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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向着自由

第二日,爱卿告病没有去琴室。

藏音阁经过夜雨的洗礼变得焕然一新。天空湛蓝清澈,鲜翠欲滴的枝丫被雨水压弯了腰,雨水沿着叶脉浅浅凝聚成滴,滴落在被洗刷干净的窗檐上。

爱卿打开门,冒出头来左右瞧瞧见四处无人,才走了出来。她自然没病,那些要害她的人才有病。申掌柜他们想利用她图谋什么她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必须得逃走,而且机会只有一次,一旦被发现不但要挨打挨骂,从此以后她必被严加看管,再想出去便难上加难了。

她昨夜想了很多种逃跑的方法。唯有找借口光明正大从正门走出去最合适。不但可以避免在路上惹人怀疑,出去后还可以为自己争取更多逃跑的时间。她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钱袋,里面装着从叶子那里“借来“的十两银子,由于时间紧迫,她只草草留下了一封道歉信,不知叶子是否会原谅她的不辞而别。只是现在她真的什么都顾不上了,让她去伺候那个变态,和让她再死一次有什么区别。

青石铺就的小路上有深深浅浅的水洼,爱卿脚步匆匆溅起点点水花。

园子的大门就在前方不远处。守门的两名护卫也是早先打过照面说过话的,应该不会太为难她。爱卿两手握拳,抬头望望青天,墙的这一边是深渊,墙的另一边是自由。她脚踩在深渊中,向着自由坚定的走了过去。

“大闯哥阿力哥早呀。“

两个守卫闻声回头,见穿着一身绿色长衫的小姑娘正一蹦一跳的向这边走来。其中高个微胖的守卫笑着应到:“诶呦,这不是咱们的小神童卿儿嘛!“旁边那个又瘦又矮的守卫也咧着嘴道了声早。

爱卿笑道:“大闯哥别再这样叫了。师傅听了又得训我骄傲自满,忘乎所以。“

大闯急忙点头笑道:“好,好,不叫啦。你怎么跑这儿来玩啦?“

爱卿嘟起嘴十分不满的说道:“还不是师傅。非得让我出去给他跑腿。本来都和叶子约好一起玩的,这下也玩不成了。“

阿力皱了皱眉问道:“你师傅让你办事?那有没有给你令牌?“

爱卿心跳加速,可面上使劲白了他一眼,背起手怨道:“阿力哥瞧不起人,卿儿已经是大人了,当然能为师傅办事啦。“说完乖巧的跑到大闯面前,仰起头问道:“不过,令牌是什么东西?有了令牌就可以出去买糖人儿吃了吗?“

大闯本来也有些疑心,但见爱卿歪着脑袋,一双透彻明亮的大眼睛正充满疑惑的望着他,便没了戒心,嘿嘿笑道:“你阿力哥最坏,瞧不起人。不过——令牌就是出门的许可,没有令牌可不能擅自出门的。“

爱卿心想果然如此,以她的身份要想出去,没有信物肯定不行,当下也只能赌一赌了。她佯装失望,低下头抽泣起来。大闯和阿力被她这没来由的哭泣弄的莫名其妙,阿力苦笑道:“好好的突然哭什么,没令牌回去跟你师傅要一块不就行了嘛!“

大闯也急忙劝道:“就是,等你拿了令牌来,我们马上就让你出去,好不好?“

爱卿一边哭一边道:“不成了,师傅今天压根就没想让我出去。“

阿力狐疑,“这是什么说法,你师傅让你出去办事,怎么反而不让你出去呢?“

爱卿道:“昨天我打了兰凤儿,师傅竟然没罚我。今儿个一大早他就遣我出去办事,办事就办事吧,还不给我令牌,肯定是故意为难我呢。“

大闯笑道:“他许是忘记了,不至于这样为难你吧。“

爱卿抬起头抹了抹眼泪,不甘心的说道:“那我临走时,师傅明明对我说护卫看到你腰间的玉佩便会给你放行的?“她边说边瞅了瞅自己腰间的玉佩。

他二人闻言,急忙上前细看那玉佩,见果真是金声的贴身之物,于是一边怨她不早说,一边忙着开门。

两扇高大又沉重的门扉,在他们二人合力的推动下缓缓打开,如正在拉开的序幕,幕后充满了奇妙的场景和即将上演的有趣故事。走吧,哪怕前方也是危机四伏,前途未卜。

爱卿的视线扫过大闯和阿力,心中充满愧疚。她笑着向他们说了声谢谢,然后迈着大步向门外走去。

“慢着!“

爱卿吓得心肝一颤,喊话的人声音不大却震的她耳膜疼。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她头顶掠过,快速的旋转几圈,稳稳的落在她的面前。来人像小山一样挡在她面前,爱卿慢慢抬头看清来人后失声叫道:“王大侠。“

