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下来,天已大亮。
大部分拜完年的庄户人或是回家补觉,更多的是凑群闲玩,忙活了一年终于可以歇歇了。
但是李文恪却不能歇,事情还很多呢!首先是被李玉吉两口子领着去给自己的干娘拜年--------忘了交代,虽然家里榨油条很忙,英守花几乎天天忙的脚不沾地,但是仍然在百忙之中把李文恪找干娘这件大事办了。这个时代的农村,干娘一般就是挂名,走动少,关系比一般乡邻稍近一点而已。其作用,虽然不会宣之于口,但是老辈人都知道,就是“借命”,就是找干娘的孩子一般是有病有灾,或是命不好,八字软等等,需要借一个“命好”、八字硬。。。。。。的人来“扶一扶”。所以,一般人也是不会答应的。而干爹,几乎就是个称呼,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甚至,大部分人家,干娘是干娘,干娘的丈夫却不会称呼他“干爹”,仍然是称叔、伯。更不会出现后世的女孩子争着找干爹的奇观。
但是,有了干娘头一年,说啥也要让孩子给干娘拜个年的。走在路上,听着英守花给自己介绍干娘家的情况,李文恪暗自叹息,还是前世的干娘。但是也没说什么。
到了干娘家,一家人都在,恭恭敬敬给干娘磕了头,干娘笑容满面,招呼一家人快坐,又夸了李文秀几句。
忙乱一阵,几个大人喝水闲聊,李文恪安静的坐着,暗暗打量。干娘家的房子比较有年头了,但是房间里收拾的很整洁,陈设也应该能算得上是中等。干娘据母亲说现在是四十三岁,面孔白皙,一看就没下过多少庄户地,没吃过苦。联想到自己记事后干娘那满脸的皱纹、总是隐藏着深深忧伤的眼神,李文恪暗叹造化弄人。干娘的男人------就叫干爷吧,叫李玉东,今年四十四岁,虽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的农民,可是身形高大,仪表堂堂,原来是后李大队的会计。记的后世母亲跟自己说过,干爷就是在今年麦收时,天阴要下雨,一家人连夜抢收小麦,一头栽倒在麦地里,再也没起来------据母亲说,当时是晚上差不多半夜了,又刮着风,阴天,谁也没注意,直到自己的干大哥腰里捆麦子的“麦约子”没了,喊干爷找麦约子的时候,不见回答才发现的。那时,干爷跟大哥的麦垄已经相隔了差不多三十米,根本没救了。但是现在,干爷跟父亲相谈正欢。看着他们,李文恪暗暗思量,怎样能避免悲剧重演。想到今晚要跟父母的谈话,再想到干爷原来的身份,李文恪心里有了主意。但是能不能有效,李文恪心里也没底,人各有命,他得的不是什么慢性病,或是其他什么提前注意就能避免不良结果的传染病之类的。最好还是让他去大城市的大医院检查一下,李文恪暗想。不过他这种猝死,在发作之前并不一定有什么器质性的病变,即使检查,能不能有用也很难说。尽量往好处做吧!尽人事,听天命,也不是重生就能随心所欲,心想事成的。
转头再看到干娘的两个儿子,李文恪暗暗笑了。这两人自己就比较熟悉了。因为后世的独生子女政策,农村中多子多女的情况也没有了,人丁都少,而且经济状况也好了,于是原来血缘关系较远的人家也互相开始走近,干亲、姻亲更是成了比较近的关系。自己跟两个干兄弟就是这样熟悉起来的。大哥李文彬,今年二十岁,名字里带个彬字,可是跟文质彬彬毫不搭界,好勇斗狠,据他自己讲,“**”时,差一点进去。四围八庄的小痞子,一听“后李大彬”的名号,无不退避三舍。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村里的成年人,包括他的父母,都不知道他的“光辉事迹”,只是觉得是庄里的一个普通后生。由此看来,这也是一个人物。李文恪暗想。这不,正和小他三岁的自己的“干二哥”李文勇老老实实的坐在马扎上,听大人说话呢--------当然,与李玉吉教过李文勇也有关系。二哥李文勇,人如其名,打架非常勇,愣头青一个,但是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上完初中六年级就辍学了,后世摆了个肉案,赶集卖肉,同时收着汉城几个集市的卫生费,后来又承包了乡里的屠宰厂,日子过得比较滋润。但是,自己的这两个干哥哥,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后生,但是,却从没有欺压良善,恃强凌弱的名声。到了后世,乡亲们有了什么受委屈被欺负的情况,如果不值当走公家,或是走公家不能解决的时候,都还是要找他们兄弟俩的。后世自己小舅子的事情,就是二哥带人解决的。
按照李文恪本来的打算,是想再过几年两人年龄更大一些,办事更稳重,与自己记忆中的大哥二哥更接近的时候再与他们接触的,但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再想了想,确认这个想法更完善,于是当机立断,凑到两人面前,笑着问道:“大哥,二哥,你们看过《杨家将》的小人书吗?我很喜欢看《杨家将》,就是不认字,你们会不会讲?”
