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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月青感觉自己睡了好久。
醒来的时候,胸口闷闷生疼,手足感觉冰凉麻木,亮光透过窗户射在眼皮上,眼睛微的刺痛,缓了半天,终于费力睁开半只眼。
怎么回事?她还活着。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床畔外立着,也不动作,等她适应了这刺眸光线,才看清这人,好生熟悉,一时却又忆不起来。
“醒了?”声音透丝嘲讽:“嗯,果然,祸害总是要遗千年的嘛。”
“你..你是…”争月青愈发觉得熟悉....
“喔,你就是那个坑人伙计!”说着蹭的坐起来。
“你才坑人...”阿蓬立马炸毛。
争月青已经张牙舞爪扑了上去:“就是你,你是不是敲我的棒槌了?砒石粉卖那么贵还毒不死人!”
阿蓬立马扯开她,跳出几步远:“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没廉耻”
“廉耻是什么,能吃么!”她抱手冷笑。
阿蓬想起来她给村里人下毒的狠劲,看见那笑有些发毛,心里对她越发厌恶起来。
“你救了我?”见阿蓬离的自己远远的,想起来自己在那河水中冷得窒息绝望的感觉,不见他言语,她又贴了过去问。
“问如此多作甚!你既然醒了,随我来。”阿蓬说罢倏的转身。
她愣了一下,跺了跺还有些湿冷僵硬的脚,跟上阿蓬。
月青一路小跑着跟着前面走的飞快的那人,一边打量这是何处。
出得刚才的房间,见得庭院,行行匆匆的或是一些端着乘有一堆黄草的簸箕的人,或是清扫庭院的仆人模样,都各自忙碌手上各样活计。
这院子还不小,摆满了晾晒草药的黄色药架,穿过正院,向北拐过,途径一条缠绕满翠郁绿藤的红木长廊,她仰头望去,绿叶藤蔓间还挂着几个小葫芦哩。
“跟上呐。”阿蓬回头见她落下老远,一路东张西望的,没好气的停下来
“嘁!”争月青翻个白眼,脚下步伐加快。
疾行一路,前面的人终于在一处停了下来。
“我家公子在里边,嘱咐我你一醒来就将你带来,请进吧。”阿蓬转身对亦步亦趋跟上来的月青道。
月青纳闷:这是迄今为止说得最长的一句话了,怎的突然客气了起来。
抬眼看看阿蓬,果然,语气温和,眼神却是犀利,面庞亦是扬着不屑。
月青狐疑的瞪着他,侧过身子往阿蓬后边的房间望去。
见一扇房门,无什么特别,一块黄木匾上刻着三个字。
“东...”
月青费力半天,还是不识得后两个字。
“东.篱.居。”身前人难得再次出声,只是不屑之意更浓。
月青也不在意,暗自记住了:东梨居。
便昂首阔步走进,徐徐推开房门。
因是接近黄昏,屋内光线有些暗淡,入眼之处,正对房门是一案朱木桌椅,桌上放着一套白釉茶具,茶壶口冒出一缕寥寥轻烟,甚是朦胧惬意。不见有人。
倏的传来一声轻笑,月青遂着声音,猫着步往里走去,穿过一扇屏风,几张实木书架上陈设整齐满满的青黄书籍。
而书架前,书案,一袭青袍正握着另一个男子的手,狼毫笔下墨汁在纸上晕开,形成一团黑渍,破坏了之前整齐漂亮的一行行“黑蝌蚪”。
她只愣愣看着这两人,准确的说更多是那一抹青色,他是坐在椅上的,一张俊毅的脸上眼含笑意,生的是好看的,嗯...加个极其。
另一个则是半弯着腰紧靠着椅上之人,手连着笔也被那人握着,脸上..如果月青没看错的话,泛着一丝娇羞...
月青嘴巴都张开了来,两个男子间,也能这般?
“罢了,行儿难教,下次再来学。”青袍男子摇头,那叫行儿的男子应了一声,撤了出去。
这下,男子才抬头,瞧着案前的这个灰色身影。
不过还是个孩子,说是有十二三岁了,看着不过十岁高,瘦弱得很,皮肤不够白,眉毛生的一般,眼睛生的一般,嘴巴一般,就鼻子算是挺翘着好看些。
皱眉,收回目光:“争月青?”
