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这些横七竖八的官府的人，心里一阵冷笑。
倘若真是些好官，我这时候还有些内疚，不过这几个明显也是见钱眼开的杂碎，心底里的那些愧疚都成了嗤笑。
“我倒不信，一斤的蒙汗药还药不倒你们！”我俯身搜吴将军的身，从他身上摸索出一沓银票和两块金子，转身放进自己的怀里：“真以为天上掉馅饼呢？”
白凤儿皱着眉在一旁，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只是也没有来帮我。
兄长和孙三成、白月汀，以及寨子里的兄弟都在处理其他那些被药倒的人，一个个都拿了绳子五花大绑起来。
这吴将军是我要来的，因为我说这个人留着有用。
大概是因为我翻动的幅度不轻，吴将军的那顶有着鸡毛的头盔滚落在一旁，还沾染着好些酒气，看来喝得挺猛，都能喝到帽子里去。
“鱼妹，你留下这厮做什么？”白月汀走进来，瞧了一眼，有些不解。
我转身见是他，便把银票给他，说：“喏，银票还给你们，这金子就送我了，回头打个镯子给我家白凤儿。”
白月汀接过银票，又递了回来：“这银票索性也收着好了呀？反正这笔钱都已经追回来了，也不差这些，而且这一次你可是头功啊！”
我笑了笑说：“银票哪有真金白银揣怀里来得实在？而且这两块金子够我用的了，犯不着再拿银票。”
顿了顿，我拉着吴将军的一条胳膊对白月汀说：“三当家的，搭把手，把这厮拖到马上去。”
白月汀一边过来扶着吴将军，一边问我：“刚才问你的你还没答呢，你要把这厮带走吗？”
“啧，当然要带走，难不成你要把这些官府里的人都杀了不成？那你们就真和朝廷结下梁子了，朝廷不派出正规军来剿杀你们才怪了！”我看了一眼白月汀，与他一同扶着吴将军，只是我个子矮些，吴将军大半的身子都压在我身上，不由得叫骂了一句：“你是死人么？没看见这厮全压我身上了么，赶紧用点力啊！”
“哦！”白月汀应了一声，把吴将军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半扛半扶着除了门。
“让这位吴将军在马上走人，然后告诉他的弟兄们说他拿了钱跑了，要寨子里的兄弟把他们迷倒，且威胁着如果不照做就回去请正规军来。”我说：“你们赶紧把钱藏起来，万不能让他们找见，再找几个演技好的说个故事给这些人听，这些人肯定是知道吴将军贪财的，不信也得信。”
“呀！”白月汀大叫一声：“鱼妹你这脑瓜子真是聪明！难怪老二说你阴险狡诈，果然不虚啊！”
“呸！怎么说话呢你？”我白了白月汀一样。
不过白月汀显然没有看出我的不满，兀自叨叨着：“你说得对，这位吴将军既然爱财，这么大一笔钱就有理由让他的麾下相信他是拿了钱跑了的。我们再佯装让他们在寨子里找一找，再说一说，他们肯定回去参这吴将军一本，好歹这吴将军是做不了将军了，便是他回去，他也要被缉拿，这么大笔钱，得发配边疆了吧？”
“兄长是仁义人，虽做了黑鹰寨的大当家的，可我看得出来，他骨子里是和善。”我叹息一口气，道：“我就不同了，我这辈子什么脏水没有被泼过？对这种事早已经心安理得，承蒙兄长愿意认我这妹妹，我这做妹妹的自该为兄长分忧了。”
“啧，听你这话，你早先就认识大哥么？”白月汀问我。
“恩，比认识你早些。”我说，却没有说尽，眼看着准备好的马匹到了，招呼了白月汀一声，一齐将吴将军架在马上，那根绳子绑住了，唯恐马儿下山时把他颠簸下去，在半山腰摔死，那可就真说不清了。
做好这一切，我看了一眼天色，早已经黑乎乎一片，唯有寨子里的火把在山风里摇曳着，拉长了我们的影子，晃来晃去，有些诡异。
“呿！”我拍了一下马屁股，马儿顿时撒了欢儿就跑，没有了人的的驾驭，它爱上哪儿上哪儿，只别回来就成。
“我先回去困了，我家白凤儿眼皮子都耷拉下来了。”我一把抱起昏昏欲睡的白凤儿，对白月汀说：“既然知道了陆郎的消息，明天我就走了，有劳你给我们准备几匹马，备些干粮和水，尤其是水袋多带几个。”
“你们明天就走？”白月汀歪着脑袋看我，我看见他皱着眉，似乎有些说不清的情绪在里头。
我点了点头，突然笑了：“不走怎的？难不成还赖在黑鹰寨了？”
我颠了颠白凤儿，让姿势舒服些，然后往寨子里走。
“留在黑鹰寨也没什么不好的，我……我觉得你很聪明，可以留下。”我听见背后的人说。
