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班山受到斥责,突鲁三两步来到班山身前,一指戳向他的额头:“小兔崽子,大人说话你小孩子家插什么嘴。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嘴上虽然如此说可突鲁却用身体把别人的视线从班山身上隔绝开。班山也不傻,他知道突鲁在回护他,所以识相得连解释都省去,直接闷不吱声。就在突鲁苦恼着该想个什么办法把这茬儿揭过去时,不料赤阳天却开口了。
“小家伙,你应该是班山吧,我听突鲁提起过你,你能跟来,很好。孩子呀,你还小,所以不懂。当年赤赫先祖们历尽艰辛才走出了这片大山,之所以要走出去,就是想让族人们离开这片险山恶水,到外边繁华富庶的地方过上好日子。之前恒赫城是什么样子你也知道,经过我族百多年发展,恒赫城不敢说富甲一方吧,但在禹域也是能排得上号的。这祖辈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基业,又怎能不想着拿回来呢?难道从今以后,我赤阳天就只能带着族人们永远龟缩在这茫茫大山之中么?”
宗族劫难,家园沦丧,族人被屠,晚年绝后,这一系列的沉痛打击,让素来定力非凡的赤阳天也出现了情绪波动。老族长说的也正是在场所有赤赫人心中所想,众人除了各自心哀,又能说些什么呢?
“族长大人,既然能在外边一点点建出恒赫城,为什么在山里就不行呢?”
既然老族长点名向自己问话了,班山总不能再躲在突鲁翼下,索性走上两步立于人前,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浅见,这真是典型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且不说周围人等像看傻子似的看着班山,就连突鲁都有些生气了,你小子不怯场老子认可,可说话就不能走点心么?如果云泽山脉是个生存的好地方,那当年先祖们干嘛还要费死劲地闯出去呢?
话已出口,班山倒是坦荡荡地望着赤阳天,在他的认知里,能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安家落户不是挺好的么?至于家会是什么样,那就在于自己怎样去建造了。问题并不复杂,至少班山是这么想的。
众人预想中的呵责声并没有如期而至,放眼看去,竟发现赤阳天盯着班山陷入了沉思,突鲁更是发现文轩竟也是两眼放光的看着班山,那脸上还带些若有所悟的表情。两个主心骨如此表现,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成了丈二和尚了。
“好孩子!老夫谢谢你。赤赫一族谢谢你。哈哈哈哈……”
片刻的沉寂后,赤阳天释怀大笑,却是笑中带泪,涩然万分。然而老族长的话更是惊呆了众人,这话太重了,他们虽然还搞不清楚状况,但一族之长代表全族称谢,这谢意,分量太重了。班山根本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晕晕乎乎的他只看到文轩冲着自己竖起了大拇指,而突鲁则是张口结舌错愕当场。
“众人听令!”
“属下在!”
条件反射般所有人马上挺身接令,赤阳天要的就是这样,想让这帮糊涂虫想明白其中的关窍难比登天,他赤阳天也才刚刚跳出局外,好多细节根本不及细思,但大方向清晰无误。与其在这里探讨未来,还是先过了下一关更实际些,但到了今时今日才发现转机,难道真的是破而后立么?哎……
“前方敌情乌罗煞已去侦察,稍后自有准确情报。以目前我族现状看,我要做出如下安排,相关人等不可有任何异议,必须严格执行,若有违者,虽死亦要从族内除名!”
“我等不敢有悖!”
开玩笑,死了还要从宗族除名,这么严苛的惩罚谁敢触犯。对于这些人听完自己下一步的计划后会有什么反应,赤阳天心里有数,想让他们言听计从,唯有这办法才行之有效。
“进山前必有一战,若是敌人在正面堵截,裂山卫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突破敌人的封锁,文轩则带领其余士兵将突破口最大化撕开,但要求你二人必须直冲向前,不能停留也不能回头。两翼及后卫由十方阁长老带领族内所有年长者负责,老夫居中带领女人和孩子紧随文轩之后,而乌罗煞则负责策应全局。若是敌人从侧翼袭击,那他们从哪个方向来就由哪个方向的族人去堵,哪怕是用尸体。侧翼遇袭,裂山卫需回头支援,但文轩部不能回头。我想你们也听明白了,这计划就是用人命去换人命,所以不想那些族人白白死去的话,就严格按计划执行,行动越快活下的族人就越多。”
赤阳天抛出了这近乎残忍的计划,碍于前面下了死命令,在场的众人都没有提出异议,不过扪心自问,他们也知道老族长这计划是合理的,只是有悖人情,让人不堪承受。
“文轩,带我去看看赤火吧!”
