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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玄门

椒兰殿内殿,灯烛静燃,绛红色的帷幕低垂委地,阴刻着虬枝花萼的地砖延伸铺设满整个内殿,何皇后拉着皇子李震的手在空旷的大殿内疾跑着,他们急匆匆地穿过了一根又一根的蟠龙漆柱,朝着大殿北面的那面九龙飞天壁画奔去。

“快,快,快!”何皇后的心里不停地焦急地呐喊着,脚步根本不敢有丝毫地停歇。

大殿北面,九龙飞天壁画铺满了殿北侧的整面墙壁,一条条颜色不同、神态各异的天龙在氤氲的雾气、云彩之间腾飞翱翔着,或探头出云,或隐匿尾爪,巨大的天龙在宽阔高大的墙壁上蜷曲伸展着身躯,龙爪撕裂着周遭的云霭,龙首喷吐着雾气和雨露,俯看着下方,散发出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在巨大的飞龙壁画面前,每个站在壁画面前的人类,其内心都不由得产生了强烈的渺小和无力之感。

此刻奔至壁画前面的两个人正气喘吁吁的站定,李震有些疑惑地看着母后,椒兰殿是父亲在洛阳行宫内所住次数最多的宫殿,之前自己向父皇母后请安时,曾多次见到过这座壁画,之前只是感到壁画之上的飞龙气势磅礴、巨大无朋,万没想到如今危急时刻,母后却将自己带到了这里,莫非这里真有父皇所提及的玄门?

何皇后看着面前的九龙飞天壁画,心下一阵黯然,身为皇帝最宠爱的女人,李晔在何惜柔的面前没有丝毫隐瞒,

当年他刚刚继位便向何皇后透露了有关洛阳皇城内这副壁画的秘密。

李唐王朝在长安和洛阳各有一处秘密玄门所在,用以在危急关头能够通过玄门将皇帝转移到安全之地,以保全帝尊性命无虞。

长安那座玄门是唐太宗李世民所建,其随着朱温拆焚皇宫,已经销毁不存,而洛阳皇城内的这处玄门乃是当初武后下令建成,玄门修建秘密而又耗费海量的资材,建成之后所有工匠及看护将士们更是全部被秘密处死,因此天下间知晓玄门之处的,只剩下那个高高端坐在龙榻之上的皇帝本人了。

玄门神秘而又事关重大,历代君王也都是继位时才由先帝口口相传方得知晓,这是皇帝保命的后招,自然无人透露,也当然不会为外人所知。

凡事总有例外,李晔就是这样的例外,他深爱着何皇后,因此其对何皇后没有丝毫隐瞒,大唐帝国没落无望,自己身为帝尊却无力回天,而皇帝的尊荣让李晔不愿选择逃亡,他更愿意为社稷而死,

用死亡来洗刷自己所忍受的耻辱。

李晔将洛阳皇城内的这处玄门透露给了何皇后,就是担心自己倘若有意外,至少何皇后可以凭借着这处玄门,逃出生天。

何皇后带着李震缓缓地走到了壁画中的一条金龙面前,这条金龙画的非常传神,其悠闲地穿梭在云雾之中,却猛地转身从云中伸出了一只硕大的龙爪,彷佛下一刻就要破壁而出,用龙爪去攫取墙外的东西,金龙威风凛凛,望之令人生畏。

何皇后将手中的九龙玉佩递出,慢慢地靠向龙爪,彷佛要将手中的玉佩交还给壁画中的金龙一般,李震在其身旁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奇特的一幕。

“啵!”彷佛一粒小石子坠入了深井古潭,何皇后的手虽然碰触到了壁画的墙面,却并没有被墙壁所限制阻挡,手掌直接伸入到了墙壁之内,在其伸入壁画中的一瞬间,九龙玉佩顿时散发出了夺目的光芒,刚开始如同米粒一点,随后便以其为中心荡漾出一道波纹,瞬间覆盖到了整个北墙壁画。

“轰隆!”殿内虽然依旧静谧无声,但何皇后和李震的眼前却呈现出了令人震撼之极的画面,两人的脑海里滚过一声声振聋发聩的雷鸣,悠长而又威严无比的龙吟由远至近,整个壁画中的天龙们仿佛突然全都活了过来,它们在云腾雾绕之中穿梭飞腾着,云雾被它们搅动着翻滚起来,慢慢汇集在一起,聚集成一团厚厚的白云。

何皇后手中的九龙玉佩渐渐升了起来,最后轻轻地落入了金龙的龙爪之中,龙爪一紧,乳白色的光泽从龙爪间隙间溢出,金龙仿佛在回忆、辩识、享受着,它轻声地吟吼着,一摆尾,闪开了阻挡着白云的身子。

白云深处一道金光乍然闪现,云端之上,一扇金门随之开启,与此同时一条漫长的天梯自云端延绵至下,一直伸展到了何皇后和李震的面前,阶梯如同汉白玉石阶一般,泛着一层朦胧而又温和的光泽。

“母后?”李震有些害怕,他抓紧了何皇后的手,迟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似实还虚的天阶。

“震儿,别怕,踏上天梯,进入那个玄门,就再没人能够伤害你了。”何皇后收回手臂,轻轻地拍了拍李震的后背,看着皇儿还未成熟的身躯,眼泪不禁流了下来。

“母后,咱们一起上去吧。”李震看着母后,心里突然泛起了一丝不安,他攥紧了何皇后的手,想拉着其一起上去。

“震儿,母后不会走,我要去陪你父皇,你是个男儿,是咱们大唐的皇子,今后千万不要忘记了家仇国恨,还有你的父皇和母后、兄弟们是如何为国殉难的。”何皇后一边说着,一边猛地一推,将李震推进了壁画之中。

“走吧,震儿……”

李震进入画壁之中,里面的云雾顿时将李震包裹了起来,“母后,母后!”任凭李震在壁画内撞击和拍打,其身躯却再也无法出来,云梯以非常迅捷的速度向云端收缩着,很快就消失在了云际,李震站在泛着金光的玄门门口,回身看着壁画外的母后,忍不住涕泪交加,他颤巍巍地跪下,向着何皇后磕了一个头,大声地喊了一声“母后珍重”,然后转身进入玄门之内。

玄门关闭,金光顿时收敛,云层再次慢慢消散,各处游弋飞翔的天龙又回到了之前的位置,整个壁画凝固不动,再次变得与平常无异。

何皇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身坚定地走向外殿,“陛下,您一定要等臣妾。”

当何皇后走到了椒兰殿外殿之时,李晔的生命刚好走到了尽头,身为帝尊,在燃烧尽寿元和龙血的情况下,李晔为何皇后和李震争取到了开启玄门逃亡的时间,但在蒋玄晖等三人的联手进攻之下,李晔最终不支,他的胸口已经被劲力震碎,每次呼吸都极为艰难,他扭头吃惊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何皇后。

何皇后泪眼婆娑,她向着李晔点了点头,然后不顾一切走到了李晔身旁,“陛下,臣妾来了。”

李晔读懂了皇后的意思,他再次狂喷了一口血,然后低声地叹息了一句,“大唐唉……”便倒在了何皇后的怀中,永远地沉眠在了黑暗之中。

“铛~铛~铛~铛~”沉闷的钟声从皇城内传出,钟声将洛阳城内的官员、百姓们从睡梦中惊醒了起来,每个人的心都不禁一沉,看来外界传言的皇帝病重的消息是真的,宫城传出的丧钟昭示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大唐的皇帝归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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