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这时，一个不长眼睛的丫头，奔跑而来撞到了锦石。云濋扶着锦石斥责那个丫头：“没长眼睛吗。”
“王爷赎罪，奴婢该死。齐国公主的琴弦坏了，正让奴婢去取新的，所以奴婢才会冲撞了王爷王妃，请王爷王妃赎罪。”那丫头一直跪在地上磕头，不停的求饶。
云濋本来要继续责骂她，锦石却阻止了。“算了，何必计较，你快去办你的事吧。”这丫鬟，本来就是故意撞自己的。
刚才那丫头磕头的时候，锦石看见了她耳朵上的珠子，玉家的珠子。玉家的人才有的珠子。
这是李望派来通知自己的人。那日自己就说了，宫宴之前，必须要知道齐国公主准备了什么。宫宴快开始了，李望才踩着点来告诉自己，要是自己没在秦意那里知道，这玉家的人晚了一步，玉致轩趁早关门算了。那丫鬟说的很直接，齐国公主的琴弦。那不就是弹琴吗。
还以为有什么别致的东西，不过是抚琴啊……顾云濋喜欢听琴她就抚琴，要是顾云濋喜欢练剑，她不会练剑怎么办？还好是抚琴，不是书画。还是得感谢顾云濋，有听琴这样一个爱好啊。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锦石挽着云濋，往乾元殿去了。
（乾元殿）
两人到乾元殿的时间不早不晚，也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找了自己位置坐下，云濋和锦石自顾自的聊起天，没有像别人一样，四处交谈。
“刚才秦贵妃同你说了什么？”
“你是不是太敏感了，我就是陪她换衣服。”
无奈，云濋只好搭了锦石的肩膀，在她耳朵旁边轻轻的说：“你当你的夫君是三岁孩子？”
“那夫君想知道什么？”
“都想知道。”
“无可奉告。”
“刚才那丫头是你的人吧。”
“你从何猜出来的。”锦石越来越佩服顾云濋的观察力了。她真的很想知道，顾云濋分析事情的方法。
云濋喝了一口茶水道：“没想到娘子还是很关心齐国公主啊！”特意打听了她表演的节目，好应对过去是吧。“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锦石当然不想承认，她打听了齐国公主。“人未至，琴弦就断了，厉害，厉害！”听到云濋这样说，锦石才反应过来，是啊，自己怎么那么傻，还问他怎么猜出来的。
这么简单的事情，猜都不需要猜。
“那娘子准备了什么曲子来跟齐国公主比呢？”云濋还从来没有听过锦石弹琴，她的舞跳得那般好，音律一定不差。
“谁说我要同她比？我为何要同她比？”虽然嘴上这么说，锦石心里还是在思考着，怎么样，让齐国公主输的一败涂地。
看着一脸不承认的锦石，云濋也没有继续打趣她，总之她心里吃醋了就好。“这样吧，反正为夫也不想娶她，你要是能赢了她，为夫就奖励你一样东西怎么样。”
“什么东西？”
“你先赢了再说。”
“你怎么又突然不想娶她了？”虽然锦石知道，云濋心里有自己，但是中途杀出一个齐国公主，自己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信王府只需要一个费事的女人就好。”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信王府只会有你一个女人。不过锦石没有抓住重点：“我哪里费事了！”
云濋深觉锦石有时候听不懂话，烂泥扶不上墙，何时她才能抓住一句话的重点？“你哪里都费事！”
信王和王妃在自己的位置上有说有笑许久，大臣们都不敢上前打扰。大家都觉得，贤平侯长女的确得宠，信王一回来就宠着她，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信王殿下可以一天笑那么多次。看起来，信王的确爱这个王妃，看来，要多和王妃亲近些啊。很多大人们都看得懂形势，准备新年让自己的夫人给王妃送礼。
“皇上、皇后驾到！”长长的音调，将所有人的思绪都带了回来。大家都跪在了大殿两旁，恭迎圣上及皇后。同顾文昭一起来了，还有安远王爷、云疆、顾云潋、秦意、后宫各妃嫔。
落座之后，顾文昭才叫了免礼。
皇上顾文昭举了一杯酒，走到大殿最中间，向着殿外的方向：“今日除夕，佑天之庇护，我北朝江山万里繁华，朕与万民同饮一杯！”说罢，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今日，有贵客远道而来。”
