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下来也就算了，他还把沈敬斋的指头含在嘴里嚼了半天才吐到地上。”宫岳说。
“天！这家伙简直……”
“骨头他当然嚼不碎，可肉都成泥了。医生也不能给沈敬斋接根光溜溜的指骨在手掌上。”
“……”
“现在，沈敬斋又把沈浩然的事算到我们头上，新仇旧恨，老东西是没靳风那牙口，要是有，肯定也想把我们嚼了。尤其是靳风。”
叶明瞻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小舅，如果沈敬斋这么恨靳风，那事情就矛盾了。”
“什么事矛盾？”
“就是这次的事情啊，沈敬斋反对用他。”
“这老东西的理由冠冕堂皇：靳风有病，完全不听指挥。”
“为什么？他应该举双手赞成用靳风，然后像现在这样派几个他的亲信参加任务小组，半道下毒手。他那个头发染得像玉米穗的儿子不就是个琴师吗？他要安排几个人下玄武窟不费吹灰之力。”
“你呀——”宫岳捏捏叶明瞻的后脖颈子，“官场上的阴谋诡计，你一窍不通。”
“我是不明白……”
“沈敬斋和靳风的恩怨研究会尽人皆知，他要是一开始就赞成用靳风，靳风半路又一命呜呼，那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靳风虽然恶名在外，但一身本事也是公认的。他有个三长两短，上面追究下来，沈敬斋吃不了兜着走。这老狐狸没那么傻。”
“那现在这样，他先坚决反对，又有条件同意，靳风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了问题，国安部就不会追究他了？”
“至少不会第一个追究他。靳风出了事，他一句‘我从头到尾都反对，是宫岳非要让他去’就可以撇清一大半了。他对靳风下手也不会留任何证据。”
这点不用宫岳说叶明瞻也知道。那个杀死十三个琴师的杀手都能不留线索，沈敬斋这块老姜杀个把人会笨到留下什么证据？那在鸡嘴里也能找到牙齿了。可是……
“小舅，那七个琴师什么样沈敬斋又不是不知道。要是靳风出了事，玄武窟的任务不就泡汤了？他不怕吗？他那个乱挥刀的儿子可不像是能弹好古琴的人。”
“我听过沈浩天弹琴，不知道的肯定以为是杀驴呢。”宫岳笑笑，“靳风出了事，任务肯定失败，沈敬斋就能给我扣顶失职的帽子，名正言顺把我踢出研究会了。这是一箭双雕，除掉靳风，踢掉我。”
叶明瞻眉头紧皱，“这样公报私仇，他就不怕地球变成个大冰疙瘩？他一把年纪活腻歪了，还有儿子呢！”
“明瞻……”宫岳犹豫一下，“我们有好几个地下防护所。”
叶明瞻略一琢磨，立即明白了，“是像《终结者》里面的核防护所那种的？一旦发生什么天灾人祸，高官政要，科技人才就可以躲在里面？”
“除了非洲那些穷得掉渣的国家，几乎每个国家都有这种设施，有钱的反政府武装和恐怖分子也有，数量多少罢了。”
“我们有几个？”
“我已经违反很多项保密条例了。”宫岳笑着说，“我只能告诉你，反正其中一个的某几个房间是留给沈敬斋和他三亲六戚的。”
“所以这老家伙就完全不顾别人的死活一门心思报私仇了？没见过这么坏的人！”
“咱们扯远了。”宫岳叹了口气，“明瞻，你总以为靳风有了自由是好事。”
“他最想要的就是脱离研究会，自由自在过日子。”
“脱离研究会对他未必是好事。”
“为什么？”
“他在我这里，沈敬斋的手就够不着。一旦他脱离研究会，沈敬斋分分钟可以在黑市上发个悬赏令，拿钱买他的命。”
“凭他的本事……”
“再有本事他也只是个人，还是个孤家寡人。沈敬斋呢？要人有人，要钱有钱。”
“也是。再说，不止沈敬斋，唐奇那个叛徒也在找他……”唐奇对研究会的事了如指掌，在宫岳都能安插进眼线，还雇得起佣兵，买得起微冲……靳风离开研究会后，万一被这神通广大的家伙逮到怎么办？这是叶明瞻每次琢磨帮靳风逃走时都绕不过去的问题。
“除了这两个，你以为就没别人了？”宫岳说。
“还有谁？”
“你的靳组长活了二十七年，弄残、弄死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些人可不是孙悟空，都是娘生爹养的。想把他大卸八块的人能塞满两架空客A380。”
“小舅，我觉得……”叶明瞻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老实说，我觉得那些家伙自己要负一半责任。到现在为止，我听过的所有事情里，除了他在幼儿园捅那小孩儿的眼睛，其他事情那些家伙自己也有不好的地方，有些……有些根本就是自找的，比如沈敬斋和那个想拿他的脑子当试验品的女博士。”
“你真是鬼迷心窍了！”
“他不是疯子，不会无缘无故伤人。”
“医学诊断都说他是疯子，你说他不是？”宫岳冷笑一声。
“他疯不疯你比我更清楚。他为什么有暴力倾向，你也比我……”
宫岳一拳捶在置物架上，瞪着叶明瞻。
叶明瞻没往下说，但也没避开宫岳的目光。如果是为其他事意见不合，只要宫岳一瞪他，他都会妥协。可这件事不行。
“我不想跟你吵。”宫岳咬着牙说，“我已经厌烦了因为这条疯狗跟你吵架。我们就事论事！”
“我听着。”
“如果你帮他跑了，就算他答应会回来解决剩下那两个灵窟也白搭。那时候，他可能正被几十号职业杀手追得满世界乱窜，也可能被唐奇抓住关起来了，还可能早被哪个仇家找到，碎尸万段了！谁跟你一起去？研究会的任务怎么办？成千上万人的安全怎么办！”说到最后，宫岳完全是用吼的。
叶明瞻半晌不吭声，不是因为无话可说，是因为他想反问宫岳的问题会得怎样的回答，他心知肚明。——
为什么为了成千上万上人就非得关着这个人？
因为这家伙拒绝为成千上万人工作。
那是因为你把他当工具，当牲口！用得着的时候五花大绑，戴着“嚼子”抬出来，用完五花大绑抬回去，扔破扫把一样扔在地牢里！
那又怎么样？这家伙贱。
对他好一点儿，像对朋友……不，哪怕像对普通下属那样，他也许就愿意工作了。他上次就没少为你、为成千上万人做事！
要我跪下来磕头道谢吗？这本来就是他分内的事！
……
车轱辘话，没完没了，说到最后只能以吵架收场。
更倒霉点儿，话赶话，很可能又把叶明瞻那个无数次闯进风暴眼的问题逼出来：关就关着吧，让我去看看他，跟他说说话，你难道会少块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