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韩西城，我可能不会爱你。”
那个传奇了一生的女子，在采访的结尾，临睡前，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整个采访中，她都是平和而慵懒的，一如她风华正茂的模样。
直到合上眼那一秒，她才露出了少女般的，被猜中心事的羞涩与不安。
我沉默着退出了房间，攥着手中的采访稿。
从事了这么多年的记者工作，第一次为一个女人而触动。
她叫南小席，曾经香港的王牌天后，如今成了传奇。
她一生活的风生水起，在那个混乱的时代在香港那个神秘的地方，硬生生地开辟了一片天地，属于她南小席的天地。
她今年七十高龄了，却依旧优雅的让人难以置信。
之前她拒绝任何形式的采访，却在前几天，突然答应了我们报社。
我在接到任务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领导对这次采访特别重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来到南小席所处的疗养院，她有过一次婚姻，却无子无女，在老伴撒手人寰的之后，她提出了余生想在疗养院度过。
推开门，一位穿着绯红色旗袍的老妇人坐在石桌前，她在泡茶，动作十分优雅，袅袅烟云环绕着她，岁月静好。
她抬起头，看见我笑了。
“你来了。”
那双眼睛没有因年华的逝去而失去光彩，依旧明媚动人。
我在她对面坐下，有点忐忑。
她看着我，露出一种叫缅怀的情绪。
半晌，她叹了一口气。
我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她却抬头望向石桌旁那棵梧桐树，娓娓道来了她的一生，那么传奇的一生。
她却说，终其一生，满是遗憾。
2.
十六岁的南小席，实在不是个好女孩。
喝酒抽烟打架，活脱脱的一个小太妹。
她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因为她的种种恶劣事迹，孤儿院里的孩子都怕她。
有一天她深夜回到孤儿院，刚打完架一身淤青伤痕累累，嘴角红肿，漂亮的脸蛋扭曲成一团。
在孤儿院门口，她瘫倒在地，全身酸痛，力气也没了。她也不做挣扎了，干脆坐在地上笑骂自己的没用
“吱呀——”
门开了。
一个男人走了出来，他架着一副眼镜，上身一件浅蓝色衬衣，身材瘦削面容却清秀。
四目相对，男人皱了皱眉头。
“南小席？”
“干嘛？嘶——”
南小席看着这个男人，鼓了鼓嘴，却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个男人蹲了下来，俯下身盯着她。
南小席虽说是小太妹，却也没有与异性如此接触过，被他看得很窘迫。
“看什么看你!再看戳瞎你眼睛!”
男人轻笑了一声，腾出一只手戳了一下南小席高高肿起的嘴角。
“嘶——疼疼疼!你干什么!”
“姑娘家家的，学打架作甚？”
“要你管!”
那男人扶了扶眼镜，站起身，进去了，顺便带上了门。
南小席傻眼了。
喂喂!她还在这呢!
没办法，总不能真躺在外面过夜吧，南小席强忍着疼痛一步一步地挪回了自己的房间。
整个晚上，她都在碎碎念诅咒那个奇奇怪怪的男人。
真是快把她气炸了，怎么会有这么没有礼貌的人哦。
第二天，小席知道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他叫韩西城，新来的孤儿院老师。
因为小席都是早出晚归的，所以与他没有碰过面。
孤儿院已经穷的响叮当了，哪来的钱请老师？
南小席是这样想的，也这么去问了。
韩西城看着那个娇俏的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质问他，只觉得好笑。
他用教鞭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南小席同学，没有人教过你对老师要尊敬吗？”
南小席捂着脑袋瞪着他，韩西城回视，最后她败下阵来，扁了扁嘴，朝着韩西城做了个鬼脸便跑开了。
韩西城笑了笑，摇了摇头，小姑娘就是小姑娘。
南小席跑回房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捧住了脸，天哪，为什么她的心跳这么快!
3.
