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翠撩开柳清漪的头发，柳明珠入眼的便是一张如同鬼魅一般的脸。两颊凹陷，下巴削尖，皮肤苍白发灰，眼眶周边更是一圈的青黑色，嘴唇苍白的几乎没了颜色。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还有一些沾在脸上，一双因为过度消瘦而显得大大的双眸里毫无生气儿，打远瞧着，更像是一具坐着的尸体了。
柳明珠扶着凝翠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口中不住的轻声念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那凝翠多精的人？见柳明珠被吓得花容失色，立刻指着梅姑姑就开骂了：“梅姑姑，你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奉命照顾女巫大人，怎么就把女巫大人照顾成这样子了？瞧瞧，还吓着我们家公主了！旁的不说，我们公主金枝玉叶，若是被惊着了，你这个老货纵使有十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奴婢知错！”梅姑姑一昧的低眉顺眼应承了。
“凝翠”柳明珠因着凝翠这一通喊，回过了神，甩甩手里捏着的帕子，重新掩着口鼻道，“梅姑姑年纪大了，咱们女巫大人又是个傻子，照应不到也是有的。你瞧瞧，女巫大人苍白成这鬼样子，怎么能行？凝翠啊，你去替本宫给女巫大人打扮打扮，上点胭脂水粉，怎么着也让女巫大人看起来有气色点儿。”说着，扶在凝翠手上的手便拿开了，阴笑着以眼神示意凝翠。凝翠立刻心领神会，走到梳妆台前就打开梳妆盒，将里面的东西一应的全部翻出来。
因着庆云帝并不重视柳清漪，这梳妆台里也只一盒胭脂，一瓶头油，一盒蜜粉，一盒黑色的眉粉和一只木头雕刻的祥云纹的簪子，旁的再没什么了。
“竟这般寒酸啊！”凝翠撇嘴，冲柳明珠撒娇一般的说，“公主，女巫大人这儿的东西也忒少了，连只螺子黛都没用，可怎么打扮啊？”
“有什么就用什么呗！”柳明珠道，“女巫大人这个鬼样子，再多的胭脂水粉又有何用？我瞧着那里不是有一盒胭脂吗？帮女巫大人抹点胭脂在脸颊和唇上啊！”
“奴婢遵命！”凝翠笑着转身，拿起那盒胭脂打开，胭脂还是新的，桃红的颜色，颇为鲜嫩。凝翠用长长的小指指甲挑了一些在手心里，慢慢的用手指研磨着，“女巫大人，得罪了！”说完就立刻上了手，使劲儿在柳清漪脸上乱抹。柳清漪皮肤嫩，虽说先抹了厚厚的一层白色蜜粉，但凝翠劲儿大，蜜粉没撑多久就被抹掉了，显出原来的肤色来。再加之凝翠的劲儿大，柳清漪的脸上立刻就鲜红一片了。凝翠得了柳明珠的示意，就是为了好好的折磨柳清漪的，自然不会管柳清漪如何了，手下依旧大劲儿，柳明珠没发话让挺手，她自然不会停的。
小安子跪在后面气的直哆嗦，但手被艾铃和艾雪死死的按住，动弹不得。嘴里想说什么，艾雪一根银针下去，便再动弹不得了。而梅姑姑见着凝翠那么大的手劲儿，心里疼的直滴血，但也牢牢记着柳清漪的吩咐，咬唇忍着。
“凝翠，多抹点儿胭脂。”柳明珠看着凝翠的手在柳清漪脸上胡乱抹着，心里一阵阵的痛快，“我前儿听母妃说了，咱们的女巫大人出来是要参加祭天的，到时候是要跳祭天舞的。打明儿起，就有人来接咱们的女巫大人去学习跳舞了，虽说这距离祭天的日子还早，可女巫大人是个傻子啊，少不得要多花些日子了。凝翠你瞧瞧，女巫大人这般鬼样子，方才连我都给吓了一跳，出去岂不是会吓着别人？你啊，可要好好的给女巫大人打扮打扮，怎么着，也得有个人样啊！”
