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里,梅姑姑已经安排艾雪艾铃两姐妹布好了饭桌,不大的圆桌上面满满当当的都是精致的饭菜。
小安子忙前跑后的,把慕苍霭一众人安排的妥当了,又把梅姑姑一干人等请出来,忙了好一会儿才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柳清漪就坐在一旁同慕苍霭寒暄,等人到齐了才上桌,这算是正式开始认识了。
“饭菜刚上桌,这会儿还烫着呢,咱们不妨先小饮几杯,相互认识一下?”柳清漪对艾铃道,“艾铃,还不快快去为各位贵客斟酒。”
“遵命”艾铃笑眯眯的就站起来,从慕苍霭开始,挨着挨着为大家斟酒。
“劳烦姑娘了。”慕苍霭见梅姑姑等人进来后,都是一同坐下的,并无什么尊卑之分,立刻就知晓了柳清漪的意思,这冷宫里的人,都是她的亲信。这相处的模式,自然不能等同于一般的太监宫女。言语间,对人就多了几分敬意。
“我们冷宫的情况,想来慕皇子也已告知各位了,我便不多说什么了。”柳清漪举起酒杯,“无论日后如何,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与我冷宫里的人,都非敌对。在此,仅以薄酒一杯,敬各位朋友,远道而来,招待不周,万望见谅!”说完,便以一手衣袖遮挡,将那酒一饮而尽。
慕苍霭等人也将酒饮下,放下了酒杯。柳清漪也没有再饮酒的打算,今日这里聚会,不是为了喝酒,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里,除去慕皇子同我们见过以外,其他人还不曾相识吧?不如一一介绍一番?”柳清漪道。
“自当如此。”慕苍霭依旧是坐在轮椅上的,一贯的温文尔雅,“这是我的书童乔木,性子活泼了些,没大没小的。刚才若有冲撞之处,还请见谅。”慕苍霭说的是刚才冲过来推轮椅那个活泼的书童。
“小的乔木见过各位!”乔木笑嘻嘻的站起来冲在座的做了个揖,喜庆的样子和艾铃倒有点像了。
“他也是我的书童,叫月恒,如月之恒,如日之升。”慕苍霭指着另一名沉默的书童道,“月恒性子沉稳,不比乔木那般活泼。”
“在下月恒”月恒站起来,冲柳清漪等人抱拳行礼,只说了自己的名字,便坐下了。
“他叫谷雨,已是见过的。”慕苍霭指着一个冷面侍卫道,其实这晚的谷雨是慕苍霭自己易容假扮的,不过并没有说破,大家心里都清楚。反正都是同一张脸,有何区别呢?
“在下谷雨”那冷面侍卫站起来,抱拳行礼。
“他叫惊蛰,也是我的侍卫,与谷雨是师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都不大爱说话,不过武功尚可,我这命,也是他们保下的。”慕苍霭说的是剩下的那名侍卫。如果说谷雨是冷面,那惊蛰简直可以称为冰块了。整个人都散发着阴冷气儿,坐在那儿一不小心就被人忽略了。
“在下惊蛰”惊蛰站起来也行了个礼,仔细一看,容貌却是十分不错的,只可惜太过阴沉。
“这位是武伯”慕苍霭说的是那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武伯从小就伺候我,也是我的老师。可惜遭缝横祸,成了这般模样。”慕苍霭言语间都是浓浓的惋惜和愧疚之情。
“老身如今能苟活于世,也是得殿下垂怜。”武伯站起来,佝偻的腰背使他显得矮小了许多,但也能看出他未受伤时,该是个高大威猛的,“殿下莫要多心了,如今咱们能活着,已是不易了。”
“武伯说的是”慕苍霭收拾好情绪,“这些便是跟着我入宫的人了。”
“入宫?”柳清漪道,“这么说,还有已入城而未入宫的?”
“对,”慕苍霭也不隐瞒,“像我这般的人,光是活着,便要费尽全力了,自然是松懈不得的。”
“当然,我完全能理解慕皇子。”柳清漪这话倒不是客套,她的处境和慕苍霭半斤八两,是实实在在的能理解。
“那不妨同我介绍一下冷宫里的各位吧?”慕苍霭道,他只是说了自己身边人的名字,却丝毫没有提起他们的各自的本事。深入他国做质子,身边带的自然不可能是普普通通的奴仆,必定都是有大用处的人。慕苍霭没有说,柳清漪也只当不知道,没有问。双方不过第一次会面,有所保留才是正常的。否则,都要怀疑对方是否有他图了。
“这位是梅姑姑,从小照顾我和舍弟的姑姑。这是艾雪,这是艾铃,两人是双生子,生的一模一样。不过艾雪性子沉稳,艾铃活泼外向。这是小安子,这是天佑。”柳清漪简单的将冷宫里现有的人介绍了一遍,“舍弟柳翰玟目前在观星楼里,想来各位也是知道的。还有一个,叫辛未,现在在观星楼里伺候翰玟,待他们回来后,再介绍你们相识。我相信,舍弟若是知道多了这么多朋友,定会十分高兴的。”
“只有这些人吗?”慕苍霭问,他有些疑惑。
“还不够吗?”柳清漪反问,“天佑和辛未是后来的,一开始只有梅姑姑,艾雪艾铃和小安子这四人,但仅仅这四人,也能保我姐弟二人在深宫中存活多年。有时候,人不在多,有用,才是实在的。”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慕苍霭笑道,“是我狭隘了,自罚一杯。”说着边上的乔木立刻就斟酒奉上,慕苍霭接过,一饮而尽。
“动筷吧,一会儿该凉了。”梅姑姑笑道,“这酒虽好,还是不要贪杯,冷宫里穷,难得有这么好的酒,慕皇子可不要借着自罚故意多喝。”梅姑姑这话逗的一桌的人都大笑起来。
“不敢不敢”慕苍霭赶紧摆手,“就饮这一杯,就这一杯!”梅姑姑的话虽说是玩笑话,但完全没有尊卑之别。而柳清漪也没有呵斥梅姑姑的意思,慕苍霭一时之间倒拿不准梅姑姑这举动是无心的,还是有意敲打。
“赶紧动手吧!”小安子一旁嚷嚷个没完,“我早就饿了!别客套来客套去了,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就你馋!”艾铃凶小安子,“好歹你也是个练武的,不怕自个胖了到时候施展轻功都飞不起来了!”
