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亮从没如此的害怕和恐惧过。
根据民兵队的安排,民兵营一连一排一班和二班将会作为民兵队的最前锋,朝着森林里缓缓推进。很尴尬的是,张老亮就是一班的战士。
尽管距离自己的兄弟只有两米远,张老亮依然是非常恐惧。作为曾经是佣兵的他,自然知道隐藏在森林的野兽是有多难对付。
“也幸亏这不是绝境山那密密麻麻的树林,不然现在肯定有蛇从树上偷袭。”看了看这略显稀疏的树林以及同样稀疏的叶子,张老亮只能在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尽管如此,作为先锋的他腿依然是颤抖着往前出发的,无他,因为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危险了。
又向前轻轻的走了数十步,在这稀疏的树林之下,张老亮忽然看见了十几个黑点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急速移动过来。刚欲按照训练要求汇报敌情,跟在队伍中间的柳林却比他们任何人都反应的更快,直接对着所有人大声喊到。
“迎击野兽,目标,鼻猪群!”
听到柳林的命令,两百多人立刻按照自己这一个多月来的基本训练以及这四天的正规训练所一直训练的动作快速的向营长所在的位置靠拢。组成了一个紧密的长枪阵。
也许是第一次在实战场合进行阵法切换,尽管已经训练了一个多月,但民兵队之间的互相碰撞也不少。不过好在没出现一不小心误伤到自己人的情况。
尽管出现了各种失误,组成长枪阵的速度也比训练时慢了很多,但当鼻猪群呲牙咧嘴的跑到他们跟前时,还是很顺利的将长枪阵切换完毕。
鼻猪是青林帝国最常见的野兽之一,它们跟现在人类所饲养的家猪在以前都是一个祖先。在漫长的时间演化与人类选择性培养下,这两个物种之间的差距已经大的离谱了。
家猪是谁都可以宰一刀,只要有吃的就能安全饲养的物种。但鼻猪,却是青林帝国最危险的生物之一。
鼻猪的危险性在于他们通常是成群结队的活动,并且每个鼻猪群都至少有一个相当于锻体的鼻猪妖兽作为头领。一些超过上千的鼻猪群更是有着纳气级别的鼻猪妖兽作为头领。
并且,鼻猪的领地意识极强,对于敢于侵犯它们领地的生物一定会予以痛击。极为灵敏的嗅觉能够让他们嗅到入侵者的气息,并且能够顺着气息找到入侵者的方向。
看着这十几个呲牙咧嘴,身体的高度跟大半个成年人差不多,嘴前的利牙还残留有一点血迹的鼻猪群。原本就有点恐惧的张老亮更是吓得两腿不断的打颤,就差被吓得尿裤子了。
他在当佣兵的时候,带着他的前辈们反复告诫他们不要去惹鼻猪群。尽管鼻猪单体战斗力普遍不怎么强,但因为它们的数量庞大,并且每一个鼻猪个体都不怕死。哪怕是纳气级别的妖兽都会被鼻猪群活活咬死,只有筑基妖兽才敢去捕食鼻猪,并且每一次捕食完也都是伤痕累累的。
如果要不是逃跑者杀的话,他恐怕早就把长枪仍在一边,逃之夭夭了。
不知道是不是民兵队组成的长枪阵上密密麻麻的枪头让鼻猪感到了恐惧,十几头鼻猪在距离民兵队还有五十米远的地方突然减速,竟开始绕着民兵队的长枪阵打转。
看到这一幕,张老亮突然想到“是不是我们的长枪将他们吓住了?”
“不对,不可能,鼻猪的凶残可是出了名的,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这些鼻猪都敢闯。”
事实上,张老亮并不知道,所谓的鼻猪凶猛残暴完全是被绝境山那极为凶恶的环境逼出来的。这里的森林因为很少有人关顾,鼻猪根本就不需要像它们在绝境山的亲戚那样拼命,它们是真被吓住了。
不过,鼻猪再怎么不需要拼命,它们也依然是凶残的鼻猪。在绕着民兵队打转片刻后,鼻猪终于下定决心要赶走侵略者。
在几声“哼哼”声之后,这十几头鼻猪竟转过来身子,头部对准民兵队围的如同铁桶一般的,毫无死角的长枪阵。四蹄发力,如同炮弹出膛一般朝着民兵队飞奔过去。
看着径直朝着自己飞奔过来的鼻猪,张老亮紧握着长枪的手掌沁出了汗水,浑身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双脚早就变得沉重无比,哪怕是想逃现在也被吓得不敢逃了。
还有三十米……
看到了野猪獠牙的张老亮费力的咽下一口唾沫。
还剩下二十米……
张老亮感觉到自己的裤裆已经有了温热的感觉。
十米……
张老亮已经闭上了眼睛,等待被鼻猪撞飞的一刻。
“突刺!”
