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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周末,天耀开车载着亚宁和毛小伟一家开往大坝子村,亚宁的亲生父母和当年火灾遇难的人都埋葬在村子附近的山头上。

亚宁有些忐忑,自己失去记忆的这件事情感觉对不住自己的父母。毛小伟也是一路上沉默,只有年幼的毛毛,以为是去玩耍,在车内蹦蹦跳跳,气氛才没有那么的沉闷。

车子开到山脚下,几个人徒步上山,山并不太大,但也青松翠柏,山泉围绕,逝者的灵魂在这里得到安息。

坟茔整齐的排列,亚宁跟在毛小伟的后面,看看身边的墓碑,上面都是一个个陌生的面孔,有年老者,也有孩子,照片上看起来鲜活的微笑,可是却葬在这冰冷的石墓下面。让人觉得惋惜。

毛小伟走到一个墓碑前停了下来,这时一个夫妻合墓,在这个群墓的中间,没有鲜花和祭品,显得有些冷清。毛小伟不敢看亚宁的眼睛,喊来自己的儿子,让他跪在目前喊爷爷奶奶。

亚宁缓缓的走向墓碑,墓碑上赫然写着父毛京生,母张玉莲之墓。亚宁盯着墓碑上母亲的照片,这是个温和善良的女人,嘴角挂着娴静的笑容。亚宁愣住了,两行泪默默地流了下来,脑海里突然显现出自己童年的片段,幼年做手术的时候,这个女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将织好的毛衣放在自己身上比划,亚宁的记忆忽然被唤醒着。在看看旁边照片上的男人,他和天耀一样有双深邃的眼睛,这双眼睛正看着自己,亚宁的心被猛地扯了一下,这就是睡梦中那双熟悉的眼神。亚宁倒退两步,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她想起来当年火灾的那个夜晚了。那是个稻谷丰收的季节,毛京生收割完自家田里的谷子,用稻草编制了一个简易的草帽戴在自己小女儿小晴的头上,小晴还帮着父亲在院里子凉晒稻草。父女两个又说又笑。当时的亚宁,父亲就是她的依靠,就是她的天。

半夜,睡在梦中的小晴被外面噼里啪啦的声响吵醒,眼睛一睁,才发现自己周围已经是浓烟滚滚了,头顶上、窗台边火苗很快的蹿出,一会的功夫就燃烧到小晴的床边,小晴惊恐万分大声的呼喊着爸爸。

这时毛京生用身体撞开小晴房间的门,当房门被打开时,火焰也顺势的钻了进来,毛京生的衣服和头发都已经被烧着了,他拿起棉被把年幼的小晴包裹起来,抗在肩上往外面冲,小晴从被子缝隙里看到妈妈已经躺在地上没有了动静,身体正在燃烧。

毛京生冲出房间,院落里稻草也在熊熊的燃烧,封住了出去的路,毛京生想起自己家中平时用来蓄水的蓄水池,池子不大,正好可以放下一个年幼的孩子,毛京生迅速将亚宁从被子里拉出来,扔进了放满水的水池中,害怕有燃烧体会砸向小晴,用力的将旁边的一块水泥板盖在上面,只留出一个缝隙。而他的身体已经开始燃烧,毛京生看着周边的火光,知道自己出不去了,趴在缝隙里对流着泪的小晴大声的喊着“别害怕,不要出来。”小晴拼命的推着水泥板用力的喊着爸爸,毛京生已经说不出话了,面部已经被烈火灼烧而变形,临死前眼睛还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女儿,轰的一声倒在水泥板上。

亚宁想起了一切,原来不是自己失去了记忆,而是年幼的自己经历过这样的刺激和打击,在心灵最深处选择了掩藏和逃避。而这一刻,看见毛京生那双眼睛,一切沉睡的记忆都被唤醒了,只是现实过于残酷。

亚宁一时悲从中来,胸口发闷,脸色煞白,浑身开始不停的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呼吸都开始困难,吓坏了毛小伟和天耀,“快点送医院”毛小伟喊着,天耀抱起亚宁就开始往最近的医院跑去。一家人慌乱的结束了祭拜。

亚宁沉沉的睡着,医生给她注射了镇静剂,大家守在她的身边,天耀的心被灌了铅一样沉重,看样子亚宁应该是回忆起过往的事情了,那一定是段无法忍受的历史,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此崩溃,天耀一直握着亚宁的手,想给她一些力量。毛小伟显得有些呆滞,两眼木然,嘴里一直念叨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大哥,你们先去回去吧,我之前已经定好了房间,你们先去,我在这里陪着她”

