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无霜出宫途中正遇国后秦氏与黎妃,本不欲多做停留,无奈遭黎妃喝止,不得已停下匆忙的脚步,与国后秦氏寒暄了几句,谢过天真无邪的秦小公子秦铭的关心后,抬步便离开了,对一旁恼羞成怒的黎妃视而不见,置若罔闻。
同乘轿辇,却遭受与国后秦氏天差地别待遇的黎妃自是咬碎银牙,恼羞成怒,一贯恃宠而骄的她怎能忍得下被人无视这口气,于是待越无霜走远,她便极其响亮地啐了一声,没好气地说到:“狗屁国士大人,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她也配?不过是个克夫克母的扫把星。一个无权无势,屁大点的黄毛丫头,还有脸在本妃面前摆她的臭架子,不知羞耻。”
“黎妃,宫城之内,说话注意分寸,让底下人听到,成何体统?越国士是国主亲封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可不是你我能置喙的人,管好你的嘴,小心惹祸上身。”国后秦氏听黎妃话说得太过难听,当即出言警告她,语气严厉。
“怕什么?!她的国士之位是国主给她的,国主高兴了便给她这个位置,不高兴了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小命。且看着吧,她就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黎云说话时眼底冒着精光,一脸得色,仿佛预见了越无霜凄惨的结局一般。
也不知黎妃是哪里来的预感,居然断定越无霜的命运不会顺遂,甚至会在短时间内丢了性命,而国后秦氏对此不置可否,也未再对黎妃的话进行警告或呵斥,只是听了那些话后,原本不算红润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蹙着眉头,久久不松,眼神渺远,不知看向哪里,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惹得身边的秦小公子愈加粘着她,紧紧地抱住不肯松手。
而被国后与黎妃谈论着的越无霜此时已然接近了宫门口,只差十几步路便能出宫城了,可偏在此时从她身后传来了一声声尖锐的呼喊声,一个穿着墨绿色长袍的宫人远远地跟在她身后喊着:“国士大人请留步,国士大人请留步。”
这满是非恩怨的宫城之内,越无霜是一刻也不想多待,此时自是对身后响彻宫墙的叫喊声听而不闻,只顾脚步不停地走自己的路,路过宫门口时,守门的侍卫当然听见了宫城内传来的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刚想要提醒一下或许没听见的越国士,将要开口之际,便被越无霜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将正准备说出口的话又给重新咽了回去。
宫城外,听着一辆青色帐幕的马车,车上坐着一个粗布麻衣的中年壮汉,这人正是前来接越无霜的离伯。
“离伯,后头跟了个臭虫,太烦人了,咱快点走吧。”越无霜出了宫门后,一眼便瞧见了来接自个儿的马车,几步奔至马车旁,一个纵身便跃了上去,钻进帐幕后,为了甩掉那个仍在叫喊着她的宫人,催促赶车的离伯尽快动身。
“得了,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你就安心地坐着吧,瞧好了,驾。”离伯也是干脆的人,回身瞥了一眼那穷追不舍的宫人,待越无霜一坐好,便一扬马鞭,而马车本来就是背对着宫门,于是这下便照着越无霜所愿,尽快出发了。
伴随着一声呼和,青色的马车趔趄了一下,便急速向前飞驰而去,载着越无霜前往之前与少年约好的望岳楼而去。
等到跑得呼哧带喘,喊得口干舌燥的绿衣宫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追至宫门外时,看见便是绝尘而去的马车。
撑着膝盖,喘着粗气,望着早已渺无踪迹的国士大人,绿衣宫人此时心中无比凄凉,他知道未完成使命,一顿罚是躲不掉的了,既然如此,找个替死鬼或许可以免了惩罚,而眼下最合适的便是守门的侍卫,他们没帮他把国士大人给拦住,理当受罚,于是等他稍微平稳了气息,绿衣宫人便在主子面前上演了一出栽赃嫁祸的戏码,把罪责全推给了侍卫。
可惜,绿衣宫人的哭诉并未得到预期的效果,他的主子,也就是当朝太后薛氏也不是蠢笨之人,岂会轻易被他蒙蔽。
“岂有此理,这个下贱丫头,居然敢无视哀家的懿旨。”太后薛氏听完绿衣宫人的禀报,并未在意中间过程中细节,她关注的只是越无霜没来太后宫中这个事实,一气之下便把手边的茶盏掼在了地上,将它砸了个粉碎,却仍是气愤难抑,未完成她交代之事的宫人成了她最好的泄愤之物,于是太后伸出她那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着那名绿衣宫人,对着身边的侍从吩咐到:“办事不力,还胆敢砌词狡辩,来人啊,给本宫将这个无能的贱婢拖下去,杖毙。”