正值两党之争之际，局势动荡。
台湾的混乱，波及到了香港，澳门以及大陆。
别说上学，更别说老师，连个和平都有点问题。
本应出去鬼混的南小席破天荒地没出去，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她居然来了学堂，看样子准备上课。
坐她旁边的有些孩子面露胆怯，南小席望了过去，甚至有的孩子都吓得跑开了。
南小席愣了愣，摸了摸脸蛋，她有这么可怕嘛。
韩西城夹着课本来上班，因为孤儿院孩子年龄阶段不同，有的上过几年学，有的目不识丁，南小席倒想看看，韩西城是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的。
让南小席惊讶的是，他似乎已经上了几节课了，所有小朋友都乖乖坐到了自己的座位。
有一个小女生怯怯地躲在了韩西城身后，探头看了看南小席，见南小席看她，她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咳”
韩西城清了清嗓子，“怎么？南小席同学已经霸道到抢人家小女生的座位了吗？”
“我没有!”
南小席腾地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她第一次感觉到手足无措，想解释又无从开口。
“行了，过来我这边。把位置还给人家。”
韩西城眼里浮现一丝笑意，他摸了摸身边小女孩，让她回去。
南小席深呼了一口气，一步一步挪到了韩西城身边。
望着他上课的身影，朝阳透过窗外梧桐树树叶间的缝隙打在他浅蓝色衬衣上，在他的眼镜上欢快地跳来跳去，破旧的窗，清脆的蝉声，南小席伸手挡在眼前，映的她皮肤白皙中透着红润。
韩西城回头看了她一眼，他暗了暗眼神，勾了勾嘴角，视线回到了书本上。
南小席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夏日雨点般密集，笑什么笑，还笑的那么好看!
4.
南小席已经很久没出门了。
某天晚上，她找到韩西城。
扭扭捏捏地说明了来意。
她想学英语。
韩西城看着她，他说好，但是，南小席必须和他一起照顾好孤儿院的孩子们。
因为韩西城，她被逼着变成大姐姐。
平日里，她跟着韩西城一起招呼这群小朋友，做游戏，上课，渐渐的小朋友们也喜欢上了这个漂亮的姐姐。
到了晚上，就着月光和蝉声，韩西城一点一点地教她英语。
她依旧记得，月光打在他的身上，他教会她的第一句英语是“More important than live，比生命更重要”。
“小席姐姐，来陪我们玩嘛！”
“好，我们叫上韩老师怎么样？”
连南小席自己都很惊奇，自己曾经认为是牢笼的孤儿院，竟留下了她半年之久。
久到，留在这里，听着孩子们的笑声，竟成了习惯。
她看着在水池边洗衣服的韩西城，弯了弯嘴角。
忽然墙那边飞来一颗石子，差点砸到小席。
她看着石子上绑着的小纸条，抿了抿嘴。
韩西城也听见了动静，抬起头看了看她，扶了扶眼镜。
“怎么了？”
南小席朝他笑了笑，捏紧了手中的纸条。
学生当久了，她都快忘了，她还是个小太妹。
“没什么，孩子们想你一起来玩呢，韩老师。”
香港，从来不是个安分的地方。
深巷里，南小席一抹嘴角，鲜红的血迹在夜晚中尤其妖艳。
她面前站着几个小混混，流里流气，不怀好意。
“小席姐，一声不吭就不干了，这不太厚道吧？”
“少废话，不就要打吗，今天做个了断。”
南小席啐了一口，冷笑着。
“你——之前哥几个敬你是大姐大，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混混们被她嚣张的气焰惹恼了，一齐冲了上去。
南小席会一些拳脚功夫，但双拳难敌四手，她很快就占了下风。
拳打脚踢如雨点般密集地打在她的身上，她的头发被猛地一扯，头皮一阵发麻。
“呵，南小席，你不是很嚣张吗？来啊，继续啊！哟，以前没敢仔细看啊，啧啧，姿色不错啊，让哥几个好好乐一下？哈哈哈!”
他们的手在小席身上乱动，带着放肆的笑容。
“垃圾!卑鄙!你们最好不要乱来!”
小席疯狂地挣扎，不要，不要!
“呵，还嘴硬!”
为首的那个男人一巴掌掴了过去，小席感觉整个脑袋都在嗡嗡地响。
一辆自行车不知从哪个角落窜了出来，带着清脆的铃声，撞开了那些流氓。
韩西城从车上跳了下来，护在了南小席身前。
南小席说，那是她见过最美的场景，没有之一。
。她的盖世英雄没有紫金战袍，没有七彩祥云，可一辆自行车就让她的世界兵荒马乱。
“你们快点走，不然我叫警察了!”