营长的吼声让张老亮机械性的向前一捅,强大的力道顺着长枪向着张老亮传递过来。原本因为汗水导致手掌湿滑的张老亮在如此力道下再也握不住长枪,枪身直接顺着张老亮的手划向后滑去,最终长枪还是飞离了自己的手掌。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感慨就被前方冲过来的东西狠狠了撞了一下,要不是后面的人在后面推他,他肯定会被推倒在地。
“嘶……”张老亮感觉浑身都跟散架了,上半身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要不是自己已经是锻体小成巅峰,鼻猪这一下子肯定是能够将他的几根肋骨撞碎的。
这时候,他才费力的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自己眼帘的是自己的衣服,原本灰扑扑的衣服如今已经是红白相间,只有少数的几个地方还能够看到衣服本来的颜色。
张老亮费力的抬了一下脑袋,那只朝着他飞奔过来的鼻猪如今已经死的不能再死,鼻猪的脑袋被直接开了一个大洞,长枪的墙头狠狠的扎入了鼻猪的脑袋。
拜托于这跟长枪的硬度,张老亮的一下突刺,直接将飞速奔跑的鼻猪的头骨刺碎,枪头直接进入了脑袋深处,将鼻猪的大脑扎的稀碎。
他又扭头看了看旁边,冲刺的十几头野猪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有的可怜鬼居然真的被鼻猪撞到在地,被先锋队的人抬到了一边进行休整与治疗。
看到这些,张老亮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将上面的骨头渣子全部拍在地上。随后在旁边的同志的帮助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之后又将自己的长枪从鼻猪的脑袋里拔出来。
“张老亮,还好吗?”一旁的战友看到张老亮将长枪拿起,立刻急切的问道。
“我想我需要稍微休息一下。”张老亮可不打算逞能留在最前面。
“好的,我跟上面汇报一下。”张老亮的班长在听到他的话后立刻给了他答案。没过半分钟,班长从排长那里拿回来了指示。
“排长让你到柳村长那边休息。”班长平和的说道,同时让两个在内圈的两个人扶着张老亮到一旁休息。
在柳林这边,柳林正和王二狗观察他们的表现。
“王二狗,伤亡情况如何。”柳林对着一旁的王二狗问道。
“这一轮下来有十个人轻伤,一个人重伤。”王二狗则汇报着情况,一边汇报一边为这些可怜鬼感到悲哀。
“重伤的那位情况如何。”听到有人重伤,柳林立刻问道。
“怕是基本要瘫在床上一辈子了。”王二狗扭头看了看自己旁边那个躺在地上嚎叫的男子,感觉到一丝心凉。
“安顿好他,这轮练兵结束后给点补偿。”柳林的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伤亡无可避免。比起整天将脑袋系在腰上挣钱的佣兵来说,这样的伤亡率已经很低了。
除了这么安慰自己之外,柳林也没有办法了。
“让他们这些伤员暂时先跟着先锋队走,重伤员找两个身手好的背回去。”片刻之后,柳林从思绪中恢复过来,再一次下达命令。
在民兵队被鼻猪冲击之后,没有过太长时间,民兵队就切换回侦查队形,继续朝着森林推进。
还没有过多久,民兵队就又遭遇了一拨野兽。这一回,是二十五只金猿从树上跳下,试图袭击民兵队。
金猿,尽管没有鼻猪那么危险,但也依然是令佣兵们咬牙切齿的野兽之一。它们最喜欢的食物之一就是人类的脑子,又被“亲切”的称呼为“猎脑猴”。
“迎敌——金猿!”
