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亭仿佛并未远去,不过稍时便听见凤姐愤怒的哭诉,“你这孽障,真真是混账之极,你怎能对青衣做出那般事来。我原以为你对青衣的亲近只是我的错觉,不想你这不孝子竟是真的。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青衣那般清俊神仙似人物,若是被你欺辱,岂能苟活。而我李家的香火难不成竟是要在你这里断了不成。”
李亭却是半点没有悔改之意,大声呼和道:“李家再不济还有姐姐你,旁的我管不着。我喜欢他,我爱他,便不会放弃他。再说姐姐你不是也对青衣抱着那般心思,缘何竟来指责于我,我只是忠诚自己的本心,不想要错过我喜欢的人罢了,有什么错。”
李凤声音忽而更多了些无力与悲哀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什么叫旁的你管不着?李家不是旁的什么,李家是你的家,你是我李家唯一的香火。你若是走上这一条路,你让我百年之后如何面对李家先祖。我二人自幼早孤,我辛辛苦苦将你养大难不成竟是为我李家养了一条白眼狼不成,你这逆子,给我跪下。”
李亭忽而低吼起来,“我没错,凭什么要跪下。感情是我的自由,便是姐姐你也是无干系的,你凭什么管我?你也喜爱青衣我知道,可我不会将青衣给任何人,他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谁也别想阻止,就算是姐姐你,就算是青衣他也不能。”
“凭什么,就凭我是李家长女,就凭我是将你从五岁养了十年的姐姐。凭什么,你说凭什么?啊?就凭我也喜爱青衣,就凭我不愿让任何人伤害我喜爱的人,只要他幸福就好,你说我凭什么……”李凤的声音渐渐哽咽,我却是已然听不下去。无论这二人谁对谁错,这一切,终究是因我而起,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他们。若非我的出现,李凤李亭二人只会是一对平静快乐的姐弟,若非我的出现,不会打乱二人的生活,扰乱二人的心,更不会令这相依为命的姐弟二人生了不愉。都是我的错。
李凤低低的呜咽传入耳中,竟叫我的心忍不住的痛。
窗棂缝隙处隐约可见墙角相拥在一起的一对姐弟,凤姐低声的抽泣只叫我心酸。
“亭儿,姐姐与你相依为命一辈子无怨无悔,只是,收收心罢,他并不是你我所能触及的人物啊。”那语气中的无力竟是叫人听了心颤,也不知究竟是说给李亭听,亦或是说给她自己听,又或者,是说给与他们只一墙之隔,却仿佛身处两个世界的我听。
“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何曾见过我说话不作数的。我爱他,我要他,要定了。”那一丝坚决听来叫我心惊,不可抑制的颤抖着,凤姐默默垂泪,仿佛自言自语。
“一开始,你总是对他那般特别,粘着他缠着他半刻也不放松,我总以为你是为了我,可后来才发现,你的眼里竟只有他。我害怕李家断了香火,也害怕你伤害了他,更害怕你从我眼中抢走了他,努力说服自己你的那些纠缠只是我的敏感罢了。然而今日,你竟闯进了他的房间在他沐浴之时那般欺负他,我知道你竟是真的了。只是不想你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若是我今日不曾进去,你是否就要那般欺负了他?他不是女子,也和你不一样。若是今日你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你我要如何面对于他?他堂堂男儿,若是今日当真被你欺负,这事竟是比欺负女子还要严重,你要他日后如何做人,你想过没有。你究竟知不知道,他和你我是不一样的,那般神仙人物,是我们所不能企及的呀,你这样是最终会伤害了你自己更伤害了他。”
李亭闻言跳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我就是不能放弃,也不会放弃。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找到了。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就是他,抓住他’。越是接触越是靠近他越是发现他竟这般美好,我放不开了,姐姐,我早已经中了名为青衣的毒,放不开了。若是没有他,我一定会死的,姐姐。求你。”刁钻任性的李亭,要强无礼的李亭,哭了,缓缓蹲下,环住李凤脊背无声的狠狠地哭。
若是见到凤姐的泪,我心中怜惜,那见到李亭的泪,我便是战栗,无端的战栗,踉跄着转身,狠狠逃离这叫我无法自处之地,尽管狼狈不堪。
今夜本是月圆,半分内力也无的无力让我不安,然而我宁愿这般不安,也叫我更安心一些。浓夜深沉,附近只这一个村庄,自然再没有休息之处,我便凑活着在一间聚集了三两风尘仆仆贫穷旅人的破庙休息了片刻。
鸡啼时分,并未熟睡的我早早动身北上,却不想在晨曦中瞧见了一身狼狈疲惫不堪的凤姐。凤姐看见我惊喜万分,询问片刻方才知晓,原是李亭离家出走了。
又是因为我,因为我的不辞而别,李亭昨夜愤而离开至今未归。凤姐便从昨夜开始便一直寻找那负气离开的弟弟,至今毫无线索。我同凤姐寻了两日竟是半点音讯也无,这等情况下,我自然是不能不负责任的轻言离开。
终于,第五日里,久未开张的小店收到了一封短信。信是李亭亲笔所写,只短短‘我无事,勿念,事成便回。’九字,我们不懂,却终于放下了些担心。李亭性子执拗,遇上这等情况愤而负气也是在理,如今有书信寄回总算是他有些孝心不让姐姐担心。尽管依旧操心李亭去处与目的,但知晓他的安全总是好的。
李家小店是这十数里官道旁唯一的休息之地,如今稳定下来自然是要开张的,李亭短时间之内大概暂时不会回来,李凤女流之辈实在不好支撑,我便答应留下。不管我以为我的存在对于这李家姐弟二人来说是多么大的隐患,然而此时此刻我却终究不能丢下李凤一个女子支撑。
李凤姐弟二人虽颇有些姿色,在这附近颇有名气,然而此道虽是官道,却是一条比之新栈道窄远了不少的道路,来往客商行旅不算很多,附近乡民也是帮衬,加之姐弟二人相扶持自是无虞。然而如今因着我那一味药膳,竟在不知不觉间声名远播,途经这般小道行人大大增加,更甚许多有头面之人。而正是这份声名成了祸根。终究,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