韩西城对那些小混混威胁道，却压低了声音在小席耳边，让她找着机会就跑。
“警察？兄弟，你在搞笑吧？在香港叫警察，真的是让人笑掉大牙！”
韩西城被扑倒在地，小混混们一拥而上，把他往死里打。南小席红了眼，忍着剧痛冲了上去，不可以，不可以!
她终究是个女子，被一把撂翻在地，那个为首的小混混粗鲁的撕扯着她的衣服。
“小娘们儿，着急了是吧？不急，哥哥保证让你销魂!”
“滚!”
南小席拼命地反抗，双手却被反扣，两行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滑下，不要……
韩西城的眼镜早已不知所踪，整张脸被打得鼻青脸肿，眼睛却赤红地看向南小席这边，发出困兽的低吼，他被另外几个小混混死死的钳制着，不能动弹一分。
那几个小混混欢快地吹着口哨，在叫好欢呼。
“小席!”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视线被渐渐模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席被侵犯。
不知谁混乱中给了韩西城一板砖，他瞪大了眼睛，昏了过去。
南小席闭上了眼睛，死咬着下唇，沁出了血珠，她头一次觉得，原来她的名字这么好听。
韩西城啊，你不该来的，我最狼狈不堪的一面，以这样惨痛的方式生生的揭在了你面前。
入夜，渐微凉。
5.
不知过了多久，小巷里空空荡荡。
一个衣着凌乱的女孩坐在地上，抱着一个倒在血泊里的男人，满目疮痍。
一辆布迪威龙停在他们面前，一个麻黄色头发的男人撑着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半晌，他开口。
“你愿意跟我走吗？”
女孩麻木地抬起头，那张原本娇俏的脸蛋在月光的映照下，惨白怜人。
“求求你，救救他！”
“你愿意跟我走吗？”
“求求你，救救他!
“好。”
女孩空洞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亮光，她直直的看着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让女孩和她抱着的男人上了车，车子启动，震起了一地尘埃。
布迪威龙扬长而去。
韩西城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天花板，以及鼻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他感觉后脑勺一片阵痛，全身如散架了一般，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他张了张口，喉咙干涩得很，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病床旁一个女人惊喜地开口。
“医生医生!醒了!西城醒了!”
病房外，一男一女带着口罩，望着里面的情景。
“都半个月了，他终于醒了。”
“嗯。”
“交易还进行吧？”
“嗯。”
“你不后悔？他可是有家室的人。”
没有人回答，那个女孩转身离去。
“好吧好吧你随意。”
那个男人轻笑了一声，语气满是宠溺。
韩西城出院那天，一位演艺界新星一炮而红，红遍了整个香港。
大家都评价她连眼神都是戏，赞叹不已。
她叫南小席。
韩西城感觉自己似乎忘了些很重要的事，忘了很重要的人，可他就是想不起来。
韩西城看着电视上那个在聚光灯下美丽的女孩，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倒在了家里的沙发上。
“西城!西城!”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只见之前在病床前的那个女人满脸泪痕，十分着急。
他虚弱的笑了笑，抚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珍珠，我没事。”
她叫叶珍珠，韩西城的妻子。
半个月前的一天晚上，她突然被送来医院，被告知丈夫韩西城出了一起极其严重的车祸。
奇怪的是，医疗费都被一位神秘人支付了，还留了一大笔的钱给他们。
6.
“Prefect!我就知道你会火!”
