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吵闹了一晚的御书房终于打开了门,里面争论了一个晚上的朝廷重臣们一个个黑着眼眶胡子拉碴出来了。嘴里还在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但面上都是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的,困扰了这么久的问题终于解决了。虽不能说是完全解决了,但好歹已经有了方向,彻底解决只是时间问题了。
几位皇子走在了最后。
三皇子柳铭书先天不足,又跟着众人熬了一整夜,这会儿看着越发的虚弱了。本就比常人白的脸,更是惨白了三分。众人都是穿着单一层的朝服,偏他还多裹了一件披风在外头。饶是这样,他还是瑟瑟发抖,似乎是冷极了的样子。
“三皇兄,你怎么在发抖?”四皇子柳铭棋扶着柳铭书,手下柔弱的手臂颤巍巍的抖着。
“无妨,我……咳咳……我只是有些乏了,一整夜没吃东西,有些冷了。”柳铭书冲柳铭棋笑笑,比起其他兄弟更显得清秀的脸,竟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回去吃碗粥便好了的。”
“虽是夏日,可这早晨也还是凉的,三弟还是快些回去,莫要伤了身子。”太子对柳铭棋道,“四弟,你扶着你三皇兄快快回去吧!他累了一夜了,夜里更深露重的,他连口热水都没喝上。这会儿赶紧回去,喝碗热粥,去去寒气。”
“多谢太子关心。”柳铭书感激的道,“那就劳烦四弟了,只可恨我这身子实在不争气的,现今天下大难,我却连个夜都熬不得的。”
“三皇兄就是多虑!放宽心些,天大的事儿总有高个子的顶着,咱们还有父皇呢!三皇兄平日里看开点儿,病也好的快些。来,臣弟扶你回去歇息。”柳铭棋说着便握住柳铭书的手,却被那冰凉激的眉头一拧,“手怎的这么凉?”
“三皇弟平日里就是缺少锻炼!”二皇子柳铭戟道,“往年我是不在的,如今我回来了,以后便时常带着三皇弟到处走走,再教三皇弟些强身健体的拳法,平日里多打打,把体魄练的强健些,自然就不容易生病的。瞧我,整年整年的在外头打仗,冰天雪地里赤着胳膊也是有的,这一年到头的不也好好的吗?”
“多谢二皇兄关心。”柳铭书又咳了几声,瞧着竟是要歪在柳铭棋身上了,“待二皇兄空了,一定要来找臣弟的,臣弟从小就体弱,出不得皇宫,最是向往二皇兄的生活的。到时候,二皇兄定要同我讲讲外头的事的。”
“好好好,我定要去的!”柳铭戟连声应了。
“四皇弟,赶紧扶三皇弟回去吧!”太子道,“瞧着脸色越发的不好了。”
“可不是!”柳铭棋一看,柳铭书苍白的脸色更是吓人了,“两位皇兄慢聊,臣弟先告退了。”说着就急急忙忙的扶着柳铭书要走,一边又同身边的近侍低声吩咐着要轿辇,去请太医等事项。
“二皇弟可真是心疼弟弟啊!”太子目送柳铭书和柳铭棋消失在视线里,笑着对柳铭戟道,“可惜三皇弟在娘胎里便遭了恶人毒手,先天不足,养了这么年也不见好。平日里连个风都吹不得的,怎么能跟着二皇弟出去呢?更惶论打拳习武了,只怕会让三皇弟的病越发的重了。二皇弟纵然是为着三皇弟好,也要注意着法子,若是让人以为,二皇弟是故意要害三皇弟,那可就不好了!”太子这话说的情真意切的,仿佛真的是一个疼爱弟弟的兄长一般。
“多谢皇兄的关心了。臣弟知道,皇兄一向最是关爱臣弟等,自小便替臣弟们抄了不少心。臣弟们年幼无知,总有思虑不到的,也多亏了皇兄替我们考虑周全了。”柳铭戟话锋一转,“不过,现今天下大难,皇兄还是舍弃这些小情小爱,以天下为己任才好。莫要辜负了父皇对皇兄的一片苦心啊!”
