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大头推开堆在他裆部上的大锤,捂着裆部就滚下了床,并在地板上打滚,叫喊,听上去痛苦不已。
在打滚的过程中,大头的余光扫到躲在床下的我,连忙气急败坏地跳起来,嘴里吆喝着:大人,你断我子孙,我跟你拼命。
大头吆喝完,就开始也往床底下钻。不过由于他块头较大,身体钻了一半,卡在外面一半,进退两难。
我就喜欢看大头无可奈何地看着我干着急的样子。
我轻松地从床尾处出来了,而大头还卡在那里不能动。我绕到大头的身后,目光里是他高高翘起的屁股。
我说:你还想打我?
大头认怂地说:没有,没有,大人,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我问:开个玩笑?开什么玩笑?
说着我用手猛拍了下大头的屁股。
大头屁股往前一拱,两腿紧闭,生怕我再袭击他别的什么重要部位。
大头向我求饶:大人,你别打了,本来那地方正疼着呢!你这一打我屁股,震得我那地方更疼。
我听了大头的话,觉得大头说的对。
于是,我又猛拍了大头的屁股一下。
大头又发出惨叫。
我说:我问你个问题。
大头哭哭啼啼,一把鼻子一把泪地说:问。
我说:你要是回答得令我满意,我就把你拔出来,如果回答得不能令我满意,那你就继续卡在这里。
大头说:那你问。
我严肃地问大头:大头,如果我离开这里,你还会跟着我吗?
大头显然对我的问题表示惊异,“啊”了一声。
在“啊”过之后,大头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反倒问我:去哪啊?
我只想过离开,我从未想过去哪。
于是我说:我不知道。
大头说:大人,那你不是玩呢?你不知道去哪,让我跟你去哪啊?
我问:你就说你跟不跟吧?
大头说:你先把我拔出来,我再跟你说跟不跟好吧?
我说:不行,你先说跟不跟,我再决定拔不拔你出来。
大头无奈地说:那我跟,跟,跟。一定跟。
我问:你说的?
大头说:我说的。
大头揉了揉他的老腰,坐在了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饮完一杯水,大头有些不解,问我:大人,咱这刚跳槽出来,刚找到一个稳定工作,你这又要离开,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我摇摇头,说:这都是经过我深思熟虑的。
大头问我:那你呆在这,过得不好吗?
我还没有回答,大头就说:我觉得这样很好啊,有吃有喝的,又能睡的。
我淡定地跟大头说:我想换一种方式生活。
大头听不懂我说的是什么,就问我:大人,什么是换一种方式生活?我们从跟着张千岭干,到现在跟着犬河西干,不就是换了一种方式吗?
我说:不是,我说的换一种方式,不是指的这个。
大头更加疑惑,问我:那是哪个?
我没有说话。
大头接着作恍然大悟状,说:大人,我知道了,你是想接着回到山上,隐居起来,耕田读书,不关心老百姓的死活?
我点点头。
大头见我点头,一下子就急了起来:那怎么行啊?现在每天这么多人死,你就不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吗?
我说:我这人其实挺没有追求的,我就想混口饭吃,没想那么多。
大头又急了,说:其实我也是混口饭吃。但是大人,你在哪里混口饭吃不都一样吗?张千岭能管饱你饭,犬河西不也能吗?
我没有否认大头说的话,不得不说,在很多问题上,大头比我看得开。大头不光头大,心也大,追求虽然不高,但是明白起码的善恶对错,想的也少,这也是他无论在哪里都能咕噜震天的大睡的原因。我就不行,每死一些人,不论死的是谁,也不论这些人死于谁的手下,我就寝食难安,总觉得他们本应好好地生活,本不该死去。
但是我又无力改变他们的死亡,我也杀过人,那是在他们威胁到我性命的前提下。
久而久之,我厌倦那种感觉,厌倦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下一秒就倒在地上无知无觉的感觉。
马容破门而入,坐在桌子上,也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有水溢了出来,顺着他的嘴角流淌。
几乎是将杯子摔下,他说:去哪?
我说:天下那么大,难道就没有我安身立命的地方吗?
马容说:这里不就是吗?
我说:我不想过这种生活。
马容灼灼逼人地问我:那你想过哪一种生活?我们出来,不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吗?你看犬河西刚刚成功歼灭张千岭的人马数万,现在正名声大燥,势力正崛起,我们跟着他干,难道还看不到光明的前程吗?过不了多久,张千岭被我们推倒,我们借此可以大震实力,周边城市自然也不费吹灰之力。到时我们可以直逼京师,改朝换代,天下改姓,新主登台,封我们为王侯将相,这是可以光宗耀祖、传颂千秋万代的功绩啊!你难道就看不到长远吗?
大头被马容的话煽动起来,兴奋得无以言表,只好拍手称赞:对啊。
我白了大头一眼,问马容:可有一天如果失败了呢?