“奴婢遵命！”凝翠手下的劲儿越发的大了。
柳清漪面上依旧是个痴傻的样子，可心里实在不愿意再和柳明珠耽搁下去。想了想，趁凝翠的手抹到嘴上时，偷偷的咬了自己嘴唇一下，铁锈味儿立刻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凝翠脸上带着狞笑，并未发觉柳清漪的嘴上有血，依旧抹着，恰好的把唇边的血带了开。等她看见的时候，柳清漪已经是满脸血了。
“公主……”凝翠没想着给柳清漪弄出血来，她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让女巫大人见了血啊！这会儿见柳清漪满脸的血，也只当是因为自己手劲儿太大才导致了柳清漪出血的，心下慌张起来，回头求助柳明珠。
梅姑姑听凝翠的声音，抬头一看，入目的就是柳清漪满脸血的样子。她不知道柳清漪的小动作，也以为是凝翠的手劲儿导致的，当下也顾不得其他的了，赶紧跟柳明珠磕头求饶：“公主手下留情啊！您也说了，明天女巫大人要去学习跳舞，这一脸血到时候如何交代啊！还请公主千万要手下留情啊！”
“呵呵呵……”柳明珠笑着走到梅姑姑面前，“你在威胁本宫？哼！”柳明珠冷哼一声，一脚把梅姑姑踹到在地，“一脸血又如何？本宫会怕吗？啊！”说着就冲到柳清漪面前一把拉开凝翠，劈手就给了柳清漪一巴掌，将人打得头都偏向了一侧，清脆的巴掌声久久回荡在房间里，“本宫不但要她一脸血，还要她明儿顶着这半张肿成馒头的脸出去！本宫打她又如何？欺辱她又如何？有本事让她站起来反驳啊！啊！让她打回来啊！她有这个本事吗？她没有，没有！呵呵！从前她不是很得意吗？明明和本宫一天出生，就因为她早了几个时辰就是女巫，哪怕她是个天生的痴儿她也是辰国最尊贵的女人，本宫不过晚了几个时辰就事事被她压一头！苍天有眼啊！风水轮流转，如今本宫高高在上，你成了阶下囚，感觉如何啊？嗯？要不要去告状啊？说本宫欺辱你。哦，对了，你没地方告状了，你现在除了那个弟弟，再没倚仗了。谁也救不了你了……”最后一句话是柳明珠捏着柳清漪的下巴凑近她说的，这番话在柳明珠心里憋了十几年，今日终于可以发泄出来了。可惜柳清漪空洞眼神让她觉得自己的发泄像是用足了劲儿挥出去的拳头去打在了棉花上，索然无味。
“切！一个傻子！”柳明珠站起身来，甩了甩手，“皮糙肉厚！倒把本宫的手给打疼了。”
“公主！”凝翠这会儿回过神来了，赶紧上前，“您仔细着自个的手，她不过是个痴儿，说什么也是听不见的，您别白白的气坏了身子！再说了，她如今出来了，您想折磨她，有的是机会，何必急于这一时呢？找乐子嘛，就得慢慢来，日久天长的，免得早早的失了乐趣，便不好玩了。”
“哦？”柳明珠看了凝翠一眼，“说的好！说得好！哈哈哈哈哈哈哈……找乐子，就是要慢慢来！柳清漪，咱们，慢—慢—来！凝翠！咱们走！”
“奴婢遵命！”凝翠赶紧扶着柳明珠，“公主起驾回宫！”身后的一串宫女太监忙忙跟上。路过跪着的小安子等人，柳明珠停下冷笑了两声。
“呵呵……好一群忠仆啊！跟着进了冷宫，又跟着出来。这会儿还不是眼睁睁看着主子挨打？”柳明珠重新拾起脚步往外走，“忙了这一阵儿可把本宫累坏了，凝翠啊，你回去吩咐下厨房做点儿好吃的送来。方才动了一下，这会儿竟觉着饿了。”
“公主您终于有胃口了。”凝翠的声音渐行渐远，“可把奴婢担心坏了，您这整日整日的吃不下饭，看来这听雨轩可以常来的，您一来就有胃口吃饭了……”