“哪里就那么夸张了!”小安子回嘴,“我天天锻炼的,吃再多也不会胖的!”
“好啦好啦!你们别吵了!也不怕让人看笑话!”梅姑姑连着两个一起训斥了,“慕皇子见谅,这两个向来是没大没小惯了的。”
“无妨,我倒是颇羡慕各位的关系。”慕苍霭这话不是客套,冷宫里亲如一家的关系,的确令人羡慕。
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一众人酒足饭饱后,才坐到了花厅里。梅姑姑把一早准备好的瓜果呈上来,又泡了茶供大家解腻。杂七杂八的事安排妥当了,才跟着坐下,一起商量正事。
“多余的客套话我也不多说了,咱们就直来直往吧!”柳清漪坐在上位,手里捧着一杯茶,开门见山的说。
“好”慕苍霭也不想多客套。
“不如咱们说说各自的目的吧”柳清漪道,“我一介女子,所求不多,只求能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寻一处安静的山林,了此残生便可。”柳清漪一来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没有丝毫的隐瞒,她也不需要隐瞒。无论慕苍霭的目的是什么,自己都是碍不着他的。
“女巫倒是颇看得开啊!”慕苍霭道,“对于自己这么多年所受的苦难,就这样放下了?”
“我自芒夏祭后,因祸得福才能醒来,从前所受的苦如过眼烟云,早已随风飘散,怎么放不下?”柳清漪反问。
“是吗?”慕苍霭看了看冷宫里众人的反应,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芒夏祭上,自己偶然发觉了柳清漪并非痴儿。而柳清漪对自己的说法是,在芒夏祭时因为刺杀受伤,方才醒来的。而冷宫里众人的反应间接的表明,他们也觉得柳清漪是在被刺杀后醒来的。他们似乎,并不清楚柳清漪在芒夏祭上,就已经是清醒的了。是柳清漪瞒着他们的?那她的目的是什么?这冷宫里有奸细?不可能,如果是这样,那就不会把自己大摇大摆的邀请进冷宫了。那柳清漪到底是为何瞒着冷宫里的人呢?
“无论慕皇子的目的是什么,我相信,我们都不会妨碍到您。”柳清漪大抵是发觉了慕苍霭的想法,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现在,我手里只有这几个人。而慕皇子您手下的人虽多,但能用的,也不过身边这五个。咱们也算同病相怜,或许能相互帮扶一下。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待时机到了,就放我们离开皇宫,今生今世,都不再相见。我们不参与这皇家斗争,您也别打扰我们的隐居生活。如何?”
“心狠手辣到能用自己亲弟弟的性命来算计他人的女巫,最终的目的竟然是为了远离纷争,隐居山林。说起来,简直像个笑话!”乔木突然道。
“你什么意思!”小安子拍桌而起。
“小安子!”柳清漪轻声呵止,又微笑对乔木等人道,“的确,这听起来挺匪夷所思的。不过,这天上不会掉馅饼,要达成某个目的,总要付出点代价的。这一点,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吧?我们六人在冷宫中活了这么多年,都不曾牺牲过一人的性命。那么请问,为了瞒天过海而不惜亲手打断自己双腿的慕皇子,是牺牲了多少才能苟活至今的?况且,我敢让自己的亲弟弟服毒,是因为我有绝对的把握他会安然无恙。而且,自服毒到痊愈,他本人都感受不到什么痛楚。可慕皇子不但要忍受断腿之痛,还要忍受侵蚀自己双腿肌肉的毒药带来的痛楚。相较之下,我弟弟似乎并没有受什么苦吧?再者,我弟弟之所以不用受苦,是因为我们的人有能力。而慕皇子要忍受那么多的痛楚,难道不是因为你们的无能吗?手下的人无能,才会让主子承受诸多痛苦。而无能的你们,却只会逞口舌之快,而且面对的还是在这异国深宫中,唯一的盟友。我倒想问问慕皇子,这样的手下,您为何还要留着?”柳清漪嘴角还是带着微笑,却冰冷的刺骨。
慕苍霭一干人等均是被这一席话震撼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