马容说:失败了,我们也可以逃离,到时候再离开,也不迟啊。
大头又一拍手掌,说:对啊,我就是这么想的啊。
我问马容:所以功名利禄是你的追求?
马容说:不是我的追求,只是有的话,我不排斥。
我问:可是死了那么多人呢?
马容说:乱世总要死人的。本事大的,可以晚死两天。谁都知道,当下保命要紧。之后,我们才谈混口饭吃。
我问他:你的剑是谁教你的?
马容拔出他的那把剑,手一摆,门处的烛火悄无声息地熄灭。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的剑又插入鞘中。而他又从容淡定地拿起一杯水,说了句:无师自通。
我安静地看着他装完这个逼,没想到他却低下了头。
等他再扬起头时,眼眶已经红润。
大头看着马容这骤变的表情,有些慌乱,显得手足无措。
马容语气平淡地说:我最穷的时候,连一把剑都买不起。你过过穷日子吗?
我回想我的前半生,虽然无父无母,但也有师父的庇佑,没过过什么太苦的日子。以前练功的时候苦,可那些苦,是长本事的,现在江湖上的那些高手也都一样,成为强者,谁不吃苦。
马容说:我不一样,我是在连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自己掰扯了一根木棍,刻成木剑,练下来的。
我问:是什么让你坚持了下来?
马容说:不想再过穷苦日子,想出人头地。你还可以顶着你师父的光环,我只能靠自己。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包括梨儿,都是靠我自己得来的。
我没说什么。
马容说:所以很多时候,你不知道东西的可贵,也就不懂得珍惜。可你是否想过,你轻而易举就获得的,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还求之不得的?
大头在一边,用眼神重复质问着我。
但是我去意已决。
马容又问我:在山上住了十来年,没住够?
我说:我师父在山上住了一辈子,连去世都是在山上去世的。这种事,没什么够不够。
我摆了摆手,起身离开,说:你不跟我一起走么?
马容看了我一眼,说:梨儿已经怀孕了。
我叹了口气,说:有了妻儿,就活得不潇洒了。
马容苦笑道:那毕竟是年轻时候的事了。越长大,你就感到越不是为自己而活。
我看着他说:那现在,还不老吗?
马容也看着我,说:对,不老,还能仗剑走天涯。
我笑着说:可你怕是早就没有了仗剑走天涯的兴致了。
马容一笑而过。
我走到门口,马容静静地说了句:你走,我会尽我最大力量阻拦你。
我冷笑一声,上了楼,推开我的门。
门推开得有点匆忙,撞住了正在门后偷听的许妙。
她讪讪地看我一眼。
我坐在了床上,她又重新关上门,背倚着门,对我说:那我怎么办?
我说:还没想过。
许妙脸色沉下,语气变冷,问我:是不是只想了你自己?
我重新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已经不像当年那样清澈。在经历了很多事情和岁月打磨以后,人总会变得世故。
我摇摇头,说:不,我连自己都没想。
为了庆祝我们重创张千岭的力量,山间摆出了酒席。一时间,普山同庆,万民欢乐,举酒投箸,欣然畅谈。
犬河西周围聚集着大大小小的头目,都在朝他敬酒。他大口大口地喝着,嘴里大声吆喝着什么。我听不得不是太清,且我可以基本断定的是在他周围对他敬酒的人也不一定能听清。
大家注重的是这个气氛。热热闹闹,推杯换盏。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每一次庆祝都很尽兴,因为乱世里,不知道下一顿还能不能吃饱饭了,甚至不知道到下一顿吃饭时,人是否还活着。
有时候我在想,犬河西之所以能做这么大,之所以能这么受人尊敬和爱戴,除了他武艺高强,心狠手辣以外,就是能喝酒。不管醉没醉,敬酒来者不拒。就冲这份豪爽,也颇得大部分人服气和赏识。
一个老大大概就是这样,凭借能力折服大部分人,凭借人脉碾压过一部分人,再喝酒喝服一部分人。最终,他就这样站在了金字塔顶端,内心略带嘲笑地俯视着下面那群人,提防着能力比他强但人脉和酒量不及他的一部分人。
我跟大头坐在一桌上,大头也像我一样,远远地瞅着犬河西。与我不一样的是,大头看见犬河西喝一碗酒,自己也情不自禁地喝一碗。
我问大头:你这是图啥?
大头看见犬河西喝了一杯酒,自己也赶紧跟一杯,放下酒后,他说:我们要跟紧老大的步伐。
我哭笑不得。
大头说:大人,我大头一直都很敬仰你,很仰慕你,对你也几乎没什么二心。但是我大头跟你说句心里话,我不想让你走,我也不想走。
我看着大头,问:为什么?
大头说:马容说的对,我们应该珍惜现在拥有的这一切。
我质问大头:可是你现在拥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