“嘿嘿，聪明才要勇闯天涯啊，何况我是非去不可的！”我笑了笑，突然心底里有些不舍。
寨子里的兄弟虽然和我没有多少接触，可是他们对白凤儿特别的友善，一点也不像是土匪，倒有些像村子里的那些近邻。我突然想孙二芽子那碎嘴了。
“早早地去，早早地回，要是抓紧些，说不定还能赶上大集，能买些料子了。”我笑着对白凤儿说：“有两块金子了，能买好些哩，说不定能租个店面开店哩！对吧？凤儿！”
“是呢，鱼儿！”白凤儿迷迷糊糊地说。
……………………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我就叫醒了赵无明的四个家丁骑马离开了。
我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和兄长告别，我不知道怎么告别，因为我从来也没有告别过。
告别，就说后会有期就行了吗？可是我连后会有期这四个字都说不出啊，后会有期，就是还有机会再见面，可是我还会不会再来黑鹰寨呢？应该不会了吧？把赵环环带回去交差，拿银子走人。至于陆郎，他若愿意回来，我自然欢迎，但若不肯，我也不强求了。我还是想拉着我的白凤儿，做个小生意，养一只黄狗，吃着枣子，开开心心地过下半辈子，至少再也不要做贼了。
等到彻底下了驼子山，日头才渐渐出来，我远远地回望了一眼驼子山，叹息了一声。
“鱼儿，你舍不得的吧？”白凤儿撑着伞，问我。
我想了想，道：“应该是不舍得去舍不得吧。”
白凤儿歪了歪脑袋，表示没懂。
我忽然醒悟过来，我这话说得绕口，真要去解释，我自己都要绕进去，索性一笑了之。
有了地名，沿路就好找多了。
而且出了驼子山，剩下些都是些小土丘，偶尔有几座高的，也不必翻山越岭，我们加快了速度，几乎在傍晚时分就到了黔余镇。
我们找了家不大的客栈住下，反正今天是赶不回四方镇的，所以一时半会儿也并没有着急。
吃过了饭，我和白凤儿拉了两个赵无明的家丁去打听了陆郎老宅的位置，那老宅有些偏僻，所以又将近找了一个时辰，天黑了才找到。
这老宅从外面看起来十分破旧，木门腐朽地长满了青苔，挨着地面的木头都黑掉了。墙面也有许多黑灰的发霉的点子，而且杂草凌乱，看起来几乎没有怎么收拾过。
我朝着宅子里张望，里头也多是杂草，原本应该是种着几颗桑树的，不过也只剩下了枯木。里面的房门也是紧闭着，也没有灯火，我不由得奇怪起来：“这屋子也不像是有人住的啊？这么晚了也不点灯。”
那两个家丁也在张望，这时候很是认同我的话，说：“而且有一股子霉味儿，好像从来没呆过人似的，不会是找错人家了吧？”
“谁知道呢？去隔壁问问吧！”
我敲开了隔壁宅子的门，开门的是个风韵犹存的少妇，想是刚在做晚饭，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警惕地打量着我们几个。不过大概是因为有白凤儿在的缘故，这少妇没有立即关门，只是问了：“你们谁啊？”
我忙行了一礼，说：“大嫂子，我是陆东南的表妹，来投奔他的，娘亲说的是这个地方，怎么那宅子里没人呢？”
“哦，你是陆秀才的表妹啊！”少妇听到了陆郎的名字，脸色缓和了许多，出门来张望了一下陆郎的宅子，也有些奇怪道：“昨天还在了，今天好像没看见，大概是有事没回来吧！”
“啊呀，那我运气真是不好。”我故作惋惜，随即道：“大嫂子，请问我表哥是不是娶了个娘子？我这来投奔他，两手空空也不好，想买些手礼。”
“哟，你们原来也是大户人家吧？”这大嫂子看我身后两个家丁一眼，又看白凤儿衣着体面，便捂嘴笑了笑，道：“是有个娘子，这些天都出双入对的。哎哟，陆秀才那娘子我见过几次的，脾气大得很，花钱大手大脚的，一点也不像过日子的，你看，来了那么久，连个房子都不收拾！”
“是么？看来我这表嫂子了不得，我买礼时得花些心思。”我道：“多谢大嫂子了，这么晚打扰你，多谢了！”
“客气客气！”这大嫂子乐地满脸的花儿，直道：“我看你比陆秀才那娘子会做人的多，要真投奔了陆秀才，来我这儿串门儿啊？”
“好嘞，多谢大嫂子！”
我心道这少妇多半认为我们是有钱人，想着巴结才有这样的好态度。不过这也只是一念之间，又朝着这老宅子张望了一下，便对他们道：“先回去吧，明天再来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