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前我吩咐阿蔷和小福子整理未央宫近来所得的赏赐和礼物,我则等着用晚膳,紫曦在小厨房忙活着,最近我几乎不太动御膳房的膳食,都是吃紫曦给我煮的东西。
天气渐渐热了,我正烦着,紫曦走来在后面为我轻轻打着扇子。我回头望她一笑:“我不热,紫曦你也休息一下吧!”
紫曦温柔地说:“奴婢不累,小主喜欢的菜肴再有不到半个时辰就好了。”
“总是你最周到,等这孩子出来了,一定要叫他叫你一声姨娘才行!”
紫曦一脸惶恐:“小主言重了,奴婢怎么敢当,伺候小主是奴婢份内之事。将来小皇子更是尊贵之身,奴婢?”
“紫曦,”我打断她的话:“其实我自小一直把你当姐姐看的。还有两年你就满25要出宫了,我一定尽我所能给你安排个好前程。只可惜明泽我没能保护好她,从今以后我定不会让你们再受任何欺辱。我们曾经陷入那样的绝境如今不也走过来了,你若有苦衷或难处一定要对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没什么过不去的,千万不可难为自己。”
紫曦眼圈有些发红,我终于在她眼里看到一点歉疚,可惜那一点歉疚转瞬即逝?她略思索了一下说道:“奴婢并没有什么难处,奴婢现在什么也不愿多想,只想伺候好主子?”
我心里不免一凉,其实我最后还试图等待紫曦悔改向我说出实情,我也会原谅她,可是她还是决定把她选择的路走下去。紫曦啊紫曦,别怪我无情!
“小主,用晚膳了!”曼文进来说。
紫曦悄悄拭去眼角的泪:“小厨房的菜肴也该好了,奴婢过去看看?”
晚膳摆好,我也入座了。紫曦把金丝燕羹放在桌上,又转身去小厨房端菜,我给曼文使了个眼色,曼文把安乐散撒入其中?
我则很自然地问起阿蔷:“小福子你们两个也辛苦了,都清点了些什么?拣几样稀罕的物件儿说来听听。”额?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演员了。
阿蔷如数家珍地报起来,当说到皇上赐的千年寒冰玉碗时,我故作欣喜地说:“那可是皇上最心爱的物件儿,那日见我喜欢就赏了我。这些日子我竟混忘了,打今儿起我要用它进膳,来,快给我呈上来。”
阿蔷把那寒冰玉碗呈给我,就在这关键时刻,小顺子来报:“小主,悦修华求见!”
靠!这关键的时刻她来做什么,还是我的计划要紧,我皱了皱眉说:“我今日身体不适,你下去传我话,请修华改日再来!”
“哟!怎么姐姐这么大的架子,要生生地赶妹妹回去么!妹妹可是给姐姐登门致歉的!”悦修华竟自己自说自话地走了进来。
小顺子忙转身向她福了一礼说道:“咱们小主今日确实身子不爽,太后和皇上也嘱咐我们家小主要好生静养,还请修华小主暂且回宫?”
“果然主子厉害奴才也不是省油的灯,都敢拿太后和皇上压我赶我走了!”悦修华说着自顾坐下。
她看了一眼晚膳又阴阳怪气地说道:“果然姐姐是宠冠后宫啊!我说最近吃的燕窝怎么都没有血燕,原来都送到瑶光殿了!”
原来她看到了紫曦给我做的金丝燕羹,还不待我答话,她竟又吩咐她的贴身宫女:“竹怜,给我呈上一碗,咱们也沾沾这位宠冠后宫的姐姐的光!”
我的头瞬间大了!那羹已经下了毒,这可怎么办!悦修华怎么也是高门出身又是皇亲贵戚,虽因着自小娇生惯养做人没修养也就罢了,可她吃着珍馐佳肴长大,怎么竟也会这么馋!
我又不能不让她吃,急中生智对阿蔷说:“来了就是客,还让人家自己动手么?还不给悦修华呈上!”
阿蔷机灵,拿起寒冰玉碗准备呈燕窝,这样在她吃之前就可验出有毒。
没想到那倒霉催的悦修华却又开口叫道:“哎呀,这不是表哥最喜欢的寒冰玉碗么,呵呵,皇上赐予昭容可没赐予我,我可不敢用,难道姐姐是想要陷我于僭越之罪么?”
一时气氛有些尴尬,我想且先不理她了,继续做我的事要紧。我微微一笑:“既然妹妹不喜欢那妹妹请自便吧!”悦修华顿时气结。我没理她,对阿蔷说:“给我呈上吧!”