“有请齐国公主殿下！”常福公公接过皇上的话，大声的请着齐国公主进殿。听到传请之后，齐国公主怀苡书处站在了乾元殿的正门前，她端庄的迈着步子，一步步往殿内走来。
怀苡书一身红衣，头上戴着金钿，丫鬟托着她的衣摆。只见她下颚高抬，没有任何谦卑，齐国使臣跟在她的后面，一同往殿内走。
佩金带紫、鸠动鸾飞。怀苡书是齐国皇上最爱的女儿，她是齐国最尊贵的女人。从小就就是在整个齐国的掌心里长大，高贵自然不可言。她不仅身份尊贵，貌若天仙，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齐国皇上能舍得让她来和亲，看来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把齐国皇室最优秀的女人嫁到北朝，目的就是要怀苡书能够拴住齐国皇室的心。
‘公主果然一身高贵。’那日在驿馆见到的时候，锦石没有这样的感触。可现在她看见怀苡书如此众星捧月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心里只有这个感叹。含着金钥匙出生，即便是要来北朝和亲，也是一身傲气，没有任何要低头的感觉。
自己何尝不是公主呢？
命运不同罢了。生下来就被灭国，在厉城破庙躲了八年，又在江南蛰伏十年，如今还要孤身一人对抗整个秦家。锦石都快忘了，不，她已经忘了，自己还是一个公主。
怀苡书的傲气，是与生俱来的。
即便是走到了顾文昭面前，怀苡书也没有下跪，不过是随了万福礼。“怀苡书，见过北朝皇上，祝皇上身体康健。”使臣、丫鬟都跪下了。只有怀苡书站着。不过顾文昭倒是没有太在意这些，毕竟是齐国公主，还没有嫁给皇子，要向北朝皇上下跪，为时尚早。
“公主远道而来，路途辛苦，请坐。”
顾文昭已经在自己的右下首处，为怀苡书准备了位置。这是和秦意相对着的位置，这位置的安排，充分说明了顾文昭对怀苡书的重视。怀苡书的位置刚好在信王前面，她坐下的时候，与锦石对视了一眼，用了与锦石那日相同的表情，不屑的笑。锦石当然也回敬了她。
两个使臣沾了光，坐在了怀苡书的后面。
此时，宫廷舞姬们已经上了场，又开始了她们的表演。
皇上和皇后一直在同怀苡书对话，问候她初来的情况，又假意的问候了齐国皇上的身体，怀苡书都一一作答，锦石在一旁听的清楚，怀苡书不愧是齐国公主，如此场面，丝毫不怕。要是这样的女人进了信王府，自己未必能玩的过她。她一定不能进信王府的门。别说信王府的人，就是顾云濋的面，她也别想多看几眼。
几番交谈后，歌舞撤了下去，怀苡书找准了时机就开口了：“皇上，苡书来了北朝，为大家准备了节目，希望可以让大家喜欢。”怀苡书，直接切入了正题。一般节目表演之后，都是龙心大悦，然后赐婚。锦石已经知道了这规律。等会怀苡书表演完了，不等皇上开口，自己就该站起来，主动要求表演。
谁知道，根本不需要锦石主动要求。因为怀苡书帮了她一把。
“不过，苡书的节目，需要有人帮忙。”
“噢？公主请讲。”
“苡书准备了舞蹈，可是此番来北朝未带琴师，没有音律，不便作舞。”
“不知公主看中了皇宫哪位琴师？”
“苡书不好意思麻烦琴师，听闻北朝信王妃出身江南，上次又对出了苡书的对子，苡书觉得颇为有缘，不如就请信王妃为苡书伴奏吧。”
一听到齐国公主将矛头指向了锦石，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锦石在心里觉得好笑，她不好意思麻烦琴师，就好意思麻烦自己？果然是有备而来啊。原来她没有准备弹琴，那弹琴一事，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秦意和李望都说了是弹琴，她却表演跳舞。要么就是她临时改的，要么就是她做了准备故意放出假消息。
“信王妃能不能弹琴啊？”
“应该会吧，王妃看起来是有大家风范的。”
“要是不会，多丢人啊。”
下面的夫人小姐们，都在偷偷讨论着，毕竟锦石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说过，自己会什么，不会什么。皇上也将目光投向了锦石：“信王妃意下如何？”
