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潮终于淹没过来,无数的鱼儿与海兽争相恐后向刘牧之窜去,对那两半巨大的蛇尸与混杂在河水里的蛇血却是视若无睹,那本该是对它们有致命诱惑的东西。
但那些水族没有一头能靠近刘牧之的,九片金鳞连成一道光罩将其护住,把他方圆一丈之内的生灵悉数化为飞灰,一旦有水族靠近,光罩里就会飞出一道金光,凡有所挡者一律碎灭。便见金光一线飚去,无数血肉分离,每有一道金光飞出便代表着无数的水族生命的终结,惨嚎、怒吼、呜咽,不绝响起,九道金光之后,再无任何水族敢靠近刘牧之了。
先前这些水族都感受到了一种血脉里的召唤,令他们强烈的浑身上下都欢呼雀跃,于是便不顾一切的向这里冲来,只想将那团东西吞入腹中,但是它们遇到了那摧枯拉朽的金光,再是强烈的疯狂也要归于深深的恐惧,那是求生避死的本能在觉醒着。它们想要逃离这里,却又无法克制身体的渴望,两种矛盾的本能相互纠缠,使得它们就在那一丈方圆外踟蹰着,咆哮着的,双方就这么僵持起来。在它们之后仍有数以万计的水族不断地朝这里冲来,其中便有一些比那条海蛇更为强大的水族妖兽,它们并未见识金光的厉害,奋力地向前挤压着、撕咬着,硬生生冲开了一条血肉之路。此时若有人站在水岸之上,便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水族生灵争先恐后的向刘牧之冲去,一层堆着一层,浓郁成实质的恶臭与血腥味,闻之叫人晕阙,
而之前到达的那些水族生灵被挤入了那一丈方圆,后方的水族继续涌上,不一会儿便将金鳞形成的光罩给淹没了。
突然,空气震动了一下,河面上的所有的东西都不自觉得震动了一下,似乎这一方天地与什么东西发生了重叠,接着,水族生灵的咆哮消失了,它们游动、争抢地声响消失了,河水翻滚地声音也消失了,这方天地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但这种情形只持续了一会,所有的声音又同时的出现了,九片金鳞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金光,将河面方圆百丈水族尽数屠戮,那片水域又裹挟着无数水族的尸身开始旋转起来,且越转越快,隐隐变成了一道巨大的旋涡,在它之外有仍有许多活着的水族生灵避闪不及,也被拉扯了进去,待得旋涡真正形成,九片金鳞护着刘牧之缓缓沉入了旋涡最深处。
奔逃在众人最前方的黄绝忽然心有所感,猛地回头看去,便见漆黑的夜空里的泛起一片明亮至极的金光,之后便有无数凄厉的嚎叫响起。黄绝呆立当场,他的神识感应到那片金光是那么的纯正与浩大,同时又充满了撕裂之意,他从没有想过,在这样一个世俗小镇能见到如此壮阔的一幕,神异的黄金鳞片竟然有这等惊天动地的威力?那么拥有它的刘牧之到底是什么人?
与此同时,在一座入云的孤峰之上,一个身高八尺、须发皆白的道人正对着虚空胡乱比划着什么,若是刘牧之在此便能认出来这人,正是周八极。他的双手比划地非常缓慢,仿佛那是一件多么吃力的事情。比划完了之后,他长眉微挑,嘴角也勾起一道微笑,只是他这笑容尚未浮现多久便神色大变,高天之上忽地风起云涌,不一会儿便有厚重的云层凝结了起来,它越凝越厚,到了后来像是天塌了一般的落了下来,里面更有紫色的闪电跃动。
周八极看着这天变异相,目光越来越阴沉,他冷哼一声,剑指向天,那片声势浩大的云层竟然生生定住。他剑指一划,云层便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越变越大,到了后来云层更是自动的消散起来,周八极手掌一翻,一只黄玉葫芦飞向天空,迎风而长,约有三丈大小,它猛地一吸,那些正在消散的云层被它一股脑的收了进去,不一会儿,残月与星辉大盛。周八极伸手一招,黄玉葫芦向他飞来,到他手中时已经变的巴掌大小,他将葫芦微微一晃,里头传出液体回荡的声音,往嘴里一倒,一股琼浆玉液便喷洒出,他畅饮一口,回味无穷。
天空似乎模糊起来,庞大的雷云瞬间形成,不知比方才的浓郁了多少倍。血红色的狂雷直接劈到山顶之上,那雷霆如水缸般粗细,一劈就是九道齐至,周八极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在那漫天狂雷之中飞灰湮灭。他身下的那截山峰更是连带着遭了秧,硬生生被劈成了齑粉,山势顷崩,无数碎石枯木滚落下山,不知道砸死了多少生灵。九雷之后,天空上的乌云却没有消失,似乎在确认着周八极生死,他们凝聚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消散。
几里外的山脚下,周八极的身影一个踉跄地摔了出来,他的脸上乌漆抹黑一片,须发皆焦,一身玄黑道服更是烂了大半,他摇着头叹气道:“他奶奶的,又自斩一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修回来!哎,刘牧之啊,刘牧之,周爷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成与不成,还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一张脸顿时变成了苦瓜一样,他忍不住朝天吐了口唾沫,狠狠骂道:“我你妈,拿雷劈老子就罢了,还把老子的胡子都给烧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话刚刚说完,天空上的云层再度凝聚,周八极一个哆嗦,便消失了身影。
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先有恶鬼现世,后有万千水族生灵来袭,再有这沛莫能御的金光炸开,许多临河居住的人们早就惊醒过来,纷纷以为是北原兽族打了过来,吓的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跑出了去。自此以后,苏河一带便多了许多异常危险的水族生灵,其中不乏苏河大鱼那样的妖类,以至于苏河镇上的百姓数月内不敢入河打渔。
终于熬到了天亮,许多人挨冷受冻、担惊受怕的状态也随着天空的那轮红日的出现而缓缓消散,有胆子稍稍大一些的人跑去河边打探,那血腥的场面当时就把他们吓的不省人事了。
黄绝在离苏河半里的地方用神识感应着那儿的动静,里头果然还有留着大量的鱼群与水族妖类,他昨晚亲眼见识过那些东西的凶焰,可不会傻到以身犯险。除了打探苏河的动静之外,他最为重要的事是想寻找到刘牧之与那金鳞的下落,以他看来,刘牧之在那金鳞的保护之下应该是无恙的,他非常想问问刘牧之关于那金鳞的来历,虽然他也问过戴有昌,但是戴有昌只是个转述者,比不得刘牧之本人。黄绝为仙家高人弟子,知道的事物更多,要询问的东西自然也更多。
黄绝的师尊方远真人修为高超,已经达到散仙之境,但黄绝想来换成是他师尊面临昨晚的那种情形,也不可能那么轻易的解决。他知道那些黄金鳞片是周八极送给刘牧之的,愈发骇然,只不过是送些鳞片便能有那等威力,其人的修为神通又得高到什么程度?他再想到刘牧之以前询问过的云门山之事,便猜测周八极定然是云门山中极为厉害的神仙人物,自己若能与之结缘,将是难以想象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