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漪得到庆云帝已同意将自己从冷宫里放出的消息时,大大的吃了一惊。这过程说起来,其实也是颇为坎坷的。
先是在朝堂之上,大臣们的上奏,要求请出女巫举行祭天。那时正为民间造反之事忙的焦头烂额的庆云帝一阵大怒,险些让一些朝臣掉了乌纱帽。后在琼林宴上,榜眼杨修文以死相谏,气的庆云帝拂袖而去。不过,庆云帝虽震怒,却没有降罪于杨修文。许多人都瞧着似有松动的。最后,是太子柳铭星于承恩殿上书,在庆云帝的震怒之下,依旧坚持。最后,在莲妃的劝解之下,父子二人好歹是心平气和的坐下聊了起来。这一聊,便是半宿,最后,庆云帝下旨,将靠近御花园的听雨轩收拾出来,将女巫接出来,暂且安置于此。
过程说起来只有三言两语,其间的艰难却不是几句话能说得清楚的。可柳清漪始终觉得,太容易了些。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是不知道这妖,到底在哪个环节里呢?这就是蜗居冷宫最大的坏处,消息太过闭塞了,看到的东西也太少了,一时之间,真的难以分辨。柳清漪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去了。这辰国的内里,比自己想的更复杂一些啊!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几只手在搅浑水,更不知道哪只手上握着些什么利器。一不小心,就得皮开肉绽了。况且,出了这冷宫,自己还得扮一阵子的痴儿,那时才是最最艰难的。作为一个痴儿,是连反击都做不到的。罢了,既然已经决定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得了能出去的消息,冷宫里的众人忧虑多过欢喜。虽说能出去是大家一直图谋的,可真正临了了,反而胆怯了。大家的担忧也是柳清漪所担忧的,少不得让柳清漪一通安慰。然而这最最麻烦的是,听雨轩与冷宫有着一段距离,这样的话,离慕苍霭等人也有一段距离的。到时,再联络起来,就不方便了。
而且因着庆云帝这一道突然的旨意,冷宫顷刻间就成了众人的焦点,无数双眼睛盯着冷宫。慕苍霭和柳清漪都是谨慎之人,在这关口上都默契的没有联系彼此。谋划了这么久,不能因为一时沉不住气,让心血功亏一篑。是以,双方暂时的失去了联络,关于以后得联络问题,柳清漪还没想到解决方法,外边的圣旨就到了。
传旨的依旧是安德福,经过上次被柳清漪一吓,安德福这回老实多了。乖乖的传了旨,恭恭敬敬的将人接上轿辇,抬着去了听雨轩。而冷宫里的众人,收拾妥当了,也包袱款款的跟着到了听雨轩。走的前夜,小安子还不舍的抱着冷宫里那棵会结出又红又大果子的樱桃树好一阵伤心话别,直到艾铃实在看不下去将人拉着耳朵扯回来才作数了。梅姑姑也在冷宫的边边角角挨个摸索了一番,免不得是一番感慨。当初来冷宫时如何如何,如今走时又如何如何。
比起众人的依依不舍,柳清漪则更多的是想以后如何。
听雨轩是一个极小的庭院,在整个皇宫里来说,都是最为袖珍的一个了。也不记得是前几朝的哪个皇帝,为了讨自己爱妃的欢心,特地在御花园的百花丛中建了这么个小庭院。庭院虽小,却是五脏俱全的。那皇帝便陪着自己的爱妃在听雨轩春赏百花秋览月,夏听惊雨冬煮雪。好一番闲情雅致,是以这听雨轩也算是个极好的地方了。不过那皇帝为了不被人打扰清净,特地修的偏远了些。这倒也合柳清漪的心意,远离人群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听雨轩平日里用的实在不多,又因着最近事儿多,宫女太监们难免疏忽了,里面竟铺了薄薄的一层灰了。
庆云帝只下旨将柳清漪暂时性的接出来,准备祭天,却并没有赏赐奴仆。说白了,不过是换个地方的幽禁罢了。这听雨轩里,依旧只有这几个人的。这就更合柳清漪的心意了,原以为自己出来了,庆云帝会不放心的安排人监视自己的。原来,还是自己想多了。虽然庆云帝将自己从冷宫里放了出来,惊了许多人。但又将自己不咸不淡的晾着,那些观望的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也会把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撤回了,毕竟自己是个痴儿,纵然从冷宫出来了,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样的话,自己与慕苍霭的联系,是不是会更方便一点呢?
树欲静而风不止,柳清漪怎么也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专门跑来找自己麻烦的。
那时柳清漪一行人到了听雨轩的几日后了。刚到听雨轩时,因着本就没多少东西,三两下也就安置好了。然后就开始打扫卫生,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一行人忙的热火朝天。柳清漪因为出了冷宫,怕被人发觉,只能坐着装傻,什么忙也帮不上。
打扫结束了,心情颇好的梅姑姑还特地去采了花回来,摆在房间里,一时间满室芬芳。梅姑姑感叹着,到底是花肥不同,这御花园的花儿,始终没有这冷宫里开的好。不过,这听雨轩靠着水,取水制冰倒是方便。只是这河里的水也不多了,又在人前,倒不敢做得太明显了,免得遭人发觉,到时候说不清楚。
柳清漪派天佑往慕苍霭那边走了一趟,去向慕苍霭讨药。柳清漪自打清醒过来以后,就开始积极的锻炼身体,让艾铃教导自己习武。虽说原身底子亏了,吃再多也是瘦弱不堪的样子,但习武之人与旁人到底不同,身子怎么样也要健壮一些。慕苍霭曾经打断自己的腿,又辅以毒药自损身体,才成了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成功的骗过了乔松。自己目前的样子虽说也颇有欺骗性,但同为习武之人就很容易看出自己的不对劲,若是一不小心落入水中,衣衫贴着身体,手臂上的肌肉是绝对遮不住的。虽然落水的几率很小,但也不能不防。
天佑动作很快,慕苍霭也没有多说什么,立刻就拿了药,并将服用的方法和剂量以及优劣之处一五一十的写在纸上让天佑带回来了。
柳清漪拿了药,又将天佑派给了慕苍霭。惊蛰护送陆晴柔出宫,至今未归。慕苍霭的身边少了一个人,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发觉。天佑上次易容扮过惊蛰,这冷宫里除了日日跟着柳翰玟的辛未,也只他会易容了。慕苍霭那边倒是欣然收下了,都没人回来回个话的。
柳清漪按照慕苍霭的说明,日日服用那药。艾雪讨要了一颗去,因着里面有一味药不清楚是什么,也没能复制出来。不过配置了一些药,用以对抗该药的毒性,在不影响药效的情况下,减少一部分对身体的伤害。
慕苍霭的药药效惊人,睡前服了一粒,一觉醒来,柳清漪明显的感觉到全身无力。服用了几天,手臂上的肌肉就全部不见了,手臂重新成了单薄见骨的样子。照镜子时,明显能看见自己好不容易丰腴起来的双颊重新凹陷了下去,红润的脸色也恢复了从前的青白。柳清漪看惯了自己健康的样子,这会儿再看见这副模样,都忍不住自己心疼起自己来。
柳清漪这边还没心疼完自己呢,那边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明珠公主嫁到!”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拖的老长的调子简直刺耳。
柳清漪皱眉,这柳明珠的速度也忒惊人了吧?心里虽腹诽着,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慢。柳清漪迅速的将自己的头发弄乱,尽量的遮住自己的脸,又胡乱抹了些黑色的脂膏在眼底,扑了厚厚的一层白粉,黑白两色在脸上形成强烈的对比,直把自己弄成个鬼的模样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