一个男人坐在老板椅上，端着一杯红酒，细细的品了一口，眯着桃花眼，似在打量沙发上那个慵懒至极的女孩。
“西门大少爷怎么突然对演艺圈起了兴趣？”
沙发上那个女孩蜷了蜷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了起来。
“那些人，我替你解决掉了。”
西门风托着下巴，早在那天夜里，那些该死的人就被解决掉了。
却没有人回答，偌大的办公桌，响起女孩轻微的呼吸声。
女孩脸上满是疲惫，天天赶通告，不是正常人能坚持下来的。
西门风起身，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
“南小席，你不知道那天晚上的你有多美，像罂粟，却又更像白玫瑰，高雅的接近死亡，残余的美丽在黑夜中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南小席火的没有征兆，打了香港那些大佬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在知道她背后的人物是西门风时，所有风言风语都被死死地压了下去，香港澳门赌场的龙头老大，惹不起的。
不出三年，南小席便登上了娱乐圈巅峰。香港的大街小巷都贴满了她的海报，天后南小席的名称在香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却又仿佛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南小席在最新的电影发布会上现身，挽着西门风的手，一脸幸福，告诉大家，他们要结婚了。
各大媒体疯狂转载报道，赌场龙头老大西门风与天后南小席的佳偶天成，被津津乐道了好久。
韩西城像往常一样看起了最新的报纸，他看着报纸上那个笑魇如花的女子，标题是大大的“幸福”二字。
他皱了皱眉头，用指腹在女子面容上一遍又一遍地描摹，那眼底巨大的悲伤啊，哪能叫幸福？
“小席，嫁给我好不好？”
那个生来就引人注目的男人单膝跪下，奉上一束白玫瑰，玫瑰中央是一颗亮眼的戒指。
南小席脸上有一瞬间的慌乱，但随即她自嘲的笑了笑。
“西门少爷，在我最狼狈的时候，是你救了我。你不可能不知道，那份狼狈意味着什么。”
小席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指尖在微微的颤抖，那天晚上，她到死都不想去回忆。
“我不在乎。”
南小席直直的望着他。
“小席，你知道的，不管有没有发生那件事，那个男人都早就有了家室，你们根本不可能的不是吗？”
西门风缓缓起了身，掸了掸袖间，理了理西装，语气不急不缓。
南小席忽然娇俏一笑，接过白玫瑰，拈起那枚戒指直接套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谁告诉你我爱那个男人的？只不过他曾经尝试过去保护我而已，不过没用不是吗？他失败了。而你，西门少爷，成功了。嫁给你是吗？我答应就好啦，余生请多指教。”
她眨了眨眼，双手挽上了西门风的脖子，极尽可爱。
西门风笑了，在她的红唇上轻啄一下，她的身子一僵，纤细的手指尖泛白，却没有反抗。
他捏了捏小席的脸。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会是个好演员。”
南小席微微侧了侧脸，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在她的脸上洒满了落寞。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7.
结婚前一晚，新娘子本应该美美的睡上一觉，第二天美美的出场。
南小席却马不停蹄，搭上最近的一架飞机，飞往了澳门。
消息是在澳门处理事情的西门风告诉她的，韩西城，在澳门赌场，被抓了。
走进澳门赌场，她成功吸引了全场人的注意，身着一袭火红色的曳地晚裙，胸前别了一朵白玫瑰，头发随意散落，如同夜巡的女王，白玫瑰极致的美被她点燃，惊艳了全场。
她就那样走到了韩西城身边，用系在腰间的绳子利落的绑起了头发，将桌面一垒的筹码都推向前。
“压大。”
她回头望了望身边已然呆住的韩西城，妩媚一笑。
这一夜，南小席用她独特的魅力征服了全场，她一掷千金，赢得了赌王的称号，也护得了韩西城周全。
这件事情本应在明天的头条新闻上出现，却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给压了下去，在场的知情人士也很识趣地闭口不提。
赌场的经理室。
韩西城和南小席四目相对，沉默了很久。
“你，为什么要帮我？”
南小席好以整暇地看着他，挑了挑眉。
“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朋友。”
“他对你很重要吗？”
“很重要。More import than live.”
南小席暗了暗眸子，一阵苦涩在心底蔓延。
“可是他忘了我。”
韩西城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怎么会来赌场这种地方？”
韩西城依旧没有开口，他的眼神复杂起来。
南小席叹了一口气。
“回去吧，你夫人……在等你回家。”
“南小席小姐，你为什么会这么勇敢，你就不怕……”
韩西城低着头，终究问了那么一句。
“因为我没什么可失去了，该拥有的我已经拥有了，疼我的丈夫，优越的生活，甚至是火爆的名气，现在的我很幸福。”
南小席迟疑了一会儿，笑得没心没肺。
心里却仿佛下了一场雨，那个夏天，充斥着蝉声，以及韩西城，一字一句的教她英语，仿佛镌刻在了骨子里，他说“More important than live，比生命更重要”
为什么我这么勇敢啊？
因为除了你，我万敌不侵。
“可是，你不幸福啊。”
南小席的笑容僵在脸上，是吗？她不幸福吗？怎么会不幸福呢？
“你凭什么说我不幸福？你不是我，你甚至都不认识我!”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西门风在门外等候已久。
“小席？”
南小席敛了敛神色，理了理晚裙。走出去之前，她沉默着退了回来，踮起脚，用力的拥抱着韩西城，韩西城不知所措。
“求求你，如果你哪天碰见了他，请帮我告诉他，我可能不会爱他。”
8.