王大侠两手利索的整理下自己的头发道:“原来是金兄的小徒弟,还以为是哪个想跑路的小丫鬟呢!“爱卿稳了下心神道:“哼,谁跑路了,我是要为师傅出去办事的小丫鬟!“身后正躬身行礼的大闯和阿力也跟着解释。王大侠了解了事情原委,看着爱卿腰间的玉佩,眼睛眯了眯,“金兄让一个小孩子替他办事?“爱卿也学样,眯着眼睛盯上他的眼睛,促狭地说道:“正是,这世间还真有些事只有小孩子才能办到。“

王大侠一愣,随即大笑道:“好,好。你说的在理。“然后侧了身子,用下巴指了指前方示意让爱卿离开。爱卿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让自己走,抬起头发现他的眼中满是戏虐。爱卿忽觉不安,这时,耳边传来滚滚的车轮声,一辆精致的马车行来,停在了正门旁的空地上。

爱卿回头看着前方的马车,心跳加速,心中的不安迅速的蔓延到全身。马车的车夫放好马鞭收了缰绳。向车厢内说了句什么,然后下车恭敬的站在马旁。蓝色的门帘抖动几下,一只手轻轻打起帘子,手上的白玉扳指泛着温润的光芒。

是金声!惊恐绝望让爱卿忘记了呼吸。她回头见王大侠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爱卿终于明白他方才是在玩弄自己,让她以为自己要重获自由时,再次夺走她的自由。

金声先下了马车,随后还有与他同乘一车的宝嬷嬷。宝嬷嬷见到远处情形以为出了什么事,快走了几步问道:“王福春,你们都聚在门口做什么?“爱卿低着头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希望在一点一点的消失,绝望在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王福春见到金声眼睛一亮:“没什么事。我以为小丫头要逃走,便拦住了她。没想到她是给金兄出去办事儿的。“说完给金声抛了个媚眼。金声走了过来,不置可否。只目光缓缓落在深低着头的爱卿身上。爱卿似感到他的目光,使劲掐了下自己,疼痛让她缓了缓神,欠身行礼。金声将目光缓缓移开没做回应。

王福春见金声不搭理自己,扭捏上前对金声嗔怨道:“真是的。你何时沦落到让一个小毛孩替你跑腿的地步的?有事儿可以找弟弟我呀!“宝嬷嬷见他那副不男不女的样子就来气,冷声说道:“既然无事,该办事的就去办事,该回去的就回去。“边说边疾步朝门内走去。

金声无视他二人的话,默默的走到爱卿身前,平淡的俯视着她,似在等她的解释。爱卿能看到他白色长衫的衣摆和白色的鞋尖。熟悉的檀香渐渐将她包围。四年平淡温馨的过往湿润了她的眼眶,她感激金声没有当场拆穿自己的谎言,或许是在给她一次回头的机会。可惜她不要,也不稀罕他给的机会。金声的无言是放任可也是一种残忍,他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将自己推到悬崖边却冷眼旁观。和园子里那些要害自己的人没有区别。金声,既然你选择对我的人生无声应对,那我愿意再为自己的人生放手一搏。

爱卿止住颤抖,慢慢抬起头,迎上金声淡漠的目光,

“师傅,卿儿一定快去快回!“说完还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

金声无声凝视着。就在爱卿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笑容时,金声淡淡嗯了一声,绕过她朝门中走去。

爱卿呆楞在原地,眼中还残留着惊悸的泪水。我可以走了?她终于明白了状况,猛的回头,看到金声似什么也不知道一般朝园内走去。站在最后的王福春饶有意味地瞥了她一眼快步追金声而去。

没有人注意到她,也没人在意她去那里。她想笑又想哭。她终于可以逃离这个地方了,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藏音阁的大门缓缓合上,熟悉的白色身影消失在门后,她很想知道金声为何没有拆穿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有机会向他询问原因,或是能再遇见他对他说一声谢谢。

爱卿深吸一口气逼回了想溢出的眼泪,深深望了一眼写着藏音阁三个大字的匾额,转身向城门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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