“太后娘娘饶命啊,再给奴才一个机会,奴才再也不敢了。太后娘娘饶命啊。”绿衣宫人挣扎着向太后磕头谢罪。
“慢着。”太后身边的花嬷嬷喝止了将要把绿衣宫人拖走的侍从们的动作,而后躬身对太后禀到,“太后娘娘,过几日便是您的千秋寿诞,宫里宫外都在为您添喜气呢,这时候见血怕是不好,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您不如留他一条小命,让他鞍前马后地给您办事,将功补过,也好彰显您的仁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让他用这条小命为您添福添寿。”
太后薛氏听了花嬷嬷的话,沉默片刻,便挥了挥手,示意侍从放了绿衣宫人,随后侧头对花嬷嬷说:“偏你心软,这种欺上瞒下的奴才,留着他有何用?还将功赎罪?不给本宫添堵就不错了。罢了罢了,你说的也有理,就当积德行善了,今日便饶了他这条小命吧。但有一点,不要让他在本宫跟前晃悠,笨手笨脚的,别到时候在寿诞之日还本宫出丑。”
“老奴遵命,娘娘放心。”花嬷嬷曲身朝着太后行了一礼,而后起身冲着跪在地上不住叩谢太后恩典的绿衣宫人吩咐到,“太后娘娘的话,你可听清了?这太后宫中你是不能待了,到梧桐苑去吧,那儿的管事说最近正缺人,明儿你就去那儿报到吧,就说是太后宫里的花嬷嬷让你去的。记住,以后眼睛放亮一些,动作麻利点,伺候主子勤快些,晓得了?”
“是,奴才省得了。”绿衣宫人愣了片刻,而后便忙不迭地应下,端端正正地磕头行礼。
“好,那你去吧。”花嬷嬷很满意绿衣宫人的顺从,微微地点了点头,便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奴才告退。”绿衣宫人从地上起身,弓着身子,低着头,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倒退着出了太后宫中的殿门。
俗话说得好,这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
刚捡回一条小命的绿衣宫人后退到走廊中,正想拿袖子擦擦额间的冷汗时,忽得便被身后的一股大力冲撞了一把,整个人一下子就飞了出去,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坚硬无比的青石板上,还五体投地地擦着地面向前滑行了三丈之远。
屋漏偏逢连阴雨,劫后余生的绿衣宫人身体本就绵软得很,那忽然袭来的力道又不轻,因此他这一下可着实摔得不轻,趴在地上许久都反应不过来,都摔蒙了,当他终于想起来身在何处,爬起身来时,撞他的“凶手”早已无影无踪了。
而这个使得绿衣宫人无辜遭劫的人此时正在太后宫中,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薛家家主薛绍。
“她人呢?你把她弄哪去了?我警告你,你别动她,有什么事冲我来。”一贯最注重仪容仪表的薛绍此刻发髻松散,衣衫凌乱,跟个身着话华美锦缎的疯子一样,一开口便是质问的语气,而且他厉声质问的对象正是当朝太后。
“逆子,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果然是个没娘教的,当初本宫就不该让你做薛家的家主,真是扶不起的烂泥。”太后薛氏一拍桌子,将桌上装着果品糕点的杯盏碗碟尽数扔向薛绍后,翻着白眼,不屑地用难听的话辱骂对她不敬的薛绍。
“她人呢?”薛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任由那些东西砸在他身上,等太后骂完了,又问了同样的一句话。
“死了。”薛太后实在见不惯这幅死心眼模样的薛绍,心中着实气愤,便没好气地回了他两个字。
“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薛绍将拳头捏得嘎嘎响,通红着双眼,用看着仇人的眼光瞪着太后,咬牙切齿地质问她,那副深恶痛绝的可怖样儿,似乎随时准备扑上去跟坐在那儿的太后薛氏拼命一般。
花嬷嬷见势不妙,赶忙说到:“薛少爷,你听老奴说,那人出宫了,连太后的宫门都没有踏进来过。”
“真的吗?”薛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提起气来,屏息以待,生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呵呵呵,薛绍,你和她隔着血海深仇,还指望她能如从前一般待你吗?别痴心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