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信行没有预料到的是，在自己一行人终于找到信光的时候，这位如今公认是弹正忠家武勇第一的武士，会这样向他说到。
而且，话里话外，包括行为举止都透露着一种情绪低落的感觉。
“——您的意思是？”
身边的信盛好像明白了什么，沉默着不说话，信行只好自己尝试着询问答案。
“虽然是恶党的头领，那个蜂须贺彦右卫门也确实是难得的人才——我似乎有点把握住，他说出的这些话，对主公和我弹正忠家意义何在了。”
和印象中的感觉不太一样，如今的信光，似乎在努力的思考着。
“山城守殿下如果当真拥有窃取美浓的手段，能够动员的军势绝对不在主公之下，然而我弹正忠家还有尾张二守护代和越前的军势作为奥援——他必须寻找破局的方法。”
可能是因为人生经历的原因，这一位叔父考虑问题的方式，完全从军事的角度出发。
而且，对斋藤道三的称呼也发生了改变——直接用上了那一位曾经从朝廷获得的官名和敬称。
这应该就是心态上的变化吧。
“稻叶山当中，恐怕并没有足以反击的军势，只是单纯的利用防守的备队和町民来阻碍我方。”
“这蜂须贺的野武士，就是他为主公准备下的胜负手——经过这一次的大乱，我尾张军在短时间内已经没有足够的成建制备队作为战斗力了。”
大概是受到的触动确实很大，信光并没有任何的顾忌，将自己想到的东西完完全全的说了出来。
“……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信行突然觉得这样的用兵方式有几分眼熟——如果记忆不存在错误的话，这将是几十年以后明国衰落的一场决定战役，当中的核心思想。
尾张和越前本来就有旧怨，自然不可能保证配合的默契程度，如果能在尾张这一边依靠坚城稻叶山全力防守，主力出大垣前往关原附近拦截长途行军的朝仓军势的话……
终于反应过来的信行，不禁觉得自己的四肢有点发冷。
好在美浓军的战斗力和凝聚力无法和努尔哈赤的八旗军相比，否则的话，朝仓和织田的军势都不可能回到越前和尾张了。
并非是自己考虑到的内容。
——看样子是得到“礼物”以后这几年的事情，让自己有一点骄傲了呢。
这样的念头必须从大脑当中及时清除掉。
戒骄戒躁，谦虚敬慎。
嗯，这样的态度才是身处这个年代的自己所需要的。
“叔父认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不自觉的，在面对信光的态度上，信行的举止变得更加的郑重。
“在避免小部分敌方精锐沿途袭扰的基础上，努力收拢散落的军势，然后和主公汇合——这方面你和你率领的军势，做的很不错。不需要我的指点。”
虽然仍然不甚明白信行阵势的意义何在，然而作为马廻的番头，信光自然明白这样的战法，是专门为了克制小部分个人能力强悍的武士而设计。
至于“努力收拢散落的军势”等等，恐怕也只是作为安慰的话语而存在了——在如今的年代，行军的时候失散的精锐马廻，尚且无法在第一时间被统领他们的组头重新归建，何况于清洲和岩仓那些明显是拉出来凑数的家伙？
“评定的时候，主公交代的本阵位置，和我本来所在的距离不会超过一炷香的路程，太学大人也在那里——”
也就是说，距离应当和信秀汇合的位置，已经很近了才对。
“在那边！”
一个组头似乎看到了信秀的旗印，大声的呼喊着。
信行连忙走上前去确认。
“确实是熟悉的纹样——但是似乎和预想的人数有很大出入啊？”
按照信盛的说法，佐久间家这一次的动员，本来应该是在350人左右，而且是清一色的枪足轻。
如今这一支队伍，虽然装备看上去还算完整，却只剩了不到60人——而且，作为备队大将的佐久间太学盛重，并不在这里。
“诸君辛苦——你们来的，还真是时候。勘十郎，带走的军势怎么样了？”
见礼的时候，作为总大将，信秀本人看上去并没有受到什么冲击——非要说的话，除去兜鍪下的面部有着无法掩饰的疲惫感以外，他的一举一动仍然有着充足的压迫力。
“已经安顿在了墨俣，由造酒大人负责。虽然岩仓的山内大人也在那里，但是依照造酒大人的威名，应当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简单的两句话，交代了自从上次分离以后所完成的事情，同时提醒了自己的父亲，可能会导致不可预知变化的因素。
“哦——？山内但马守毕竟有岩仓殿下下赐的受领名，称呼的时候还是注意一下起码的礼数更好。”
虽然听上去确实是一本正经的训斥，但是信行敢对着菩提寺当中安放的祖先发誓，在他微微抬头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完全不加掩饰的笑容。
应该是对这样的处理方式非常满意。
“孙三郎，你遇到的情况我这里也能猜得到，那并不是你的责任——抬起头来站好，然后归位吧。”
和三年前明显不太一样，如今自己的父亲，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并不算特别在意。
看上去稍稍有一点不协调——又或者是父亲明白了比起信光叔父所想到的，还要更深一层的东西。
“先回墨俣，看看造酒那边是什么样的情况。太学如果在戌时还没有回来的话，半介暂时代替他出席评定——就这么定了。”
虽然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败战，然而信秀那一如既往的话语，听上去仿佛拥有特殊的魔力，可以平复包括自己在内的家臣们，心中种种纷乱的念头。
这大概就是，身为当主多年，所养成的，独有的“气势”。
“不得不承认，道三这家伙确实有几分能耐——刚才一全的部下传信报告，朝仓的军势在大垣城下遭遇斋藤的主力，在一个时辰前已经退到了北近江。”
虽然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信行仍然感觉到自己的心在隐隐的抽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