您去参加面试的。”

阿娟说了一声谢谢,按照她说的来到503会议室,她轻轻推开门,发现满满一屋子都是等候面试的人,男的都是西装领带,女的都是职业套装,会议室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纸张刷刷翻页的声音,还有不时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大家的脸上都显得很严肃,有些人甚至严肃得有些过了,皱着眉变成了一副营养不良苦大仇深的样子。

阿娟找到一地方坐下,整理了一下已经很平整的衬衫领口,她轻轻舒了口气,开始了漫长而难熬的等待。

直到所有人都叫完了,时间,已经从上午九点到了下午一点二十,阿娟,依然还在那里等着,人力资源部的人最后一次推门进来,看到她还在那里,有些疑惑地看着手里的名单,然后向她走过来,问道:“你是来参加面试的吗?”

阿娟马上回答道:“是的,我一直在等。”同时,她也看到了那个人力资源部的人,胸前的名牌:花旗银行人力资源部Amy

阿娟的脑袋瞬间天旋地转了起来,她紧紧抓住自己的女士公文包,十指抓的生疼。

Amy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名单,还是很疑惑地问道:“我这边今天面试的已经结束了,你的名字能告诉我一下吗?”

阿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是Z大的,”说完,她拿出了自己的简历递了过去。

Amy又仔细地核对着手中的名单,看完后,断然道:“你确实不是我们通知的面试,同学,如果你想来花旗,请接到我们的通知再过来。”说完,她就要转身离开。

这时阿娟已经知道自己必须孤注一掷了,她必须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可以在这个城市,这个世界能够继续生存的人。

“请等一下,我是不在你们的名单上,但是请给我个机会。”阿娟急切地说道。

“请留下你的简历,等我们的通知。”Amy对阿娟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了,回答也是千篇一律的重复。

“我在普华永道已经是第三次面试了,但是我想到花旗来,所以我放弃这第三次面试的机会来到这里,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次机会。”

“哦,”Amy转过身,好像很有意思地看了她一眼,“既然你在普华已经接近于录取了,为什么要放弃来这里面试呢,你很可能一面都不能通过的。”

就在这时,只听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肤色黧黑,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穿着一身修身剪裁的意大利西装,他用低沉而浑厚的嗓音说道:“Amy,原先问的你这边有没有会计方面的,英语好的,我们投资部要一个。”

Amy转过身面对他点头道:“赵总,今天的面试已经结束了,下一次我们会把您的要求列进名单。”

被称作赵总的一边走进会议室一边说道:“我早就和Sam说了,你们还没有安排吗?”说的话里已经有了明显的不满。

这时,看到此情此景的阿娟突然说道:“赵总,我是Z大学会计的,我的英语没问题,我会符合您的要求的。”

这时这个赵总才第一次正眼看到阿娟,他的目光,在阿娟胸前的第二个纽扣那里,停留了比正常目光稍多一秒的时间,然后转过头,对Amy道:“这是谁?”

Amy看了一眼阿娟,然后转过头对赵总说道:“这是今天来霸王面的,”说完,Amy停顿了一下,“她说她是来普华参加三面的,但是想来这里,所以放弃了普华的机会。”

赵总笑了一下,接着又看了阿娟一眼,说道:“有意思。”他想了一下,问Amy道:“她的简历有吗?”

Amy有些不安地说道:“我们是按照程序来的,赵总,这样,不符合流程。”

赵总一边伸手拿过阿娟的简历,一边笑着道:“Amy,放松点儿,不过是个面试而已,你被Sam管得太死了,你本来挺活泼的。”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了一下。

Amy霎时脸色绯红,有些手足无措地道:“赵总,你可别这么说,我可没那么活泼。”

赵总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到我办公室,现在。”

阿娟有些呆住了,Amy看了她一眼,说道:“好吧,你跟赵总过去吧。”

阿娟一路紧紧跟着那个赵总,她已经看清他的名牌上的名字:花旗银行投资部副总监Ivan赵一凡

阿娟来到赵一凡的办公室,虽然早已过了午饭时间,但是她一点也不觉得饿,反而觉得自己像一个充满斗志的战士,随时准备用手中的武器,用自己的手和牙齿,消灭每一个可能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敌人。

进了办公室,赵一凡说了句“坐吧”,然后就把她的简历扔到了写字台上。

阿娟慢慢坐下,等待着赵一凡的提问,谁知赵一凡的第一句话,就让她措手不及。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一个电话,就能知道你是不是已经取得了普华三面的机会?如果信息错误,你现在就可以走人,你不但进不了这里,就连进普华的机会,也都没有了。”

赵一凡的话说得轻易而简单,就好像,在问她有没有吃午饭。

“我愿意承担,我说过的话的一切后果。”阿娟慢慢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赵一凡坐在写字台后面,玩弄着手中的一只颜色鲜艳的钢笔,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回答,然后他抬起头,看着阿娟,问道:“你参加过常春藤中国的考试?”

“对,我的分数,应该是我们学校最高的。”阿娟回答道。

“其实我刚看到你的简历,就知道你可以胜任在我这里的工作,但是你有两个我无法解决的问题。”他放下手中的钢笔,直视着她道:“一个是,你是女的,另一个,你没有经验。告诉我,我应该拿你怎么办?”

阿娟低下头想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说道:“赵总,您说的这两个问题,确实我现在无法解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请您给我一个机会在这里努力工作,让别人忘记您说的这两个问题的存在。”

赵一凡点点头,然后想了一下,随手把简历交给她,说道:“这样吧,把你的简历交给前台,等我们的通知吧。”

阿娟面无表情却是心怀忐忑地接过简历,转身走出赵一凡的办公室,轻轻关上了门。

一个星期以后,阿娟接到通知,花旗银行通知她参加公司的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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