梅姑姑等人可没心情听凝翠在说什么，听着她们的脚步声远了，就赶紧爬起来往柳清漪身边冲过去。艾铃则站起来过去把门给关上了。
“公主你没事吧？这满脸的血……”梅姑姑吓坏了，冲上去将柳清漪搂在怀里，撩开她的头发查看她的脸，“艾雪，快过来给公主看看……”
“我没事，梅姑姑。”柳清漪取出一条帕子擦擦脸，“我脸上的血不是她打出来，是我自己咬破嘴唇让她抹去了的。那宫女手劲儿虽不小，但到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家，没什么伤害的。倒是梅姑姑你，柳明珠那一脚还挺重，你没事吧？”
“不妨事的。”梅姑姑这会儿才稍微放下心来，揉揉自己被踹的地方，“柳明珠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哪里有多大的力气，踹一脚也不妨事。只是她的力气比想象中大啊，公主你的脸都肿了。艾雪，快想办法给公主……”
“不用”柳清漪打断梅姑姑，“柳明珠意在折磨我，按照她说的，明日开始便有人带我去学习祭天的舞蹈，到时候柳明珠一定会去的，今日折腾了我一通，明儿肯定会去验收成果的。如果艾雪治好了我的脸，定会引来她更多的折磨。倒不如让这伤再严重一些好了，柳明珠心理扭曲的厉害，得让她出了气心里才舒服。”
“这柳明珠，竟这般恶毒！”小安子看着柳清漪擦去蜜粉显露出来的脸上明显的巴掌印，有些地方甚至沁了血丝，想来是因为凝翠和柳明珠双重作用的结果，“如此蛇蝎心肠，我……”
“小安子，莫要冲动。”柳清漪看小安子那样子，就知道他想干嘛，赶紧阻止，“以咱们目前的境况，只能忍着！”
“可就任由她们侮辱吗？”小安子梗着脖子，“她们要打要骂冲我们来就好，可她们只冲着公主你一个人……”
“我就受不得侮辱了？”柳清漪反问，“你们是人，我也是人，不过区区小事，你们何必如此？我先前也说过的，若是需要我出面的，赴汤蹈火我也去的。小安子，梅姑姑，艾雪艾铃，你们都是我的亲人，你们可以为我出生入死，我也可以为你们死而后已。我们谁都是不是谁的主子，我们是亲人！在我名正言顺的恢复之前，还有的是侮辱要承受，你们千万要忍着。不可强出头，免得功亏一篑，让我这些侮辱都白受了，知道吗？”
“……是我错了。”小安子低下头道歉，声音里都是不情不愿。
“今日我所受的，他日必定百倍奉还！”柳清漪道，“我们又不是任人蹂躏的软柿子，柳明珠有一句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总有一天会转到她的。咱们暂且忍了，待日后，你想怎么折磨她们都行，我在这里同你许诺，将来她们都是你的阶下囚，你想如何就如何，行了吧？”
“谢女巫大人的大恩大德！”小安子这会儿才放开心，还像模像样的行了个大礼。
“好了，赶紧起来吧！”柳清漪道，“艾雪，你同梅姑姑瞧瞧她胸口上的伤。稍后你拿着药过来，务必让我脸上的伤更重一些，最好毁了整张脸。目前还不宜让人瞧见我的真面目，免得多惹是非。对了，这事儿不要告诉翰玟，只说我一切安好，让他在承恩殿里安心住下。”
“谨遵女巫大人的命令！”艾铃活泼的声音响起，“赶紧的，行动起来吧！别愣着了！”说着就催促起众人来。一行人又转悠着忙碌起来。
柳清漪看着铜镜里映出的自己扭曲的面容上，一片鲜红。眼神里瞬间弥漫上一层阴翳，柳明珠，我记住你了！用不了多久，我就要你生不如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