“阿风，谢谢你。”
“不用谢我，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了你帮他，也是我最后一次允许你帮他，明天，你将会是我的新娘。”
西门风吻住她，以男人的力道，宣示自己的主权。
南小席眼角落下一滴泪，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有逃婚，没有意外，我顺利的嫁给了阿风。”
那个历经了一生沧桑的老人，如是的告诉我。
“阿风对我很好，他用一生告诉了我，他爱我。”
南小席夫人在我面前，抿嘴一笑。
看得出来，那是真正的幸福。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韩西城。”
“只听说他有了一双很可爱的儿女，过的挺好的。”
“然后，我们就再无交集了。”
香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若是真没有缘分，有的人，穷尽一生也不会相遇。
我停下笔，看着面前这个七十多岁的少女。
不是笔误，她的确如少女那般美好。
我笑了笑，起身拥抱她，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她听了之后，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太太，该午睡了。”
有护工提醒，我便收拾起了东西。
我看着她躺上床，她却一直看着我。
我知道她在期待着些什么。
我微笑着点点头。
“我爷爷叫韩西城。”
她笑了，释然了。
直到合上眼那一秒，她才露出了少女般的，被猜中心事的羞涩与不安。
她那句呢喃，我听得很清楚。
“韩西城，我可能不会爱你。”
没错，故事的男主韩西城，就是我的爷爷。
这个故事，其实我是知道的。
爷爷告诉我，澳门赌场他是自己去的，目的是为了见一面西门风。
他想看看，那个要与小席共度一生的男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见到了他。
他弯下了腰，他说:“希望你能给她幸福。”
西门风冷脸地看着韩西城:“懦夫。”
韩西城并没有回答他，那个娇俏的女孩子啊，不知何时，用她的美好，用她的活力，就那样扣进了他的心房。
可是他不能有任何回应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早已成家，他不能辜负了我奶奶，也就是叶珍珠。
只能说，他们在错的地点，错的时间，却遇见了对的人，注定不能在一起。
终其一生，满是遗憾。
他承认，他是个懦夫，甚至不是个男人。那个晚上，他恨不得去死。他知道，那个美好的女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他跟西门风请求，见南小席最后一面。
西门风答应了，但他要求韩西城，见完这次之后，他要从此消失在南小席的世界里，再也不见。
韩西城知道，南小席是一如既往的勇敢。
那天晚上的她，很漂亮很漂亮，漂亮到他的心里去了。
他失忆了一段时间，但终究是想起来了所有事。但他亦明白，只有他遗忘了，他才能够再见到她，她才能够毫无心里负担地站在他的面前。
他看得出来，南小席不幸福。但只有待在西门风身边，她才有可能得到幸福。所以他选择遗忘。
我知道，在爷爷床头，压了一大沓旧报纸，每一张上面，都有南小席。
他的爱不热烈不张扬，却隐忍的如白玫瑰那样芬芳。
我的爷爷，韩西城，在三年前因病过世了。他想临终前最后再见一面南小席的愿望，终究没有实现。
爷爷在临终前，捂着心脏，温柔的笑了。
“韩西城，听到了没有，南小席说，她可能不会爱你。”
“可是南小席，我爱你，More important than my live.”
9.
采访过的一个月后，疗养院来了个电话，告诉我，南小席夫人离世了。
我穿上正经的西装，决定替爷爷去见她最后一面。
听护工闲谈才知道在某次拍动作电影的时候，出了意外爆炸，她的右耳失去了听力。
也就是说，那天我说的话，她没有听见。
我看着床上她安详的容颜，双手合十，默念一路走好。
“南奶奶，爷爷说，他这一生，只爱过你。”
很可惜，在她临终前，她都不知道，她爱的人，也深爱着她。
忽然，我发现她的枕边有一张纸条，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字迹，似乎是她自己所作的一首小诗:
我可能不会爱你
穷尽一生这样告诉自己
到死的那一天
我听见
心脏叹了一口气
说我是个骗子
笨拙且高明
骗过了所有人
没骗过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