“……”太子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又松开,“二皇弟最近真是长进不少啊!竟能想的出这般的好法子来。”
“皇兄过奖了!”柳铭戟面上带着得意的笑,“南水北调的法子,臣弟早就说过了,并非臣弟想出来的。是臣弟认识的一位学子想出来的,臣弟不过是个传话的罢了。”
“哦?可本太子并非说的是这南水北调的法子,本太子说的是,臣弟竟然能想出,让天下人一同想法子解决南水北调的路线。”太子眼神里带着阴霾,“从前的二皇弟可不会允许有人抢了自己的风头的,如今竟能主动的提出这样的建议,可不就是长进了吗?”
“皇兄说的是。”柳铭戟自然听出了太子是在讽刺自己从前心胸狭窄,容不得人,但如今的柳铭戟又岂是当初的那个柳铭戟了,咬了咬牙,又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人人都是有责任的。从前臣弟年幼无能,事事仰仗皇兄。那时皇兄最是能干得父皇心的,臣弟难免妒忌一二,也想得父皇的重视,可惜因着年幼,总显得太过急切了,让人以为我是个急功近利,容不得人的。如今臣弟已大了,这些年在外奔波,如今回来又得父皇言传身教,懂事了许多。很多事都能自己解决了,自然就不用再同小时候一般急切了。皇兄该知道,臣弟,从来都不是容不得人的。”柳铭戟脸上带着笑意,万一默料的果然没错,瞧瞧,太子脸都绿了。
“你……”太子被噎了一下,柳铭戟嘴里说的兄友弟恭的,可这话里句句讽刺自己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偏这柳铭戟又得了万一默这个妙人儿,还套出个南水北调的好法子来。光是这法子就能博得朝野上下一片赞叹,可这柳铭戟又提出将这法子放出去,让天下人一起想办法,寻出一条南水北调最适合的路线来。这样一来,柳铭戟又博得了百姓的好感,得了一件天大的功德。在庆云帝眼里,他从前急躁善妒的印象顷刻间就没了,还成了个能广纳能容的君子。自己本就比不得柳铭戟的战功赫赫,如今再让柳铭戟得了这个好名声。庆云帝还年轻,若是让柳铭戟就这样继续成长下去,那自己的太子之位可就危险了。纵然现在朝廷里大部分都是自己的人,可现在庆云帝年富力强的。等到他退位的时候,朝廷里的大臣们也该换一批了。如今柳铭戟这样来一出。在天下学子的眼里,他的形象不言而喻了。况且他又拉拢了今年科考的第一人,到时候,这朝廷里到底谁的人更多,还真就不好说了。
太子脑中一瞬间便转过了千百个念头,竟没有一个是对自己有利的。从前蠢笨的柳铭戟怎的突然如此聪明了?
“皇兄怎的不说话?”柳铭戟得意的笑容在脸上蔓延开来,“莫不是你也同三皇弟一般,熬了一夜便着凉了?”
“呵呵”太子一听柳铭戟提起柳铭书,立刻就有了应对,“本太子怎能同三皇弟相比?三皇弟最是个玲珑剔透心的。只可惜被奸人所害,才成了这般模样。可怜三皇弟,还要时常同这丑人相见,笑脸相迎,当真可怜的哟!”说着太摇头叹气,一幅感叹到不行的样子。
“你!”柳铭戟豹眼圆睁,正要扑上去,突然听见一声高亢尖利的鸟鸣,立刻停下动作,往声源处看去。只见高高耸立的观星楼那边,一群飞鸟疯了一般往观星楼冲过去,紧接着就是一阵浑厚的钟鸣音,东方瞬间霞光万丈,镇国铃——响了!
所有人都望向了观星楼的方向,太子和柳铭戟忘了先前的争论,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望着观星楼。镇国铃响了,镇国铃竟然响了!辰国……要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