皇上问自己意下如何？自己有的选吗？齐国公主提出的要求，她就算不会也要乱弹一曲。锦石站了起来，对着皇上启唇：“给公主伴奏是臣媳的荣幸，只是锦石的音律节奏与常人不一，就怕会影响了公主的节奏。”
“本公主尽量配合王妃的节奏就好。”怀苡书一脸自信的看着锦石，让所有人都认为，齐国公主一定舞技了得，无论什么样的节奏，她都可以跳舞。当然，怀苡书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很快，她就知道了，人太自信不是好事。
锦石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两人去了大殿中间，宫女在旁边为锦石安好了琴，锦石坐在了琴前。怀苡书看着锦石，在众人面前，这时反而换了一种友好的表情：“王妃请先调琴。”这女人连基本的规矩都不懂，琴技可见了。
“本宫不需要调琴，公主可准备好了？”宫廷乐师的琴，音律怎会有差？即便有差又如何，错异的音调，也能成曲。调琴，她上官锦石不需要这么麻烦。
听到这句话，怀苡书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收回了目光，对着所有人点头，站在大殿中央，等着锦石起调。
所有人也在期待着，锦石能弹出什么曲子。上官一家也在期待着，从未见过锦石弹琴，不过，既然是容兮娘娘亲自调教的，她的琴技只会是最好的。
锦石抬手，开始弹琴。
‘怀苡书，这是你自己选的。’
锦石手下第一声调子出来，就让怀苡书险些乱了阵脚。因为她第一次遇见，有人弹琴是从名指肉弹开始。弹琴一般都是大指、食指肉弹，中指、名指背甲弹。可是她竟然用名指肉弹起第一个调！音劲不足，但是音律极其怪异。不过很快，怀苡书就随着锦石的琴声舞动起来。
怀苡书一袭红衣，在乾元殿中间柔柔的舞动。
锦石不忘手下的动作，还有心欣赏怀苡书的舞技，她还在心里赞赏了怀苡书，不愧是齐国公主，舞技超群。除了刚才第一个节奏慢了，现在居然跟了上来。无奈，锦石只好继续变了手里的琴音。我说我的节奏与常人不一，你也说了你可以将就我，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将就！
锦石指尖一转，在不改变原有的音律之上，加了新的节奏。
也就是她现在同时弹了两首曲子。
锦石手指的动作越来越快，可是未见她的脸色有任何的改变，反而她还饶有兴致的看着怀苡书，就好像弹得是最简单的曲子。但是懂音律的人都知道，信王妃的琴技，在厉城从未出现过。
顾云濋也在用心听着锦石曲子，她方才弹的应该是“胡笳十八拍”，可现在又有些“潇湘水云”的味道。众人一开始都很担心锦石，因为齐国公主的舞姿实在是好，唯恐锦石意乱，坏了节奏。
可谁知，现在是齐国公主有些坏了节奏。
两支曲子同时弹奏出来，简直是惊为天人。二十年前，厉城容家大小姐就提到过，可以把两首曲子融到一处，一起弹奏的想法。可是当时没有人接受她的想法。每支曲子都有它自己的节奏，怎么可以融到一起弹。
而且容家大小姐练了很久，也从未办到。
其实容兮办到了，不过那都是南朝灭国之后的事了。她将两首曲子的每一个节奏都拆开，重新编排，汇成一支新的曲子，然后弹奏出来。音律是两支曲子重叠，节奏也没有改变。这样的事，只有容兮办得到了。
容兮将这技艺，毫无保留的教给了锦石。
听到两只曲子重叠弹出时，不仅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锦石，顾文昭也紧紧盯着她不放。像，真的太像了。她的气质像极了容兮。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容兮发誓要练成两支曲子合二为一的琴技，偏偏锦石就做到了。难道，她真的是容兮转世投胎回来了？
“潇湘水云”的最后一调完了，锦石也停了下来。齐国公主气喘吁吁，只能算是勉强没有掉下节奏。但是她刚才为了不输给锦石的节奏，完全忘了自己的舞姿，一曲下来，只能算是将就。
锦石站到怀苡书身旁，接受着乾元殿所有人的赞赏，不过他们也不忘赞赏怀苡书，说齐国公主舞技超群。但是在心里，还是他们的信王妃胜了。
就在人们赞赏着二人时，锦石小声的，用只有怀苡书听得见的声音开口：“公主，承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