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朗就跪在前厅，一跪就是一天，下人怎么劝都没用。
“阳朗，怎么回事？”寒曦来了。
“寒曦你回去吧，这是家事。”阳朗没有回头。
寒曦坐下：“都是一家人，难道还有什么忌讳的？你的人都找到我的旭寒宫去了，说你在这里跪了一天了。”
“我说了，是家事。”阳朗语气很坚决。
“好吧，”寒曦叹了口气，“我知道立太子的事情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又不是皇子，立太子与我何干。”阳朗口气还是很生硬。
寒曦也知道阳朗的脾气，于是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吩咐下人：“去请监国大人。”
“这是家事，”阳朗又重复了一遍，“你别搅进来。”
寒曦没有说什么，喝了一口茶。
过一会儿，秋日尚出来了，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阳朗，对寒曦说话也不见客气：“七皇子有何贵干啊。”
“秋伯伯，”寒曦站起身来行礼，“寒曦此来招罪的。”
“哼，”秋日尚坐下，“何罪之有。”
寒曦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秋日尚又接着说：“寒曦，我可不像你父皇那么好蒙，不过多的我也不会告诉他。今天我问你们答，要有一句不真，我要你们两个以后永远忘不了这一天！”
“是。”
“尚贵之战没必要再问了。你们在接风宴上虽然有所隐瞒，但还算诚恳。立太子之事我也不过问了，毕竟这不是你我所及之事。”秋日尚顿了顿，“但是，寒曦，为什么要让慕雪冒充秋氏，为什么要把她带进旭寒宫？”
“这…”寒曦想了想，“这件事很复杂，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当然说不清！”秋日尚语气重了些，“一时间内宫和监国府出现了两个这么奇怪的女子。慕雪虽看起来懂规矩，却是外柔内刚，心气极高，目中无人。凌霜更是狂妄之极，无法无天，完全没有一点礼数意识。”
寒曦吸了一口冷气，秋日尚果然看人很准啊。
“阳朗，再问你一遍，凌霜到底是什么人？”秋日尚声音提高了些。
“我…我也不知道。”阳朗说，“她知道很多绝密的东西但从来没干过什么事情。”
“她知道什么？”秋日尚问。
“爹，我能说的就这么多。您要打要罚我都认了。”阳朗低下头。
秋日尚看了一眼寒曦，寒曦也低下头，不愿意再说什么。
秋日尚没有再逼问，语气却没有软下来：“你们一向是这个脾气，我也不再问了。我要提醒你们，女人可如蛇蝎般恶毒。特别是凌霜，绝不是平常人家的姑娘。阳朗，你应该很清楚你过不了几个月就会成为尚国的驸马，不管你想不想，这门亲事是推不掉了，安分守己一些。”
“是。”阳朗在下人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
“都回去吧。”秋日尚挥挥手，离开了。
“阳朗，我们出去走走吧。”寒曦说。
“出宫？”阳朗摇摇头，“我这个样子不能带你出去，遇到了什么就麻烦了。”
“那就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说说话？”
“寒曦，你变了。”阳朗坐下来，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跪了那么久，都感觉不到腿了。
“是吗？”寒曦似乎有些生气，“凌霜为什么一直在找你？”
“我也不知道。”阳朗打了个哈欠，“我去睡一下，你回旭寒宫吧。”
“阳朗…”寒曦的口气平和了些，“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难道真的不理解我？”
阳朗没有回答，直接往内间走。
寒曦只好离开，到门口时，又站住了：“阳楚去过旭寒宫，灵画告诉我了。谢谢你。”
阳朗停住了脚步，回头：“你做事情一向利索，为什么这件事却这么拖泥带水？”
“因为我在乎所有人。”寒曦仍然背对着阳朗，平静而伤感，“每一个人我都舍不得伤害，奶奶，父皇，母后，所有的兄弟姐妹还有整个尚国。我做什么都会伤害到他们。我要等一个时机。”
“如果根本不存在那个时机呢？”阳朗反问，“如果注定一定要伤害一些人呢？寒曦，人活着是因为有人死去，这个世界是残酷的，你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大皇子从来都是个无牵挂的人，现在都来找你，难道你还不明白？必须得决定了！”
风很大。寒曦就站在门口，高高束着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散乱了，眉仍是紧锁着。是春天的风，却很冷，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寒曦闭上眼睛，听见阳朗的声音：“你到底在为谁活着？”
一个很好的问题，可惜寒曦没有答案。他一直都在为别人活着，为了身边的人活着，爱他的和他爱的，却没有人看见他是怎样挣扎着生存。就这一次，他心里有一点小小的自私，像孩子一样幻想不在宫里的生活，过高高兴兴，简简单单的生活。他想躲，躲开坐上龙椅的命运，因为一旦坐上去，就意味着一辈子都下不来了。
真的不行吗？皇子中明卓和明贤是最有能力的，明贤胜在人脉，明卓胜在才智。明贤争位已久，明卓也在伺机，只可惜他们前面当着一只想走也走不了的老虎――寒曦。如果寒曦推出，他们就会陷入长久的皇位之战，这样一来，遭殃的就是尚国。
风停了。一片落叶还在地上呼呼地打转，想停也停不下来。
“我回旭寒宫了。”
阳朗一直目送寒曦走出院门。走回房间的时候，阳朗想到了自己，也许自己也跟寒曦一样，逃不脱传人的命运？太累了，恍恍惚惚想起自己出征前跟着父亲发的毒誓，当时是那么不情愿，嘴里跟着父亲念，眼睛里看到的却是身边那些舞动的烛火，就在秋氏祖堂内，孜孜不倦地淌着血般的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