悦修华嚣张惯了,在宫里谁都让她几分,见我并没有给她面子,她气极想要给我个难堪
。阿蔷刚要给我呈燕窝羹,悦修华却猛的一下把那燕窝羹拽到她自己面前,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泰然自若的吃了一口:“这味道?”话还没说完,只见悦修华就开始咳嗽,即刻又开始口鼻喷血,一头扑倒在桌上。
她的侍女竹怜尖叫起来:“小主!”
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大喊“这羹有毒!快宣太医!”
我可不希望此事再搭上一条命,马上叫阿蔷拿出毕师傅给我的解毒丸塞进悦修华口中。心中暗暗祈祷悦修华没有事。
我又一想她是在我宫里出了事,要提防有小人趁机陷害我,忙悄悄对阿蔷说:“快把太后请过来!”
众人立时围了过来,曼文拿起碗看了看,又以银针探视:“小主,这羹的确被下了毒!”说完她看向紫曦。
紫曦一时慌乱:“这?不可能!”也许她想不通,不过是煮马齿苋的水又怎会验出有毒。
“紫曦姐姐,小主那样信任你,你怎么可以如此?”曼文冷冷地问紫曦。
紫曦一愣,旋即又冷静下来,她跪下:“小主,奴婢对天发誓奴婢绝没有下毒!奴婢同小主一起长大伺候小主十年了,怎会加害小主,小主明鉴!”
我附身轻声在她耳边她说:
“你与肃御妃的勾当我不是不知道!你若愿意回头,我自会保你一命;你若执迷不悟,紫曦,就算这十年我看错了你!”
紫曦没有答话,失了神一般瘫坐在地上?
毕竟悦修华身份不一般,太后即刻就到了。阿蔷机灵,来的路上已经跟太后说了此事经过。
见太后来了我也就松了口气,今日让太后亲自在场审了人证物证,免得他日有小人乱嚼口舌嫁祸与我。
太后一一审问之后,责令紫曦关押慎刑司务必招出幕后主使。太医那边传来消息,幸亏救得及时悦修华保住一命,我心里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紫曦毕竟是我贴身丫头,我求太后先不要给紫曦用刑,我且先去劝劝她招供,太后允准了。
到了慎刑司,我见紫曦很安详的坐在那里。给了管事的一些银子,我叫他打开紫曦的枷锁。紫曦给我磕头谢恩又起身坐下,她出奇的平静:“以后奴婢没有福气再伺候小姐了!小姐保重!奴婢真的没有下毒??”
我怒目看着她:“没有下毒么?可你想要我腹中孩子的命!可惜你们打错了算盘,我并没有怀孕。”
紫?一愣,抬头看向我。
我稳定了下情绪,接着说:“紫曦,你刚才叫我小姐,让我想起你我从前在府中的日子?究竟是何原因让你背弃我们十年的情份?”
紫曦低着头:“小姐何必要听呢,都不过是些肮脏不堪的理由,背主就是背主,什么理由也不该饶恕,奴婢甘愿受死。”她又朝我一笑:“小姐如今不再像从前那般软弱,看见小姐如今果毅刚强,奴婢真的好高兴。”
“你真的是要豁出命去保肃御妃么?甘愿受死?”我冷冷一笑:“你以为慎刑司是什么地方?若不是我向太后求情,此时慎刑司的酷刑早已让你求死不能!你现在回头,我自会保你一命送你出宫。”
紫曦表情木然,幽幽地说:“小姐你又错了,对背主之人万万不可留情。你若留我一命,以后有不臣之心的奴才就不怕你了。如今这宫中虎狼林立,小姐以后的日子要险恶得多,不可再有一丝心软才是。”
她又苦涩地笑一下接着嘱咐我:“那常如意的势力?小姐一定要小心她,万不可与她硬碰硬。她出身最低却位份最高,她说隐退就隐退,她出山就能掌控宫权,且看这么多年宫里有谁动过她?”
我一楞,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紫曦看着夜空微笑着说:“小姐喜欢吃的菜肴,奴婢都教给曼文姑娘了,以后小姐想了这口儿,就唤曼文做给小姐吃。小姐请回吧!你的心不狠起来,以后的路可怎么走?为我这种人不值得!”
“紫曦?”我一时竟对她恨不起来,但我了解她的性子,外在柔和内心倔强,她不想说再问也是没用。我狠了狠心转身走了。最后留在我记忆中的,是紫曦木然的侧脸。