这一回,是民兵队营长,也是村庄保卫委员的赵空凭借着自己强大的观察能力敏锐的发觉了试图袭击的金猿,在金猿还没有开始袭击时就发出了警告。
金猿虽然听不懂民兵队营长到底说些什么,但也知道自己暴露了,于是在仓促之下选择了一个个目标,接着一个个从树上跳下去试图用自己尖利的爪子完成一击必杀。
极少数对金猿有猎杀经验的佣兵将自己的长枪挥舞起来,直接将信仰之跃的金猿抽飞到一边,能够捅一枪的直接往金猿身上狠狠的捅一枪。没有来得及捅一枪的金猿也被其他的民兵队成员一枪收拾了。
而更多人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躲,将金猿突袭的地方闪出来让它们扑了个空。因为金猿是在仓促之下突袭的,大部分的金猿突袭失败。趴到地上之后就被民兵队的成员用自己的长枪捅成了筛子,许多金猿还没来得及嚎叫就死不瞑目了。
但还是有一个人因为躲闪不及被金猿偷袭成功,不过就在金猿准备以自己最快速度对着那个民兵队队员的脑干刺一下时。一支长枪突然从旁边飞过来,将那只金猿钉在了离它最近的一棵大树上,它仅仅只是蹦哒两下后就再也没有动弹了。
出手的人就是柳林,这一轮野兽突袭,没有人受伤。
接着,民兵队又遇上了一只锻体大成的巨猿,仅仅三分钟之后,民兵队再付出了三人轻伤的代价之后就将这只巨猿捅出了一个个血窟窿。最后因为失血过多倒在地上,被民兵队一枪终结生命。同时还收获了一个锻体大成的木属性魔核。
夕阳的余光撒满了大地,被夕阳所照耀的森林也是幽静无比。很多人都不会想到,在这样的一个安静的森林里居然有一支队伍在这中间搏杀了接近四个小时。
在夕阳和火烧云的陪衬下,185名民兵队队员在村中央整齐的站着。他们或多或少都有点伤痕,这些伤痕都是在这四个小时里与各式各样的野兽搏斗留下来的痕迹。
从一开始的生疏与恐惧,到后来的自然。这四个小时的磨炼,让他们明白了什么是实战。
“今天,我们民兵队进行了第一次的实战。”这一回,不是柳林,而是民兵队营长在总结这四个小时的成果。
“首先,让我们低下头,向在我们第一次实战中牺牲的十名同志默哀三分钟。”
六男四女,这是这次实战中死亡的所有人。
“三连二排三班,翠叶,于第三次鼻猪群冲击时牺牲,年仅25岁。”
随着营长悲痛的声音,两名先锋队队员将翠叶的棺材抬起来,一言不发的抬着走到一堆干柴面前,将棺材小心翼翼的放在干柴上的木板上。
“二连一排二班,宋大丛,于跟锻体大成妖兽苍雷蛇的对抗中牺牲,年仅41岁。”
另外两个人也重复着先前两人的动作。
随着营长一个个将阵亡人缓缓的报出来,一个个棺材被放在了干柴上面。
当最后一个棺材放到了干柴上的木板时,营长强忍着眼泪将本子收起来,带着轻轻的哭腔大喊到。
“敬礼!”
伴随着眼泪,营长郑重的向着这些死者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下面的人也都是在可怕的沉默之中坚定的举起自己的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一刻,村庄的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默默的走到他们旁边站在一旁,无声的表达着对死者的默哀之情。
“弟兄们!”敬礼之后,赵空带着眼泪大声的喊到。“不管你们曾经关系如何,今天,我们都是他们最好的朋友!”
“他们在这次实战中牺牲了,也许我们早已经习惯了死亡,早已经对死亡麻木了。但大家都给我记住,他们是我们的兄弟,他们是为我们而死!”
“我希望你们,能够把今天的事情好好的装进心里,记住这十个同志。他们不是我们的路人,他们是我们应该永远记住的人。”
“因为,他们是我们的兄弟!是我们一生中最亲的人!是除了你爹妈之外,唯一值得你付出生命的人!”
讲这句话的时候,赵空几乎是哭着喊完的,下面的民兵队也有人哭了出来,剩下的人也是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哪怕是柳林,也是如此。
朝夕相处的同伴就这么牺牲了,曾经还一起说说笑笑,如今却已经天人永隔。
这一夜,他们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生命的重量。
许多年后,在后来建国之后的一次访谈之中,已经成为共和国元帅,担任共和国陆军总司令的张老亮说出了这样的一段话。
“曾经的我只是为活着而活着,在那次练兵之后,看着这十个同志的牺牲,我明白了什么是战友,我也明白了我为何而战,我更明白了什么是生命的重量。”
“因为我们也是人民,所以我们也会为人民而战。也会为同为人民的亲人而战,更会为我所熟悉,我所付出的所有人而战。为了他们,我可以战死沙场。”
“在那一天,我们互相许诺。不抛弃,不放弃,不当逃兵,为自己,为大家,更为这十个死去的弟兄而战。”
“共和国人民军队的军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有了自己的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