一句话,立刻让那些腹诽赤阳天铁石心肠的人感到汗颜,他们在此刻才想起,这位老父亲如今已是孤身一人,之所以这样,只因他永远以宗族为先。这样的人作出这样的决定,他们无权质疑。
乌罗煞回来了,神情略显疲惫,可仍然无碍她的绝世娇颜。尽管近距离目睹赤羽兽带给班山无与伦比的视觉震撼,然而不出预料的他还是转瞬间被眼前的佳人吸引,真好看,班山发自内心地赞叹。不过班山的赞赏无关男女之事,他就像看到了一副绝美的画面,对,是画面,因为班山发现乌罗煞就像画里的人物,美得不真实,更没有生气。当班山想为自己的疑惑找寻答案时,却发现文轩、突鲁等人都是愣愣地看着乌罗煞,满眼迷乱。
“嗷……”
赤羽兽冷不丁地发出一道非常不满的吼声,这颇有些微妙的氛围顿时被打破。班山还好,只是被吓了一跳,其他人突然被惊醒就显得比较狼狈了,每个人都清楚自己心中所想,这种被抓现行的感觉不免使得众人一个个老脸一红。
“阿羽,安静。”
单说声音,咋一听娇中带妖,柔中藏媚,听得人骨头酥酥麻麻的,再一品,却发觉丝丝寒意沁入骨髓。这种极端的反差感让班山心绪不畅,甚至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感。这是什么情况?小班山不明就里,反而专注地观望起乌罗煞。
在别人都清醒后纷纷装着左顾右盼时,班山的专注就显得格外抢眼了。乌罗煞对于这种目光早已免疫,或者说她从来都是无视,不过依照常理,赤羽兽肯定会对这样不知深浅的“登徒子”小施惩戒,然而这次却打破惯例了。预料中的“小风刃”并没有落在班山身上,所以班山还是那么专注地盯着乌罗煞,仿佛在兴趣浓厚地研究着一件稀罕物儿,浑然忘我。
这下原本走向赤阳天的乌罗煞终于停下了脚步,先是回头望望赤羽兽,好像有了某种交流后,乌罗煞莲步轻移向着班山徐徐而来。
乌罗煞的一举一动本就吸引着大量目光,自然,班山又也成了焦点。突鲁此刻也发现了班山的异状,哪里还敢再假装东张西望啊,就在他心里暗暗责怪班山你一小屁孩怎么这么大的色胆呢,刚想赶上几步准备替班山挡下那道曾让自己灰头土脸的“惩罚之刃”时,乌罗煞一个淡淡的眼神儿却即刻让突鲁呆立当场。这是乌罗煞第一次主动看他,第一次把他当人而不是什么物体看,也是第一次和他有了沟通,尽管只是一个眼神儿。虽然那眼神儿只是告知突鲁一个信息,“你站住,他不会有事”,却让突鲁傻站着回味半天。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所有人彻底傻掉了。当班山从那种专注研究的状态退出之际,已然香风扑面,而瞳孔刚刚聚焦到俏丽眼前的乌罗煞时,对方早抬起了纤纤素手,下一秒,班山感到乌罗煞皓腕轻拦,不由得头部随之前倾,视线里,那张火羽衬托下异常魅惑的娇靥缓缓靠近,如兰的气息更是早已将班山六感窒塞,转瞬,两额轻触,刹那,班山魄散九霄。
也不知过了多久,班山七魄归体三魂回身,却仍觉得仿佛置身梦里。其实如在梦中的又何止他一个,乌罗煞匆匆地去了,人去香未消,只留下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让人困惑、叹息。困惑的是,乌罗煞和班山额头轻触片刻后就转身离去,没有下文,没有注解。叹息的是,这梦寐以求的一刻怎么就发生在班山身上呢,而且还是初次相见。
而在另一处,乌罗煞和赤阳天的对话正在进行中。
“族长,进山口前十里处约有伏兵两千,也有那神秘势力隐藏其中。我本想趁其不备偷袭伏兵,却引出了那神秘势力的高手,共三人,驾驭不知名的飞行灵兽,单一战力不及赤羽兽,但三人配合起来十分难缠,我们勉强伤了一人后凭借速度摆脱了对方。”
“乌罗煞,你等如何?”
“无碍。”
“伏兵两千,高手助阵,不出老夫所料。但连你都不认识的飞行灵兽,看来那神秘势力确实不是来自禹域。能拿得出缚灵网,却要假借雷魇之手要挟我族,并且派出的灵协组合战力不高,又来自禹域之外,再结合你我之前的猜测,应该只有两种可能:一,对方受到某些我们未知的制约,不能公然露面,也不能派出压倒性实力来将我们一举拿下;二,对方刚刚发现赤羽兽的特异之处,发现者贪功,未曾召唤强大的后援,只是假借雷魇之手,自己再从旁相助。如果当真只有这两种可能,老夫宁愿是第一种,否则我族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