毛小伟摇着头,嘴里还在念叨“都是我的错”,他的样子也让天耀十分担心“嫂子,你先带大哥回去吧,我在这里就好,毛毛还小,他肯定也很累了”

张永霞看着自己有些错乱的丈夫,也忍不住叹气,拉住毛小伟的手“我们走吧”,毛小伟的意志仿佛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只是反复的念叨着,张永霞拉着他走,他也就跟着走了。

镇静剂过了药效,亚宁也慢慢的醒了过来,天耀连忙将她扶着坐起来。才半天时间,亚宁整个人憔悴了一圈,没有记忆之前自己茫茫然,四处寻找自己记忆的踪迹,现在想起来了,却无法承受这样的结果,亚宁觉得自己已经坠入深渊

天耀没有劝慰亚宁,这个时候任何言语对于亚宁都没有任何作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等待他慢慢的平复。

天耀向司马翰请假,让亚宁在家里多休息几天,司马翰见是天耀来请假,一肚子的火“为什么你是来替亚宁请假?”

“对,她不舒服,想让她多休息几天,这里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她不在,我自然会替她办好,用不着你操心,我只是问你为什么是你来请假?”司马翰有些恼怒。

天耀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认真的告诉司马翰“我和亚宁现在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什么意思?”司马翰有点不相信。

“就是我们现在生活在一起了,以后是结婚的关系,我这样说你懂了吗?”天耀并没有生气,他内心感动于司马翰对亚宁的维护。

司马翰听着天耀这么说,似乎有点不能相信,也感觉有些意外,自己认识的亚宁不仅和这个桃花体同居了,还要结婚,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天耀拍拍他的肩膀,朝他笑着,转身离开,司马翰仍留在原地发呆,天耀都已经走远了,才反应过来“章天耀,你给我回来!”楼道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亚宁闷在家里两天,想起自己童年很多往事,有些记忆深刻,有些断断续续,但是对毛京生在自己心中的样子却越来越清晰。她是他的小女儿,也是他的掌上明珠,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着这个小尾巴。由于亚宁的妈妈身体一直不好,所以从小到大都是毛京生在带亚宁,跟爸爸的感情远远高于妈妈。妈妈还每次开玩笑说老公被抢走了。就是有着这样的感情,毛京生才会在灾难来临的时候先救的是自己的女儿,用自己的生命换来她生的希望。

“爸爸”亚宁轻声的呼唤着,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也许没有记忆真的不会那么痛苦,可是若没有将记忆从内心最深处找出来,对不住这个为自己付出生命的父亲。亚宁忽然明白自己这么多年一直不肯叫马丁父亲,因为在自己内心深处,毛京生无可替代。

在家里呆了几天,亚宁的情绪也慢慢的平和了下来,看着天耀一直在自己身边陪着,也不敢多问一句话,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天耀,你别忙了,坐在我这里吧。”

天耀看看亚宁,将手上的东西摆放整齐,两人又挤在沙发上。

“感觉好些了没?”天耀仍有些担心

“我没事了,好多了。”亚宁将手和天耀的手十指相交“天耀,这两天想起了很多,我的过去,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那时候我们就住在大坝子村,我们家人口不多,但是很快乐,我在家里最小,但是权利却最大,往往他们都以我的命令为主,如果没有这场大火,说不定我们一家还是这样的其乐融融”

亚宁对天耀讲述着她的过去,天耀默默的听着,将她的手也攥的很紧。

“怎么会有这场大火,说是人为的,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个结果?这样的人一直逍遥法外,怎么对逝去的人一个交代?”亚宁内心充满愤懑。

“那个时候侦破的技术手段还没有那么先进,也没有什么先进的检测仪器,放在现在可就不同了,不过亚宁,其实你的不幸里面又有很多的幸运,你幸运有这样的父亲,你才有机会逃离灾难,你也幸运的遇到马丁,给你了一个完整的家,也让你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所以亚宁,你得到的爱是双份的。”

亚宁依偎在天耀的怀里,想着为自己付出生命的亲身父亲毛京生,也想着将自己抚养成人的养父马丁,心里充满了感慨,是啊,自己不幸中又是那么幸运。若没有两位父亲为自己撑起一片天,能成长成现在的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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