干爷听到这里,插话道:“保卫(李文恪小名,前文交代过)算是问对人了,这两块货上学背书一点不中用,《岳飞传》、《杨家将》、《呼家将》却背的滚瓜烂熟。你算是问对人了。去你哥哥那屋玩去吧,在这里拘束的慌。”
李文恪暗暗撇嘴,我知道这些才这样说的,搭讪懂不懂?拉近距离懂不懂?后世二哥喝醉了什么话不说?从小时候尿床说起,能一直说到哪家洗浴中心的**更**,当然,如果大哥也在场的话,那免不了会被大哥兜头浇一盆冷水的-----是真的拿一盆冷水往头上泼,不论冬夏。
果然,二哥抢先接话:“你真笨,不认字就不会讲了?你想听哪一本?我给你讲讲。走,咱一起去找找,看你喜欢哪一本。”
拉起李文恪就向两人住的西屋走,大哥李文彬微笑着跟在两人身后。
进了西屋,李文勇就直奔炕脚,吃力的从那里搬出一个大木箱子,然后在那箱子里翻找《杨家将》小人书。
趁这机会,李文恪四顾打量两人的房间。进门左手边靠窗和西墙的地方盘了一盘炕,炕上很干净,靠北头的地方放着兄弟两人的卧具,用一条毯子盖着。房间西墙上贴着《嫦娥奔月》、《麻姑献寿》、《西厢记》、《西施浣纱》等大画;北墙上贴着《岳飞》、《杨家将》、《呼家将》、《薛刚反唐》、《过五关斩六将》、《武松打虎》等大画,满满当当;靠门的东墙上挂着一把竹剑,一杆*,还有与*配套的ZD袋。除了挨着炕北头放着一张老式桌子,没有什么其他物事。整个房间显得很空旷。
回想一下后世大哥和自己密室相谈的种种,李文恪一下子明白,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大哥的追求和抱负,其实现在就已经成型。
于是用真诚的语气,赞叹道:“大哥,你的房间收拾的太好了,简直跟我想象中的最好的房子一样。”
李文彬大笑:“你个小毛孩子,懂得什么好坏!”
李文恪不服气的说道:“就是好啊,我要是有了房子,我就这样布置,一面墙上挂上喜欢的大姑娘图,以后找老婆就照这个标准找;另一面墙上挂上我心中的英雄的像,以后要像他们一样行侠仗义,锄奸惩恶。”
这个小干弟弟说的怎么跟我想的一模一样!李文彬心中剧震,就如被一道闪电击中,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半晌,才回过神来,用看鬼般的眼神盯着李文恪。
李文恪心中暗笑,但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问道:“大哥,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李文勇反应过来了,插话道:“没问题!不光没问题,你说的跟咱大哥的理想简直是一模一样!”
李文恪心中暗道:废话,这本来就是大哥二十几年后亲口跟我说的他二十几岁时候的理想!
但是仍然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继续说:“是吗?那太好了!终于有跟我志同道合的人了!”
接着又压低声音,神秘的说道:“大哥二哥,你们知道我的理想吗?”
两人一起摇头表示不知道。
李文恪继续声音低低的说:“我的理想啊,跟我爷说当然是要当科学家了。但是我真正的理想,就是盖一座大房子,房子要盖在背山面水的地方,冬暖夏凉。然后娶个漂亮懂理的媳妇。再学一身好武艺,然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扶危济困,锄强扶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真的有些难为李文恪,二十年后,在网络文学和网络段子泛滥的那个年代,听到大哥说起自己的二十多岁的理想的时候,李文恪是用这样的话来总结的:房子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妻子要闭月羞花,有情有爱;然后腰悬三尺剑,负手立山巅。让大哥立时敬佩的说:还是有文化的流氓总结的对!但是现在不能这样说啊,连写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句话的作者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但是,现在的这些话也起了同样的作用。李文彬没有评价李文恪的理想,只是瞅了瞅他,又与李文勇对视了一眼,说:“你别说,这个小子还很对我脾气。没说的,以后你跟我混吧!亏待不了你!”
正房的四人,西屋的三人都相谈甚欢。不多时,三人就说到了挣钱大计。然后。。。。然后就是李文恪的专场表演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