月青仍然愣看着面前男子,忘了答应。
“可想留下?”男子再次淡冽道。
这四字却是听的分明,她心中倏的惊讶,这人可是要收留她?
想起那日在阴冷河水中的窒息与绝望,那些个无助不甘的感觉,她是如何也不愿重温罢。
已是不管这人为何愿收留她,现在她渺小至只需一根稻草活命。
“想。”一字出口。
“嗯,去了月字,以后,就叫做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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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青出了“东梨居”,细想刚才,那人言语间便改了她姓名,后又淡声提醒,若是想安生留在馆内,就需自己想法瞒了恼她的村民。
她争月青,是绝不会再做那任人欺凌的小乞儿,留在这里,哪怕只是做个伙计,她也是愿意的。
但若是让外头那群黑心恶人知晓她还未被淹死,他们定是不会罢休的,如何瞒过他们,还需细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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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岁村村民皆奔走告知。
妙手堂里,收留了异乡来寻亲姐的争青,那争青,正是祸害争月青的胞弟,两姐弟长得真是一个模子刻的。
而神医侯一因心生愧疚,还收这争青为第三位男弟子。
至于为何愧疚,村民都说是因为这妙手堂另有原因。
因为当日拆穿投毒凶手是这乞儿争月青的,正是这妙手堂。
当初村子人担心这是瘟疫,正人心惶惶的时候。
堂里吴老掌柜以及阿蓬突然回忆起来,前日有个穿得灰扑的十几岁妮子,来买过砒石。
当时阿蓬本在一旁传公子的话,见柜台有一孩子竟然要掌柜把砒石全拿出来,要知道砒石几钱之量,与其他药材合用,可治痰瘀之症。可这单要且要如此剂量,怕是不是好用处。
阿蓬踱步过去,眼神示意老掌柜,冲那孩子道:“店里只有二两了,够客人用的了。”
那孩子脸上恨恨的确认:“确定?好!二两全拿来!”
说罢掏出一堆碎银子,甩上柜台,拿着药跑了。
妙手堂联系着一想,于是将此事供了出来。
村民听掌柜的描述确定,那买砒石的妮子就是那争月青。
他们才跑去淹了她!
……
所以村里人皆推测,妙手堂或是不忍间接害死了这争青的胞姐,也算作补偿罢。
要他们说,这姐弟的秉性恐怕都是一样的,不定都是个祸害,妙手堂本都不该收留那小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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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月青,不,现在她是争青罢,自从那日想了这法子放出消息,争青现在满意听着外边村民揣测,只是冷笑。
不过,成为侯一徒弟这法子,可不是她加的,其实她也不知为何他最后竟会收她做了徒儿。
原本,只想做个小伙计呢。
罢,当是赚了。
现在的她已是男孩打扮,一身灰袍子,束了发,本就是普通的五官,一折腾倒真像个小子。
接下来,她只需安逸呆在这堂子里了!
经过对这堂子的一番摸索,早已基本掌握了这其中各人的关系。
侯一,也就是那擅自改她名字的男人,是妙手堂的老板加头牌,阿蓬是其贴身侍从。吴掌柜是这妙手堂的半个管家,钱袋子也在这老头儿手里。
更值得一提的是侯一的两个“徒儿”。他们两个,争青现在只见过其中一个,叫做行儿,就是当日东篱阁里那位娇羞的大兄弟。
每日闲暇之时,争青就会观察他与自己“师傅”侯一的猫腻之处。
这行儿说是侯一徒儿,却不见侯一正经传授其半点医术。倒是偶有空闲,把行儿叫去他房里““画蝌蚪”。
争青刚来时天真烂漫还不知断袖何意,如今却是隐约晓得了,每当看见行儿走向东篱居,争青不禁心中大呼:作孽哟!
平日里她虽少见到侯一,但这个师傅倒也称职,那日从东篱阁出来,翌日,就安排了一个老先生来教他识字。
她本是个弃儿,是被老乞丐捡了,学得不过是些坑蒙拐骗装可怜,哪曾有现在机会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