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过好几世,他梦中的背影依旧纠缠他的每一世,黑丝长发,白裙摇摆,嘴角的笑容,在每次见到他时,有快乐,也有失落。
这一世,他做了画家,穿梭在各个国家之间,画山水,画大海,他更擅长画人的素描。
他转了几个国家,依旧没有画出他心中的背影,他停下了脚步。
他留在了一个小镇上,小镇靠海,海水环绕它的一半,每天在小镇的清晨和日落都能听到海水的声音,他喜欢清晨去感受自然的气息,也喜欢日落时去感受一个人的落寞。
他喜欢落日的余晖打散在他身上,他踩着被海水浸润过的沙滩,落下一串串柔软的脚印。
落日的海水是金色的,落日的海边是很少有人的,他待在小镇上两个月,今天第一次看到有人。
那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老人穿着长裙,花白的头发被海风吹的有些零散,她每走一步,就弯下腰,看看沙滩上是否有留下贝壳。
一路走来,老人的手上已经多了不少的贝壳,可是她不满足,她不停的走,不停的捡。
他停下了脚步,也弯下腰,找寻自己周围的贝壳,海水冲刷过的沙滩上处处都是贝壳,他捡了六个贝壳,送给老人。
老人见到他手中的贝壳,摇了摇头,将他的手推了回去。
他问她,“为什么不要?”
她说:“我在完成两个人的事情,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又问:“为什么就你一个人?”
她沉默了,望向了海面,说:“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他收回了手中的贝壳,老人收回了目光,笑着对他说:“一个人总会先走,一个总会在原地追赶。”
“那么你追到了嘛?”
老人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贝壳,布满皱纹的手指摩擦着贝壳的花纹,“还没有,但是总有一天,我会追到他。”
老人抬起头,露出笑容,那张早已经失去了美丽容颜,剩下岁月痕迹却依旧笑得甜美的笑脸。
老人走了,她走一步,就弯下腰,看看有没有完好的贝壳,每一步她都走的很认真,很小心,就算只有她一个人,也能很满足很快乐一个人走,完成两个人没做也依旧想实现的每一件事情。
他愣在原地,老人的笑容刺激了他,刺激了那个梦,刺激了那个梦中的背影。
梦中的背影奔跑,她跑了好远好远,却无法靠近自己,她每一次伸手,都触不到他,但是她没有一次不在尝试。
背影似乎很孤独,又很开心,她每天带着笑来到他的梦中,坐在他身边,告诉他,他什么都听不到的过往。
他感到大脑的中心很痛,痛到了他看不清前面的路,痛到他丢下手中的贝壳,痛到他看见了那个梦中的背影。
等待疼痛散去,天空中已经铺满了浩瀚星辰,海水也平静了,不再奔跑,月色也很温和,照亮了他前方的路。
老人早已经走过了这片沙滩,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会做什么。
他慢慢走回家,小镇的街上很安静,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他能听见每一家传出的欢声笑语。
回到家,打开灯,客厅的中间,画板已经放在那多日,白色的纸张没有任何油彩,他感觉到了孤独。
他不知道自己在追寻什么,也不知道在寻找什么,可是意识总是驱使他走,每走一步,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躺在沙发上,小镇的风很温柔,吹过他的脸庞,可是带不走他的烦恼。
他闭上眼睛,又见到了她,这次的她不一样,她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脸上没有了笑容。
见到他时,也没有像平时一样开心,他忽然感觉到害怕,害怕她离开,害怕他再也找不到她,就算他们不认识,就算他们忘记了彼此。
梦中的背影看上去很悲伤,第一次,在梦中,他见她,留下了眼泪。
他很想伸手擦去她的泪,可是每一次触碰,都是无法碰到,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脏疼痛,伴随她的泪,痛彻心扉。
每一次触碰,都在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他很想抓住她,可是从来不曾碰到。
他忽然从梦中惊醒,窗外下起了小雨,这是他来到这个小镇两个月,下的第一场雨。
画板的纸张依旧空白,他跳起来,回想起刚才的那个梦,拿起了画笔。
他在纸上画出轮廓,她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面露悲伤,他勾勒出她的全身,每一处都与梦中的她相似,可是他却画不出的眉眼。
画不出她的样子,画不出她的五官,画不出她的悲伤,画不出她为何哭泣,画不出他们之间的故事。
他又躺在了沙发上,听着雨声,睡去,想与她再一次在梦中相遇,可是这一次,她掩饰了自己的悲伤,也掩饰了自己。
第二天,雨停了,小镇的街道花圃上留下了昨晚的雨滴,清晨,小镇上的人还没有被唤醒,日出也还没有完全升起。
他醒了,他倚靠在窗前,看着地平线上的日出,心情平静。
等到阳光洒满他的全身,照亮了他的脸颊,也照亮了昨晚的画,没有人脸的女人,他拿起画笔,想为她添一双眼睛,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昨晚梦中的背影。
他放下了笔,在画的一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整理好行李,他带着那幅画,踩着清晨的阳刚,离开了小镇,那幅画,叫无脸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